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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笑了,他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谎。
“我信你。”那人行出门去,而他则望着他背影道,“你知道的,一直信你。”
偏僻径道,两旁青树围夹,称不上幽静,却也甚少人行,突得穿来一阵马蹄声,一人一骑,急驰而过。
铁手一手持缰,一手按紧了身前的包袱,只觉得掌心阵阵冷潮。
包袱里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然正因为熟悉,才觉得惊惧。
忍不住再次揭开包袱,黑色的布料散开,露出手掌大小的一物,金属的银光随之泛出。
神哭小斧!
铁手是在薛文轩房中发现它的,嵌在窗棱下的墙面上,为床铺遮掩,若非铁手已身居捕快之位多年,几乎也要忽略过去。
可是这委实不是他乐见之物。神哭小斧,顾惜朝的惯用武器,一朝离手,鬼神夜哭呼啸天地夺人性命于瞬息之间,而今竟出现在凶案现场,刃口染血,这不正暗示着什么?
然而,两年来他对顾惜朝虽不算寸步不离,却也已盯得甚紧,他怎可能有机会做出此等杀人夺命的大事?而况现场的小斧未必是他的,那样明显的证物,若是他,怎会不及带走?只是换一种说法,若他便是利用了别人的这等想法欲擒故纵,亦非不可。
思之甚苦,却终是不得头绪,不禁心乱如麻。他不信那人会用晚晴以死换来的命再胡作非为,可自他发现小斧并将之悄然带走后,追杀者却一路尾随着他,每每总在他一人独行时出现,就仿佛,要保证神哭小斧的出现不为任何人所见一般。
他本可亲敌追杀者,静候幕后之人现身,而今,却不得不急返六扇门,只因他的包袱里,还多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他在某个追杀者身上,发现的更重大的秘密。
“其实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铁手为何要回京。有何线索,都可以差人代为传之,为何非要他亲自走那么一趟不可?”戚少商坐在桌边,问着。自早上一番畅言后,虽然顾惜朝没有再说什么,他却心情明朗,仿佛是心底积压多时的一个结终于得解一般,总之精神大好,在床上卧不住,硬是下来坐了。顾惜朝料他已无碍,便也由他。此时他正一边观赏眼前之人的动作,一边不停道出自己的疑问。
说是欣赏丝毫不为过。顾惜朝正在沏茶,茶壶被他提在手中,滚热的水向杯里缓缓注入。茶具其实很一般,甚至简陋,端在他手中,偏就显出古色古香的韵味来。水一入杯,清郁的茶香升腾起来,连一向爱酒远胜于茶的戚少商也忍不住想赞上几句。而当他抬头,见袅袅水雾蒸上,覆了那张清逸的脸时,只觉就要醉在这风韵中。
顾惜朝对他的视线似无所察,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上,连回应也是淡淡的,不起波澜:“六扇门做事一向隐秘谨慎得紧,大当家当了两年的捕头,怎的还未习惯?”
“便算如此,他也可带你同行……虽说你暂无内力,以他的身手却足以护你周全,何至于一人留此,独对那些杀手?”虽说戚少商对于接下照看顾惜朝的任务是绝无怨言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意铁手就这么扔下这人不管的事,看昨天那些刺客的阵势,分明是探准了铁手离开,这才大举袭来。念及此,不由略带抱怨地问道。
顾惜朝眉也不抬一下,将泡好的茶递到戚少商面前,才道:“因为他怀疑我。”
戚少商抚杯的手一顿。
“怀疑什么?”他问。
“怀疑是我杀了薛楼主。”
“为什么?”
“因为……”顾惜朝似要说什么,却话锋一转,反问道,“大当家怎也不问问我是否真是凶手?”他眸光晶亮,凝视着戚少商,等待。有一瞬间,戚少商想,那是否可以理解为一种希冀。
“如果我不信你,无论你怎么回答也难消我怀疑,而如果我信你,又何须多此一问?”直视他眼,戚少商答道,“我认识的顾惜朝,不是无端杀人之人,我不信我会看错。”
眸光一闪,顾惜朝移开眼:“你认识的顾惜朝,岂非就是那个屠杀无辜,逼宫谋反的罪人么?”微垂首间,笑意隐然,却无端显得苦涩,“既然如此,你何必再将信任赋予他?”
“不是!”戚少商突然打断他,道,“我认识的顾惜朝,是那个满腔抱负、一身傲气的人,是那个虽壮志难酬却不折风骨的人,是在旗亭酒肆与我把酒谈心竟夕畅饮的人。”他看着他转回头来,不由深吸一口气,索性将腹中的话尽数倾吐,“我若信你,便深信这些于你终不会变,如此,方不违‘知音’二字!”
知音……
恍然间,时间仿佛倒转回那个风寒料峭的夜晚,草木难生的风沙之地下起难得一见的绵绵细雨,他手指墙上三弦,慨然一声:“我便为你奏一曲,以谢知音!”
那时候,他赏识他,也信任他;他感激他,也钦羡他,相交一饮琴剑相酬绝无半分虚假。他欣赏他经天纬地之才,而他从他那里觅得的知遇之感更触己尤深。那一曲,奏出的是他的真心实愿。
只是转眼间,慨然一曲竟成杀伐之音,他怎能再企望一丝一毫的信任,面对那人的“相信”,他终是退缩,直到他说“知音”。
戚少商,我叛你伤你杀你,毁尽你一切,逼你也逼自己,偏可笑的还想和你做那朋友知己。
而你,因我痛因我怒因我恨,因我失了半生业绩生死兄弟,怎还如此可笑的和我谈“相信”“知音”?
然自己,竟还可笑的因此心有震鸣。
到底是什么孽缘,偏让你碰上了我,而我又碰上了你?
顾惜朝默然半晌,忽然举起手中茶杯道:“感激大当家所言,此间无酒,我便以茶代之,敬大当家一杯!”
戚少商举杯,持杯的手却不由一顿,一丝苦味蔓上心来。
感激……么?那人分明知他所言皆发自肺腑,偏偏不肯承认,那人的拒绝,仿佛早已成了习惯,拒绝他人的信任他人的好。
戚少商抬头,待再言,却对上那双黑亮的眼,清冷,寂灭,却昂然,明澈。
他终是明白的,有些事于他们,不可再提,有些感觉却未必找不回,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而戚少商有的是耐心。
于是他一笑,欣然举杯相碰,饮尽。
“有一点不妨告之于大当家。”放下杯,却听顾惜朝道,“铁手怀疑我,虽未有确凿凭据,却也算不得全错。”
“杀害薛楼主的不是我,只怕也脱不得关系。”
“遗体是我验的,那伤口,看一眼便可明白。”顾惜朝顿了顿,眼里的幽暗深不见底,“杀死薛楼主薛文轩的凶器,正是神哭小斧!”
●7。
“什么?!”戚少商一惊,执杯的手一晃,溅出几星茶水。他的确猜想过顾惜朝与此案有关的可能性,却未料到这关联竟如此甚大,“你确定未弄错?”
“神哭小斧是我用过的兵器,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顾惜朝道。
“那小斧,现在何处?”戚少商问道。
顾惜朝薄唇一牵,掠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只怕正被铁二爷当证物收了送去六扇门吧!”
“你的武器,怎么会落到他人手中?”戚少商一直疑惑。自他重见顾惜朝起,就未见他再执起小斧,不想竟是已入他人之手,还成了杀人凶器。
“……一年前,我恢复神志,第一件事便是将一直未曾入土的晚晴骨灰埋葬在扬州,晚晴生前曾说,希望我能带她去我的故乡看看,我未能让她如愿,至少在她死后,要让她一睹这里的风光。”提起晚晴,顾惜朝那双清冷如雪的眼中才渗进几许温暖,仿佛他所有的温柔,只为了那已逝的女子一人,“晚晴生前不喜争斗,我却一再怫其所愿,想是她即使在九泉下也无法安心吧!我便将神哭小斧埋于冢前,以慰其灵。”
戚少商不由默然。晚晴果然是他心头长存的伤口,他当初可以为她争权夺势,血债一身,如今也同样可以为她埋剑荒野,日日与青冢为伴,竟丝毫不在意没了武器后自己的安危。
“可是不久前,扬州境内频繁出事,不时有人被利器割喉而死。我本不在意,却于偶然一次与铁手同行时发现,死者的伤口,竟是神哭小斧造成。”方才为伤怀所染而显晦暗的眼中蓦地涌现出杀机,“神哭小斧唯一得寻处便是晚晴的墓冢,任是谁,若扰了晚晴安眠,万死难辞起咎!!”
戚少商这才明了:神哭小斧等于被顾惜朝用来镇守亡妻的墓地,如今为人所窃,必是有人去了他埋葬晚晴的地方,难怪他对凶手痛恨非常:“因此你便随铁手验尸断案,好找回你的神哭小斧并揪出盗斧之人?”
“不错,凶手如此大费周章窃得小斧,再以其作案,若还说此事与我无关,只怕鬼也不信。唯今之计,只有在其动手干出更大的事之前擒住他。”言罢却微微一叹,“不过,似乎已经晚了。”
“晚了?难道自栖凤楼一案开始,凶手已经开始实施你所说的‘更大的事’?”戚少商惊问。
“十有八九。”顾惜朝道,“先以不起眼的命案引人注意,直至把铁手也吸引过去,接下来就该着手于主要目的上了。虽然还不清楚对方为何要绕这弯子,但可以肯定的是,栖凤楼楼主之死无疑是整件事的导火线。”
“……怎么说?”
“大当家可还记得六扇门何以如此重视这桩命案?”
“……六扇门接手此案,是由于圣上颁下意旨,盖因栖凤楼楼主薛文轩年年贡奉抗辽巨金,为朝廷力拒外侵出力甚大……”突然噤了声,顿悟,“难道此案事关那笔抗辽义金?”
顾惜朝不置可否,眼中却是确定之意:“大当家猜得倒快。”
知自己言中,戚少商不由心惊,栖凤楼之出义金乃抗辽重资,若为人所窥,影响非同小可。如此一来,那薛文轩的案子只怕已极不单纯,念及此,连忙追问,“你是从何处发现的?”
“年帐。”顾惜朝答道,“我曾暗中潜查过栖凤楼近年年帐,发现其盈积愈多,而出贡之数却愈减。两年前捐献银两为三年前的八成,一年前则减为五成,而今年尚未捐出。近两年边关将士物资日缺,却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