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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幽谷腹地,晚致确实别有所图。但是,在你们看来梦寐以求的圣人遗迹,对晚致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所以,晚致不会交出来,也,交不出来。”
“对晚致而言,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比你那些所谓的无上武力更重要,所以,我可以体谅你的慈母之心,体谅你的求胜之意,体谅你的皇后之傲。”
“但是,你不该,千方百计阻拦我,甚至不顾惜我朋友的生命。”
“你的圣人遗迹算什么东西?你的儿子前程算什么东西?你的皇后威仪,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宋晚致的声音微冷,渐渐开始和这茫茫裹来的雪花混合成一片,只有那“算什么东西”五个字一声声叩击而来,那种睥睨的风姿,从她的话里传来,从她的手里传来,从她的眼底传来。
那眼神如雪,黑色的眼眸,映下的,仿佛是茫茫的雪原。
你们,算什么东西?!
“今天,我的骄傲,我要。”
“我的自尊,我要。”
“我的善意,我要。”
“莲萱的性命,我也要!”
字字铿锵,句句入骨。
她纤细的手指按在那雪色的剑柄上,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她持着这把剑,杀尽天下的时候。
她抬起了剑,那些雪花纷纷落下,却再也没有落到她身上。
“还有,晚致曾经让乌婆婆给您说过一句话,您,忘了吗?”
昭华后似乎不能呼吸。
这个时候,那句话从被模糊和弃置的记忆里捞出来,她忽然记起了那句话。
宋晚致眼神刺穿雪幕,宛如她手里拿着的那把不祥之剑。
“要么臣服,要么死!”
——
此刻,雪纷纷。
百里之外,昭都城内,珈蓝塔上。
年迈的老者盘腿而坐,外面的大雪仿一点点飘进来,落在他的面前扑开的书上,还未来不及晕湿那泛黄的纸张,便被一根手指微微一弹,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傅,您在看什么呀?”美丽的少女拿着烛台,替年迈的老者送上一杯暖茶。
年迈的老者拿起那一杯茶,微微沉思,但是,那册古书上所有的记载都寻不到丝毫的线索,青铜门上那片血色的浮光掠影到底代表着什么?
凤凰之羽,孔雀之羽,青燕之羽,这三种羽,代表着天地间所有的女子幻影,哪怕再厉害,也逃不过那九羽,这是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哪怕是圣人,映下的,也只会是凤凰九羽,但是现在,如昭华后所说,那么,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任何超脱在规则之外的,都是为世所不容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苏相苏梦忱。
但即使是苏梦忱,也是所有人清楚的存在,因为他们苏家固有的地位,才会被世人尊崇至今。
所以,这个宋晚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没有血脉,这是试金石所显示的,但是,他现在肯定不相信她会没有血脉,只是,这血脉到底是何等血脉,那么,就值得深究了。
所有的事物,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它有多么的厉害,而是,你不清楚。
他看着那古籍上记载的种种异象,但是,没有一个,是和宋晚致相关的。
美丽的少女的目光一扫,然后随意的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没有书名的书册,用的竟然是一片片薄薄的木片,她刚刚抽出来,便瞬间扑腾起一大片灰尘。
“啪”的一声,美丽少女的手一松,而后,手中的书册便掉落在地上,而后,摔开一页。
美丽少女蹲下来,拿出帕子擦拭着那片木板,而她擦着擦着,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问那年迈老者:“师傅,雪剑就长这个样子吗?”
掉落的,正好是兵器谱。
她自然听说过这把剑,无论是昭阳公主用的银河鞭,还是秋意凉背上的射月弓,都没有这把剑有名。
翻开的木板上,只用黑白勾勒出剑身,草草的,只在旁边写了两个字——雪剑。
美丽少女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其他的兵器都是用工笔画细细的勾勒出细节,栩栩如生,便是鞭子上的一颗红钻,也是用朱色的笔细细的描绘,而相比于排名第一的雪剑,却如此简陋,简陋的,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特别。
“师傅,为什么雪剑没有颜色?”美丽的少女再次询问。
年迈的老者看了看,方才道:“因为,谁都不知道它会成为什么颜色呀。”
“为什么?”
“因为,最初的时候,雪剑的雪,并不是下雪的雪,而是滴血的血,因为,传说中的这把剑,每代必由妖邪圣人执剑,而此人,必定带着这把剑进行永无止境的杀戮,所以,剑身都被染红,因此,叫做血剑。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把剑灌注了无数圣人的心血,哪怕是妖邪之人,那也是每代绝世人物。后来,这把剑,有一位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这把剑,便成为雪一般的颜色,所以,为了去其煞气,才有雪剑之称。”
“哦。”美丽少女点点头,然后又不解问道,“那么刚才师傅您为什么说没有人知道它会成为什么颜色呀?”
“因为,传说中,雪剑为雪,但是,随着执剑人的杀戮,就会成为血色,而这之间的雪剑会是什么颜色,谁都不知道。所以,没有办法画下来。”年迈的老者说完,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叹息一口气。
“那么,雪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难道就因为它会变色,就成为名器榜榜首?”
“自然不是。”年迈的老者顿了一下,“这把剑,是不详之剑,是,杀戮之剑。”
“瑟瑟,这把剑认主,但是,谁都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只是从最初的记叙里,它就是被世间最大奸大恶者所拿的,而这把剑,也只会让他们找到,每个拿起雪剑的人,他的一生,都将生活在诅咒里,到了最后,心智完全丧失,只会屠戮。”
“师傅,真的没有办法避免?”美丽少女开口。
“没有。”年迈的老者肯定而苍凉的摇了摇头,“你知道,当一把兵器成为传说的时候,那些传说中的人就无比想要得到这把剑,然后来昭告自己的实力,无数人毕生的追求就是让那把剑臣服,其中,也有许许多多举世无双的大宗师,他们都是圣人境界的人物,但是到了最后,不管他们的心智多么的坚韧,都会被这把剑反噬,成为魔,无一幸免。”
美丽少女听得脸色微变:“那么,这些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死。”
“而且,很惨的死。”
“挫骨扬灰,并且,死在苏家人的手中。”
“执剑者,杀戮天下,以天下杀之。”
——
执剑者,杀戮天下,以天下杀之。
而现在,这把剑,在宋晚致的手里,但是,这把以杀戮和不详成名的诡异长剑,在宋晚致的手里,竟然没有半点的杀气。
但是,没有杀气,不代表,不令人胆寒和战栗。
在宋晚致说完那句话,抬起那把剑的时候,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凝固。
所有人觉得天地静止,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重重的敲击在自己的耳边,自己的心里。
而后,对面的少女忽然动了,她动的很慢,很轻松,但是,他们平素那快到极致的身形,竟然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僵硬的无法动弹。
然后,昭华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尖利的嘶吼起来。
没有人能想到以雍容华贵自称的昭华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甚至连昭华后自己都没想到。
“快!七方煞就位!”
七方煞,曾经杀死过通明境的天才,曾经让初入大象境的任务跪地求饶,曾经随意一说,便可以让听到这个名字的人瑟瑟发抖。
七个方位,七七四十九,九九归一的变化,以杀入死,以死为生,一进入,只有连绵不断的精神威压和各种各样的酷刑似的武力车轮碾压。
而现在,自信无比的昭华后,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七方煞有多么的厉害,只想让它,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因为,她已经站起来,然后,不顾外面簌簌落着的鹅毛大雪,不顾自己永远干净的鞋子,不顾自己那永远没有褶皱的华服,急急的往后面跑去。
像个仓皇逃窜的,老鼠。
七方煞,就位。
一方煞。
宋晚致挥剑。
万里江山皆风火,十年胸中尽怒潮!
一剑捭阖,大气磅礴,从那剑下跃起的,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慷慨激昂,白日烽火!
破!
破!
破!
一方煞。
二方煞。
三方煞。
这一剑的余韵,竟然就这样连破三方!
这是,怎样的实力?!
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迅速的破开这些方位,这些迷踪,这些变化。
但是,所有人忘了,当实力足够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去猜测,只需要以强悍的武力,破开便是。
管你什么变化方位,五行天罡,便是没有破绽,这一剑下去,就是破绽!
剑转。
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剑意一转,突然间彻骨悲凉,世间萧瑟。
怎么可以如此的转折,刚才那磅礴凶悍的剑意,突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像是一缕烟尘带起的余韵,顷刻间化为虚无。
现在,只有草木为之悲,草野翻飞中,更远处,似乎鸟雀哀鸣!
再破!
还破!
又破!
更破!
四方煞!五方煞!六方煞!七方煞!
不过一剑,连破四方!
而莲萱依旧好好的安稳的伏在宋晚致的背上,大旧伞遮在她的身上,身上依旧半点雪花都没有落下。
在那样强悍使用剑意的时候,她竟然还能让伏在她身上的少女丝毫不沾染半点的杀意,这,又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七方煞,竟然就这样破了!
甚至,只是,两眨眼的时间。
而后,飞奔的昭华后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大象境巅峰的高手,只顾着向前,直到宋晚致的剑局那样冰冷的点在她的脖子上。
雪剑滴血未沾,但是,藏在剑身内的那些狂暴的灵魂却吞吐着无尽的杀意和血腥,只想,渴饮鲜血!
昭华后浑身僵硬。
她只感觉到周围的雪一片片的飘落,每个瞬间那片雪都像是落到灵魂里,有种令人寒冷的战栗。
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