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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周鸣海擦干唇角的血珠,死死盯住落英。
“冬日吃鱼羊鲜,赛作神仙。来一匙?”落英并没有回答,舀了一匙汤羹递到周鸣海唇边。
周鸣海眉梢一挑,正要应答。忽听得房中空气泛起涟漪,一抹白色身影赫然出现。二十七八的男子,白罗衫子,脸色白皙像个大病一场的书生。
“徒儿拜见师父!”落英和周鸣海眸底一亮,连忙下榻上前,齐齐拜倒。
“起来罢。为师隐在长安,许久没联络你们,心里可没怨我?”男子噙着亲和的笑,将二人扶起。
“徒儿不敢,徒儿甚是思念师父。”周鸣海两颊激动得泛红,对着男子很是恭敬的抱拳道。
男子拍拍他的肩膀,眉梢一挑:“你居然也会来花间楼这种烟花之地?被落英丫头擒来的?”
周鸣海脸色一僵。落英得意洋洋的撞了下他的肩膀道:“师父说笑了。徒儿只是替皇上来看个故人,是周小子气势汹汹杀过来,徒儿才陪他下了盘棋。”
男子瞥了眼棋局,谁输谁赢,一眼了然。他欣慰的对落英一笑:“又长进了。可惜耳力不行。房里一直窝了只蟑螂都没发现。”
第57章 西昆仑
二人一愣。听得男子对某个方向朗声喝道:“夫子可是眼馋了这鱼羊鲜汤羹跟来?”
“姜末加少了。可惜可惜。”若是旁人见了,一定觉得古怪。因为房间里确实空无一人,声音放佛从虚空中传来。
白衣男子并未见怪,反而悠悠道:“那日于我的结界中,你以身为盾牌,吸收了十万冤魂,但不觉得古怪么?天罚并没有想要她的命,不然一个金雷早就利落轰死了。但是十万怨魂,若真的全部进了她的身子,她一介凡人,会顷刻神经崩溃理智涣散而死。”
虚空中那个声音的来源突然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应答。男子似乎也清楚他的性子,续道:“总之,一切都像算好了的。你会来救她,你会代替她,让十万怨魂进入自己的身子,放佛自始自终,你才是那个目标。”
若是旁人听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认这个推测的荒唐。天罚可不是随便想下就下的,需请示玉帝,记录在天庭档案。而男子口中的那个人,竟然私自或者故意的演了一出戏,以天罚为手段,直逼对方性命。
“你,很好。”虚空中的声音念出两个字,突然间,厢房中所有的桌案榻床瞬间化为了粉末,连一丝声响都无。
“吾主息怒。”男子白衫一撩,静静跪下,肃然而恭敬的神色,及腰黑发瞬间化为雪白。
秦陇某处山谷。枯黄的竹竿盖了厚厚的雪,掩映着一处普通的竹屋。苑子里的荷塘都已结冰,像面镜子。
竹屋外的一处草亭里,轩辕簌抱着个青瓷莲瓣缸子,对着面前的女子笑道:“鸢姑娘,这是今冬我存下来的竹芽雪水,拿回去煎茶应是不错。”
不待青鸢回答,桓夜倒是感激的接过道:“有劳了。崤山没有什么竹子,小姐一直想喝竹雪茶,如今可有着落了。”
青鸢没好气的瞥了桓夜一眼,正色对他道:“桓夜,你和落英先去走走。我和轩辕姑娘有话说。”
“好。”桓夜和落英也没有异议,倒是落英瞧向轩辕簌的目光有些古怪。
二人走开后,青鸢顿时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沉声道:“那日,轩辕姑娘说,若是我能活下来,便来竹屋故居找你。当晚我便身子。古怪。以至于让。”
轩辕簌叹了口气,眸色异样的晦暗:“莫相离。三界第一毒姬程小湖名作。中者陷于极度孤寂幻灭,甚至要舍弃自己方得安宁。解法,不一。”
青鸢一怔,迟疑道:“莫相离?我曾在花间中过此毒,心境亦是如常,甚至三日内才会毒发。”
轩辕簌淡淡一笑,应道:“如此精妙之毒,本就是不是俗世可有。市面上流传的不过是仿品。莫相离,莫相离,生当不离,散则两亡。这本就是,情毒。”
轩辕簌最后两个字带了莫名的哀然,竹叶尖上的一滴雪落下来,瞬间就化为了几点水珠。
“谁,给我下的。”青鸢沉声问道。
“昆仑山的地图,已经给姑娘备好了。”轩辕簌起身,并没有回答青鸢的问题,言笑如昔。
“地图何在?”青鸢起身,换了个话题,唇边恢复了如昔的笑意。她知道自己问不出结果,就如同,自己根本看不透轩辕簌的底细。
轩辕簌带着青鸢走出亭子,来到积雪竹海间。有些怀念的轻道:“还记得姑娘第一次来我这儿,破竹海幻迷阵,那英姿凛凛,让簌都自叹不如。”
不待青鸢应答,轩辕簌续道:“我这地儿甚少人来。路上都洒了特制的光粉,历年不散。姑娘当时鞋底亦是沾惹上了。姑娘可还记得当时破阵时,所踏竹林路线?”
青鸢一怔。目光愣愣的投向冬日光秃秃的竹林,某些竹竿上,隐隐有光点闪烁。于竹海中前后相连,成了一副奇怪的线路图。
青鸢大喜。刚想道谢,却又猛然回头冷然直视轩辕簌:“既然那个时候,你就有意为我留下了这昆仑地图,那个时候,你莫非就知道了我的打算?那为什么不早日给我,以免九州乱金?为什么要以此阻止我杀周家的苍蝇?”
“似乎天儿又要下雪了。姑娘早回罢,以免路滑,湿了鹿裘。”轩辕簌莞尔,容颜平淡似风雨中一朵玉莲花静然绽放。
她转身离去,玉白衫子恍惚如烟水云雾,让青鸢只觉得能看见,却无法触碰,宛如镜花水月。
青鸢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积雪竹林。闪闪的萤火串联成阡陌千万,尽头昆仑巍峨。最终化为佳人唇边,一抹笑意似云间鸢。
第58章 西昆仑
敬天十一年十二月底。大魏的新岁终于来了。
大魏士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间,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尴,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租宗。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岁之安。大明宫处处悬挂了元宝琉璃灯,宫人设了天地纸马香,忙着焚香上供佛堂灶王。皇帝亦是赏赐了诸宫押岁钱、荷包、金银锞等,并在德秀宫摆下合欢宴,用那屠苏汤、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宴请使臣官吏。
同时,金价之乱也在迅速平息下去。
昆仑公子再献《再对平金安国策》。龙颜大悦,嘱六部按照其策论遵照行事。
大理寺和刑部缉拿强买金矿地头数百,于各州斩首示众;
取缔黄册,发放黄册的官员共计百余名,一律贬为九等官,流放岭南;
市令控制全国官牙人,定下金矿交易最高价,于全国坊市发布《金价交易律》;
郑家东征,平华州“华安教”,兖州、青州平;
魏军破黄眉军余孽,濠州平;
攻破汾州方家军、龚家军,两军大将押解上京;
擒岭南道陈甫楠,破汀州、虞州余孽;
鸿胪寺卿亲至广州,安抚胡商外客,减免关税,已示大魏通商和邻之意;
。
敬天十一年的新岁注定是史书明珠,大魏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经历了噩梦般的金价之乱,全国近十万怨魂牵扯其中。没有谁知道它因何而起,但是经此****,昆仑公子名扬四海,百年仙人下凡,大魏法治得到完善,尤其是那个谜一般的“鸢姑娘”,更是成为坊间酒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高朋满座的话题。
一切终将尘埃落定,一切终将因缘轮回。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沉冻酒。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醉乡深处少相知,只与东君偏故旧。
敬天十一年的新岁,终于过去。
敬天十二年,正月廿。
一辆普通的马车悠悠的往长安城门驶去。车轱辘在雪地里划出两条长长的印子。
车内正是青鸢、桓夜与落英。而车子驶向的方向,正是大魏西域,巍巍昆仑。
“干粮、水、衣物。是不是鹿裘带少了点,听闻西域较关中冷。”桓夜整理着包裹,絮絮叨叨。落英噗嗤一笑,打趣道:“桓公子,你真是像个大娘。小姐都快被你念叨死了。”
桓夜尴尬的轻咳一声,手里却停不下,细心的拨了拨黄铜手炉,待暖和了,才递给青鸢。
“你饶了他罢。落英,他从六岁开始照顾我,就是这性子。”青鸢倚在锦垫上,目光温软的看向二人。
“地图可有带好了?桓公子。”落英似乎想到了什么,竖起一根青葱食指道。
“自然。抄录了三份,各自的包裹里都有。”桓夜点点头,坚毅如山的目光让人无由的安心。
这当口,马车忽的一顿。桓夜下车一瞧,对青鸢道:“鸢姑娘下车罢。有人。等着见你。”
青鸢和落英诧异的对视一眼,她的远行昆仑只有道上几个贴身的人知道,大魏也没有什么消息流出去,谁又会单单的来送她。
落英把青鸢扶下马车,还准备帮青鸢挡雪的鹿裘大氅系好,可两个人都瞬时愣在那里。
城门处,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积雪三尺,银装素裹。
一抹玄色身影静然伫立。
第59章 西昆仑
绸缎般的墨发在朔风中飞扬,挑逗着雪花片片,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扶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澄澈的眸子宛如雪山上的辰星,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静静停着一瓣雪花。干净的脸部线条仿若江南小巷中,缓缓行来的青衣书生。
纯净、俊逸、尊贵,还有若有若无的哀然如蝶,所有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衬着一袭玄紫色螭龙夺珠云水浪纹文绫衫子,外罩银色织锦镶边银狐貂裘,宛如一株冬夜梅花,他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瞧着青鸢一步步向他走来。
大魏皇帝,李辰焰。
九州之主,天下至尊。就那么一个人,等在那里,等着她来。
青鸢走近,些些蹙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不是应该问问他,绛棠阁西窗下,梅花开未。
“鸢儿。给。”李辰焰嘴角弯成柔软的弧度,掏出一枚东西递给青鸢。竟然是,一个鸡蛋。
“朕,会煮鸡蛋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孩童似的欣喜,些些急促,干净的瞳仁似海子静影沉碧,让青鸢怔怔忘言。只能默默接过,剥了蛋壳,放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