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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成了废人。
八月的夏日明晃晃的像面镜子,可京中却流言纷扰。
沈家,朝中重臣,帝王栋梁。却在数日之间,从长安本家到各州分家,无数的人精神崩溃,发疯癫狂。有号称神医的姬大夫去瞧过,说是中毒,毒药新奇,连他也没有法子。
到了八月十三,沈家除了本家的几个人,其余数百族人全部癫狂。大魏百姓只道是沈家出了妖女青鸢,惹下天罚,帝王罢官,族人自缢无数,沈府遍地凄凉。
花间楼。陶罐里的药汁冒着黑呼呼的泡儿,房间砖地上却是碎了一地的什物。
几名魁梧汉子跪在地上,膝盖刺进了碎瓷片,疼得流下了冷汗,确是一动都不敢动的,听着榻上女子的吩咐。
“疯了?全疯了?不会是食了疫病的母猪肉罢。”青鸢诧异的问道,这非她所为,堂堂官家,分布各州,却在数日之内全部癫狂,这得有多大的手笔。
一名汉子忍住笑意,禀到:“回鸢姑娘的话,姬大神医都瞧过。是中了一世缘。中者身处幻境,被至亲至爱之人杀死。由此癫狂。”
至爱至爱之刃,蚀心之痛,可谓生不如死,折磨魂销。
榻上的虚弱的女子忽地朗声大笑起来:“被至亲至爱之人杀死?好毒好毒!比死还痛呐!沈家也有今天!至亲至爱!至亲至爱!”
女子的笑声带了丝癫狂,笑着笑着便带了丝哽咽,泪珠从眼角滚下来。
“鸢姑娘可要沈家偿命?”汉子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惧惧的低声问了句。
“自然,不管是天罚还是旁的仇家下了这个毒,借了我阿鸢的,本姑娘都要自己讨回来”,青鸢蓦地止住了大笑,眼眸里兀地冰冷如夜,“那些中毒的,给他们个痛快。也算我送。沈家一程。”
“遵命!”汉子们领命,叩首后从窗户风一般的掠出去,放佛这房间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青鸢抚了抚自己的眼角,深深吸了口气,凝眸看向屏风后,轻道:“看了许久,腿不酸?”
一抹玉色倩影袅袅走出,冰肌玉骨,步步生莲,噙着盈盈浅笑瞧着青鸢,放佛一阵清风凉氲让她安宁下来。
青鸢像个小女儿般瘪了瘪嘴:“我烧成这副丑样,腿也废了,你怎么就那么好看?不沾这尘世一点儿俗。”轩辕簌扑哧一笑:“鸢姑娘,我可是来瞧你的伤的,你也不好好招待我?”
青鸢瞧了轩辕簌坐下,亲和的拉过她的手:“我这几日被折磨得半条命都没了。你可是姬渊神医派来的?有什么灵丹妙药都往我身上抹,还有我的腿,我可不想下辈子躺在榻上。”
轩辕簌查看了下青鸢的髌骨,道:“碎骨加上烧伤,俗世的药无用。神医倒是有些仙药,就看姑娘拿什来换。”
青鸢朗声一笑,傲然道:“我屠鸢有的是钱。你们回春堂尽管开口。”
轩辕簌嘴角一勾,轻轻摇头,眸底划过一丝异色:“姬大神医欢喜姑娘那日所唱崤山民谣。此次诊金就当听歌所付。”
青鸢哭笑不得。姬渊曾在死人坡救起她,二人敲碗为歌,也很是难忘。
“对了,簌于坊间听到金价大肆上涨的流言,虽然人人都嗤之以鼻,信者甚少,但是鸢姑娘的手笔罢。”轩辕簌忽地问道。
青鸢点点头,信者甚少也在预料之中,反正一个月时间,足矣三人成虎。
轩辕簌默默一福,告辞离去,最后留下一句话湮没在了蝉虫嘶鸣里“天下为棋,敬候佳音”。
回春堂的姬渊果然医术不俗,几颗丹药,一点方子,青鸢浑身烧伤以惊人的速度痊愈,连伤腿都开始重生肌骨,没几日青鸢竟好了个七七八八,亦可下地行走,她自然欢欣无比,每日还有心情跟着李夭颜学些胭脂水粉之道,小脸每日都喜得嫣红如花。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震惊官家的沈府惨案。
八月十四。
沈氏中毒者,长安本家与各州数十分家,凡八百四十九人,一夜之间被尽数砍去头颅。
头颅被摆置各州城城门,呈一只鸢鸟形状,大肆的向天下昭告,为道上鸢姑娘所为。官府震怒,下令追捕。可是道上攀枝错节,有些还和官家本就有牵连,让大理寺叫嚷了半天,最终不了了之。反倒是“鸢姑娘”的威名响彻大魏,一时为盛。
第18章 飞灯舞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突厥边患甚嚣尘上,边境隐隐不安,闹得人心惶惶,祈求仙人庇佑。
两京坊市依旧繁华,暗流涌动。据说不知从哪儿,流传出因为战乱,国库空虚。大魏金矿将取缔私营,一率由少府监掌管开采定价。于是,金价将大肆上涨。
官府开始并没当回事,战火纷起,也是流言的温室。可传闻并没有淡去,数个钱庄张贴告示“收黄不收白”,豪门带头屯金,地头豪强开始强买金矿。官府才慌了神,下令彻查传谣之人,可但凡如此行事的官府,不论刺史府还是州县县衙,第二日就被捣了窝。
堂堂官家,一府性命,大理寺震怒,御史台派出数名监察御史查案,可派出的御史又都莫名其妙丧了命。于是,民间传闻,这是天意所致,诸官都爱惜性命,见着金价只是流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应对了。
倒是皇宫野闻,皇帝常常一个人去御沟边放河灯。于是官吏书生皆言皇帝是以河灯祈福,为民安康。诸人尽皆仿效,京中各乐坊皆选出一名河灯仙子,于中秋献舞,庆贺祈安。
风流之事,一时为盛。花间楼自然也于这日,办了个赏舞会,诸两京高官、世家公子都掺和进来。一来迎合圣意,二来自己看中了河灯仙子,收了做小也是美事。
今日的花间楼格外热闹。斗拱挂上了绯色缭綾帷幔,用金线锁绣牡丹百蝶。青鸢百无聊赖地拖着病体,倚在后院的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屠鸢为她弄来的新毒。
兀地,一抹身影映在青鸢眸中。鎏金细鳞甲,软罗锦靴,正是吴雁棠。显然,他也是来瞧河灯仙子的热闹。被一大群人众星拱月般,簇拥到上座。
青鸢的美目忽地微眯。吴雁棠,她顾忌仙人无法直接对他下手,但最近那些新奇的毒,来去无形,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李夭颜,待会儿献舞,算我一个。”青鸢对着走过来的李夭颜,朗声叫道。
李夭颜诧异地一挑眉:“鸢姑娘会跳舞?”
青鸢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不然呢?”
“夭颜以为鸢姑娘只会刺杀下毒。”
青鸢无奈地抚抚额头,转身向厢房走去,她会的舞,也只有一曲绿腰罢了。
花间楼中堂。正中的一个锦绣舞台,长宽数丈,酸枝木阑干上俱置红莲河灯,烛光莹莹,别有趣味。
诸人落座后,堂中忽地静了下来。黄梨木房梁上蓦地垂下数十条绯色彩带,底端系着一盏红莲河灯。数十盏河灯刚好悬停在诸人头顶三寸,仿若九霄之上星辰坠凡。
丝竹声渐渐响起,一抹红罗倩影踏着河灯飘忽而来,应乐起舞。身似弱柳扶风,轻盈盈地踏在河灯之上,一分不差,河灯中的烛火一盏不熄。
女子红罗覆面,只见得两眼如秋月顾盼生辉,脸似芍药花绽,眉若青山迤逦。一袭红罗鲛绡飞仙裙,夺尽了场中诸人眼中的惊艳。一曲《绿腰》,笙箫和鸣。女子身段窈窕,拂袖间千娇百态。足尖点在河灯上,步步生莲。
兀地,那女子手攀彩带,向吴雁棠一跃而来。她凑近吴雁棠的耳坠,吐气如莲:“公子,今生之罪,莫待来生。”
吴雁棠眼眸已经被勾起****的嫣红。他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想抓住女子的细腰。女子却诡异的一笑,从吴雁棠手间轻盈地溜过,足踏河灯,便欲离去。
“雁棠,小心!是一世缘!中者生不如死!”寂静的堂中,忽地有一个人缓过神来,惊恐地大叫。却是那个叫“鸣海”的武官。
一世缘。剧毒。中者会沉于幻境,见至亲至爱之人屠杀自己。生不如死,心智崩溃。
世间至深之情,尽是无解剧毒。今生一世缘,黄泉路上好相伴。
“一世缘”三个字如平底一声雷,“轰隆”一声炸醒了所有痴痴呆呆的人。可是已经晚了,吴雁棠呆坐在原地,脸上一青一白,双眸浑浊没有焦距,已然陷入了幻境。
“保护吴世子!”随行侍卫陡地喝到,无数执刀兵卫闯进来,现场顿时大乱。
女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宾客们慌忙逃离。桌子被推翻,茶水糕点散乱一地,呼喊声、哭叫声、呵斥声,现场乱作一团。所有人发了疯般地互相推搡着,将楼门堵做一团。
红衣女子正是青鸢。她也被挤在人群中,苦恼的搜索着被人群堵住的出路。“哎哟!你推谁!你挡了爷爷的路!”所有人都想自己第一个逃出去,可反而都困在原地,互相指责。也没有人来注意红衣的青鸢是不是方才起舞的女子,只是恼怒青鸢横冲乱撞。
青鸢暗暗忌惮那个叫“鸣海”的武官。他是宫中随身护卫李辰焰的侍卫,如果青鸢所料不错,鸣海,取自“凤鸣海日”,是八大世家之一,周家族徽。
周世子,周鸣海。豪门世家,见识广博。才能一眼认出“一世缘”,坏了她的计策。
兀地,一张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一个大力将她拉扯到柱子后。
青鸢心中暗惊,指尖已迅速地握紧了袖中匕首,一个翻手,“唰——”一声向身后刺去。
那人一个剑柄压在青鸢手腕,食指一软,匕首应声落下。青鸢眉梢一挑,双手顺势撑地,一个鹞子跃,双腿毫不留情地向后打去。没想到那人身法出色,甚至比青鸢更胜一筹。他灵巧地躲开,一把抓住青鸢脚踝,狠狠地往砖地上一摔。一声闷响,青鸢整个背部把石砖地撞出了丝丝裂痕,锥心的痛让她的思维有片刻凝滞。
一抹玄衣身影映出眼帘。果然,周鸣海。
青鸢吸了口凉气,从小红锦靴中偷偷取出一把银针,正准备向面前的人刺去。没想到脖颈一凉,周鸣海的剑尖已经抵在了那里。
“你是何人?为何要毒害吴世子?”周鸣海冷冷问道,不带一丝温度。
看来他还没有认出自己。青鸢暗中舒了口气,挑眉道:“太闲了。手痒。”
“强词夺辩!”周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