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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低声笑了,这不是明摆着呢。昨天那一阵蒙蒙小雨,比起来现在外头的电闪雷鸣,简直同天公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差不多。
有言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山田次郎心里气急了这些大安人狡猾,明明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却深藏不露,让他全无准备。
“这位大人好本事,”他勉强虚应,瞅了一眼呆呆坐在身旁的安倍葵,急中生智:“就不知您可以呼风唤雨,也会起死回生术吗?”
对了。他们还有起死回生术,这些大安人一定不会的。
谁知余舒竟笑了,她还没开口。就听身后坐席上有人高声说道:“我们司天监的余大人,虽不会起死回生,却可以断人生死,你们倭国的阴阳师会吗?”
说话的是一直看人家不顺眼的辛雅。
“断生死?”山田次郎面露茫然,显然是不知大安易师的境界。
余舒好心告诉他:“我是不能让死人活过来。但我可以算出活人几时会死,山田大人需要我为你算一卦吗?看看你能活到几时。”
最后一句话。她虽是笑着问出来,可盯着对方的眼神,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山田次郎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有逞强道:“就算你可以预知人的死期,那也比不了起死回生,还是我们东瀛的阴阳师厉害一些。”
底下有人嘘声,显然不服,就有人说道:“你那起死回生,需要夺人性命,绝非正途,若不夺人性命,重活到狗畜身上,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趁着兆庆皇帝心情好,昨日便不赞同交换钓鱼屿的孔芪,起身劝谏:“圣上,微臣之见,东瀛这两名阴阳师并不可取,一则我大安本有奇人,二则起死回生有阴损之嫌,未免传入民间,引起百姓惶恐,先前提议换取岛屿之事,还是作罢吧。”
左右附议。
余舒轻松一口气,心想这书生倒也不是百无一用。
兆庆皇帝并不糊涂,起死回生虽然神奇,但是一死才得一活,真留了下来,早晚落人诟病。
于是略一犹豫,便对山田次郎道:“我们大安能人凡几,不输你们东瀛的阴阳师,人,朕就不要了。”
言下之意,我有了更好的,不稀罕你这劣货。
山田次郎差点气的嘴歪,打的满满的算盘落空了,让他回去如何交差。
“陛下,君无戏言啊,”他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一头跪下,“陛下昨日亲口答应,见过了起死回生之术,就要将那座小岛割舍给小国,现在是要反悔吗?”
兆庆皇帝脸色唰地冷了。
余舒目光一闪,刚要开口,就听殿外一阵朗声道——
“圣上自然是君无戏言,但也要你们的起死回生是真的才行。”
殿上众人齐齐回头,余舒转了身去,只见一人身穿青黑束袍,头戴方帽,大步入内,竟是朱二公子。
朱慕昭看着及时赶到的独子,风淡云轻的脸上始露出一丝微笑。
“微臣冒犯,请圣上过后责罪。”朱青珏上前跪拜,低头之间,怪异地盯了余舒一眼。
兆庆皇帝挑挑眉毛,瞅了瞅大提点,没怪罪朱青珏擅闯,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朱二郎,你这个时候不在太医院当值,怎么跑到丰庆宫来了?”从兆庆帝的语气中,足可见亲昵。
朱青珏站起身,正好立于余舒身侧,道:“臣有事上奏。”
“准奏。”
朱青珏当即从袖口袋取出两样物事,一根白色蜡烛,还有一个纸包——
“这两件物事,乃是东瀛来的阴阳师,方才起死回生所用。众所周知,微臣乃是南苗药王亲传弟子,擅长辨识毒物,经臣检验发现,这根白蜡当中,溶有五毒虫油,而烧烬的符纸灰中,则混有靡香草,以火烧烤,烟雾吸入鼻中则诞生幻觉。前者可以使人昏迷,后者可以致人狂躁,于狗畜。同样有用。”
原来那装死犯的箱子和关狗的笼子被人抬下去后,连带那根蜡烛,还有烧符的纸灰,都被人一并收走,送到了朱青珏面前。
余舒眯眼一想。转头去看司天监首席,但见大提点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知是他周密安排,不由佩服他料事如神。
“所以说,起死回生是假,欺君罔上。才是真的。”朱青珏冷声道。
被人当场戳穿,山田次郎顿时慌张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兆庆帝面色。只得虚张声势地冲着朱青珏喊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是东瀛使节,前来朝贺大安圣皇,怎么会有胆量欺君呢!呼风唤雨是真的,起死回生也是真的。你这是陷害,是冤枉!”
朱青珏根本就懒得争辩。直接打开那一包纸灰,扬手洒向他。
山田次郎措不及防,一鼻子吸进去,猛地打了个喷嚏,下一刻,众人只见他脸色迅速潮红,整个人哆嗦了两下,便像是中了邪一样地,原地打转,大喊大叫起来。
这副团团转的狂躁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先前笼子里中招的那条土狗。
那个白皙精致的东瀛少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事实,胜于雄辩。
“尔等竟敢!”兆庆皇帝怒火中烧,小小使节,居然将他这大安天子当成猴子戏耍!
幸而没叫他们得逞,不然他岂不成了天大笑话!
天子一怒,东瀛一方来的几个人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倒,只有那个安倍葵,好像被鬼魇住了,一动不动。
“来人,统统给朕押下去,关入大牢!再派人到驿馆,捉拿同伙!”
话声一落,禁卫军便从门外涌入,雷厉风行地将一行人拖下殿堂,看得其他几国使节脖子背后发凉。
这下子,清静了。不过事情还没完。
靖国公也是个存不住气的人,当场大骂倭国不敬,心怀不轨,提议出兵讨伐。
这一提议得到几人支持,但也有反对的声音。
“臣以为,先要把整件事调查清楚,东瀛使节所作所为,是受谁指使,为何他们觊觎钓鱼屿,再决定是否出兵。”
这是两天来,余舒头一回听到薛睿的祖父,右相薛凌南发表意见。
“臣附议。”外表慈祥的尹相也开了口。
两相劝说,兆庆帝冷静下来,当场下旨交由大理寺审问,刑部与鸿鹄寺协查,又指派了薛凌南监督。
料理完这一伙东瀛人,兆庆帝回头一看还站在殿上的两个年轻人,听到外面哗哗雨声,心情才略好了一些,饮了口茶提神,道:“司天监女御招雨有功,太医院药判揭发有功,众卿以为,朕当如何褒奖?”
虽然问的是大家,但他眼神却只瞟了三家——朱大提点,尹左相,薛右相。
这三人互看了两眼,朱慕昭为了避嫌,自是不说,薛凌南也没断开口,最后由尹天厚站起来说话:“太医院宋副院使将要告老,朱御医年轻有为,可以提拔。至于司天监女御,今日秉持真龙号令,呼风唤雨之奇事,日后必为民间所传,本也该提拔职位,但她才任坤翎局女御一职,资历尚浅,倒不如陛下赐予一个封号,以资嘉奖,也便流传。”
底下一些人心惊,尽管早知道余舒今日要发达,可谁也没成想,皇上会钦赐封号!
按本说,大安朝三等以上功勋爵位,才有封号一说,她这一个五品女官,竟得了封号,岂不是等于给了她三品大员的脸面吗!
更何况,往往伴随封号,还有一些隐形的特权,比方说,御前行走,不跪王侯,午门乘轿,等等。
人人艳羡,暗中眼红,只有余舒不明所以,听到尹相提议,还觉着是她亏了,心想人家朱二好歹升官发财了,怎么到她这里,就给个外号打发了。
兆庆皇帝斟酌了片刻,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看看殿下两人,笑道:“如此,朱二郎官升一级,为太医院副院使,再奖半年俸禄。余女御么,朕钦赐你一个封号,就叫——”
他顿促一下,望着殿外雨色,眯眯眼睛:“淼灵使者。”
PS:
(不知道这个字有没有人眼生,淼,念:miao,三声。)
第五百九十八章景尘的疑心
雨势不减,兆庆帝点名了几位大臣陪同,带着各国使节转到后殿飨宴,留下其余人等候雨停,再出宫去。
余舒这个新封的淼灵使者先被带去烘干衣服,随后也跟了过去。宫宴固然精致美味,但在一群人若有似无的眼光打量下,多少让人有些食不知味。
本来她一个五品女官,在这种场合也就是做背景的角色,兆庆皇帝明显的“关注”却让她成为名符其实的焦点。
“这道玉石青松倒是爽口,赐给淼灵使者尝尝。”
“……这个,还有这个,都赐下去。”
皇帝跟前的菜肴和众臣桌上的大不相同,乃是御厨单独所烹,兆庆帝的赐菜举动,也是对臣子关爱的一种表现,却不是人人都享受了得。
余舒桌上五道赐菜,占满了桌子,比大提点桌上还多一盘子,不能怪人都往她身上瞅了。
不过大家也不觉得兆庆皇帝过分抬爱,毕竟今日水陆大会且凭余舒一人力挽狂澜,一场风雨招得君臣如意,镇住了场面,才没使得一向以易道治国的朝廷在外邦使节面前丢了大脸。
不然结果还不知如何收拾,就算朱青珏查出那起死回生的法术有鬼,那也是后话了。
“余卿,似你这般招雨法术,可是常常使得?”兆庆皇帝倒是不怀疑余舒的本事,他只是想确认,是不是她随时可以呼风唤雨。
余舒早有说辞,放好筷箸立起来答话:“圣上乃是明君治世,天命所归。所以真龙号令可以上达天意,只是微臣凡胎,纵有通天手段,却不得尽用。家师乃是世外高人。云游之前,传授我此法,曾经警告不得擅用,否则将有折寿之忧。师命难违,所以昨日殿上,微臣未能及时出手,请圣上罪责。”
说罢,她便跪下去了。
这一套说辞,是她昨天晚上就考虑周全的,一来杜绝了兆庆皇帝心血来潮就让她招雨的可能,二来也解释了昨天的水陆大会,她为何没有站出来。以免事后落人话柄。
何况。越是通天的手段。越该有所限制,才令人信服。
论扯谎骗人,她自认未逢敌手。
“起来。朕恕你无罪。”兆庆帝遗憾是有些,对余舒口中的师父不免心生向往。询问起来。
余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