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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刚刚坐下,便有一杯茶递到她手边,澄澄的茶影,袅袅的还冒着水烟。
“这个月新采的花茶,清甜不苦。”
她侧头看了一眼薛睿,端起那杯茶闻了闻,果然清香淡淡,不是她喝不惯的那种苦茶。
“谢谢。”她啜了一小口,味道不错。
薛睿看了看立在屏风旁低声说话的景尘和水筠,便将目光收回,对余舒道:“看来皇上的圣旨是到了,怎么样,赏赐可还满意?”
余舒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想起那一盒子金元宝,她的心情就没由来的好。
坐在一旁的刘昙出声道:“当然瞒不过他,这是表——”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余舒好奇追问:“是什么?”
桌子底下被人踩着脚,刘昙不得不换了词接上:“这是你应得的。”
不等余舒琢磨他这前言不搭后语,薛睿便又开口问她:“用过饭了吗,我叫了酒菜,要不要再吃点?”
余舒点点头,刚才在她房里光顾着看夏明明的来信,没吃几口菜。
她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景尘的方向,想了想,去询问刘昙:“敢问殿下,你们道派中也有女弟子吗?”
她一直以为道士都是男的,可是景尘分明说这水筠是他师妹,显然是同门中人,这就怪了。
听这白话,薛睿和刘昙都笑了,后者与她解释道:“当然有,道门和佛门又不相同,男女皆可修行,皆可逐大道,修道人讲究的是顺其自然,凡事皆不可强求,是故不少道派都是允其弟子成婚生子的,不似佛门中人强求六根清净,斩断红尘。”
“原来如此,受教了。”余舒朝刘昙拱拱手。
这时候,那对师兄妹也说完了话,余舒一抬头,便看见水筠走过来,到她面前停下,低头合手,朝她施了一个道礼,感激道:“余姑娘,多谢你搭救我七师兄,又一路护他周全,水筠感激不尽,日后必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余舒看看她,再看看站在她身后的景尘,见他听了这番谢词后面色如常,便淡淡一笑,站起身,抬手虚扶这小师妹,道:“不必如此,景尘同样救过我的性命,要说报答,他早就报答过了。”
水筠直起身,看看余舒,恬静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师兄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好人。”
“……”余舒无语,心道这师兄妹两个不愧从是一个师门出来的,一样的没眼色,她哪里像是个好人了?额头上写着呢,还是脸上写着呢?
“好了,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吧,正好今天在这里遇上,又都没别的事情,慢慢聊不急。”薛睿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说话。
那水筠便挨着余舒坐下了,又拍拍她另一边,示意景尘落座,伸长手取了茶壶茶杯,给他斟上水,便笑吟吟地看着他喝茶,等他喝完了,才出声与他说话:“师兄,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这里的饭菜比山上的好吃吧?”
“嗯。”
“那有我做的好吃吗?”
“…”
“呵呵,师兄你还是老样子,答不上话就装哑巴。”
。…。
余舒就坐在他们旁边,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心里忽地就有些不爽,这感觉就像是她费了老鼻子劲解出来一道难题,欣欣自喜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这道题在很久以前就有人解过了,她既不是第一个发现这道难题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尝试着去解它的人。
她摇摇头,将这可笑的想法摒除,举杯去喝茶,却发现杯空了,正要去拿茶壶,就听身旁有人低声道:“等下要吃东西的话,就别喝太多茶,不然晚饭时你会肚子疼。”
薛睿虽是在和刘昙说话,但没忘记留意余舒动静,见她喝了三四杯水还要倒,便出声制止。
“哦。”余舒把手缩回去,侧了侧身子,干脆去听薛睿和刘昙说话,这么一转移注意力,倒是不在意那对师兄妹聊什么了。
“…今年的双阳会肯定会很热闹,不单是南首夏江家的人在京城,我前日才听说,文辰家的六公子今年也参加了大衍考,就不知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来搅局。”
“表兄不必担心,有辛家大易馆,再加上我小师姑在,这一次双阳会我即便不去争胜,也不会出丑。”
余舒听他们话里几次提到“双阳会”,好奇地插话道:“大哥,双阳会是什么?”
薛睿与刘昙对视一眼,扭头向她解释:“凡有大衍会考之年,来年放榜之前,二月二龙庆节起,安陵城有一场盛会,持续七七四十九日,由朝廷所办,京城各大易馆参与,诸家易客聚此斗易,竞比高低,凡能拔得头筹则可得御赐‘天下第一馆’的金匾,风光无限,是称‘双阳会’。”
余舒看看刘昙,不解地问:“那殿下刚刚怎么说,您也要去?”
刘昙微微一笑却没答她,这时候,门外有下人敲门,酒菜送来,话题就此打住,余舒看得出来他不想对自己多讲,识相地没有再问,只是这么一静下,她就又听到另一边的说话声。
“师兄,你尝尝这个,我上次来吃过的,一点都不油腻。”
“还有这个,应该也合你的胃口。”
“师兄,我帮你乘汤。”
。。。
景尘看着眼前落成小山的盘碗,筷子停在半空中,不知从何下手,他之前和余舒吃过午饭,已经饱了,其实现在并无胃口,不想勉强自己去吃,但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余舒瞥到景尘为难的样子,暗笑一声活该,眼咕噜一转,伸长手夹了一只又大又肥的鸡腿,隔过水筠,稳稳摞在景尘的碗上,在他看过来时,冲他甜甜一笑:“给你,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腿了吗,多吃点。”
闻言,水筠很是纳闷:“师兄,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鸡腿了?”她记得没错的话,她这七师兄,平日别说是鸡腿,一年到头肉都很少吃几回。
景尘看看碗上摞的那只鸡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了笑意,筷子动了动,将它夹起来,“嗯”了一声,送入口中。
余舒低头一笑,心中那点不满随之烟消云散,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另一个男人眼中,无法不介怀。
薛睿晃着手中酒杯,眼中映着一个人影,只觉得这口味香滑的金泉酒今日涩了些许,一杯饮罢,嘴里便有了苦味,奈何他又偏爱这滋味,只好一杯续一杯,等到有了一点醉意,忽而想起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无非是自讨苦吃。
这一顿饭吃到下午,景尘要回宫,刘昙刚好与他同行,水筠暂住在刘昙的别馆中,他们要先送她回去,余舒不想扎堆凑这个热闹,便没和他们一起走,而是和薛睿一起将他们三个送到后门。
看着两辆马车前后跟着离开,余舒回头对薛睿道:“大哥,我上楼去看看这几天的账,你呢?还要到别处去吗?”
薛睿一手抚着额头,懒懒摇头:“我回房去睡一觉,你查好了帐来喊我。”
余舒看他面上确有醉意,想他连日来办案应该累了,于是忙摆手道:“那你快去歇着吧,我让厨房给你煮醒酒汤,等下给你送去。”
“嗯。”
第二百九十二章占便宜
余舒回到房里,让林福将这几日的流水账本送来,小蝶在旁端茶研墨,余舒将每项收支草草算了一趟,看着纸上数目,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吃惊一回。
从正月十五开张到现在,不过四天,每日中晚起灶,卖个三四百盘菜是轻轻松松,再加上雅间的收银,各色酒水,每日能有千八百的进项,折去成本和税银,照这么下去,忘机楼一个月的盈利足可上万,这还是保守估计。
其实这也不怪,忘机楼的酒菜之所以能高出寻常酒家三倍,自有它的原因,余舒看过采买的单子,也亲自到厨房转过,楼中所用食材,大到鹿狍熊肉,小到一根葱一颗蒜,皆是上等精选,做出来的菜肴美味不说,还有补益之效,更有的天材地宝,据说食可多福多运,延年益寿,让人趋之若鹜,似那长白猴头、岱岩血燕、南海黄唇蛟等珍品,在外难寻一角,却都可以在忘机楼吃到。
看着账本,余舒不禁感慨:这么大一个摊子,难为薛睿竟然撑得起来。
她记起开业之前,她曾问过薛睿下这么大的成本,万一亏了怎么办,他当时便告诉她,他做买卖只会赚不会赔,那语调笃定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如今看来,倒不是他自大了。
“姑娘,醒酒汤煮好了,您要喝吗?”小晴端了盘子进来。
“我没喝酒不用这个,走吧,给你们公子爷端去,他中午一个人喝了两壶金泉还多,”余舒将账本收了收,夹在腋下,领着小晴下楼去给薛睿送解酒汤,顺便和他打声招呼交了账本再回家。
到了楼下,薛睿休憩用的雅房掩着门,余舒敲敲房门,没听见里面应,伸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她往里看了一眼,客厅里没人。
这个时候,伙计贵六在对面楼上探头探脑,看见楼下小晴人影,便低声喊道:“小晴上来,这里有位女客洒了酒,你带着去更衣。”
小晴看看手里端的醒酒汤,想说她正忙着,回头看楼上贵六已缩回头去,余舒见状,便伸手道:“拿来吧,我端进去,你先去招呼客人。”
小晴赶忙谢了她,拎着裙子小跑上对面楼梯。
“大哥?你在里面吗?”余舒又伸手在门板上敲了敲,里面依旧没动静,她纳闷地端着醒酒汤走了进去。
这间雅房和她楼上那间布置差不多,进门一个茶厅,北座摆着一张紫檀垂花软榻,左右是黄梨木底座的彩绘玻璃屏风,挡着两道桐树花门,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各有一盏龟年灯点在门口,此时黄昏,还未上烛。
书房的门开着,余舒望了眼里面没人,才转身走向卧房,绕过了门前的屏风架子,抬眼就从半开的门页里看到里面情景,北面窗子下,一张象牙浮图的大玫瑰躺椅上,背朝外侧卧着一道修长的人影,翻起的袍角露出一截松松的白袜,一双长靴歪倒在地毯上,没有点薰香的房间里有淡淡的酒味飘散出来。
原来是睡着了,难怪她刚才叫不应,余舒心想。
她看看手里醒酒汤,正要进去叫醒他,刚跨了一只脚进门,忽又觉得她就这么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