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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该如何处理,十五岁只有他陪她及笄,为她梳起发髻,带上他为她不眠不休做出的荆钗。
一滴泪默默的滚落青鸢唇角,女子没有擦去,直到尝到泪珠的味道,苦到涩嘴。
这是一条看不到头的红莲路,步步红莲业火,燃烧烬平生罪孽。就算百身难恕,就算砭骨销魂,就算万民唾骂,就算堕入深渊。
她也想至少,至少一点点抓住这个世界留给她的,一丝温暖。
吾名青鸢,为天所弃。大魏于我,早就冰冷无干。踏过白骨遍地,只是听不厌你唤我“小姐”的声音。
那着水蓝色含春罗襦裙的女子似乎有些怠倦,她默默地策马转过身,没有搭理达头一眼,声音悠悠的从春风中传来:“一,择精兵良将三百攻河,余者仍发兵安西,积蓄主力。待河州一破,可大军压境,畅通无阻。二,前时尔等攻占的凉州,突厥兵卒伪为流民,迁往河州,以为内应。三,前时金价之乱,河州府库空虚。尔等以低于市面的比率,以贱金换贵银。可控河州命脉,彼时协助军攻,可不战而胜。”
女子的声音很是喑哑,溢满了绝望的魅惑。一袭水蓝色背影,像来自黄泉的一朵曼珠沙华,让达头眸中精光熠熠。
他不由拍掌喝道:“好计谋!不愧是鸢姑娘!不过此三条以我突厥为先,一旦被大魏察觉,则前功尽弃。”
青鸢冷冷一笑,黑珍珠般的瞳仁看不到底:“我屠鸢的令牌不是在可汗手中么。陇西三百六十道,各派各门,暂任可汗派遣。”
春风吹过袤原,日光一派灿烂,竟似要灼瞎了人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无数突厥将军聚在周围,默默策马伫立。显得其中一抹水蓝色倩影,愈发如地狱妖花。
“都听明了么!依此三计行事,祖神庇佑我突厥,天下王之!”达头高举马鞭,朗声大喝。“天下王之!天下王之!”四下兵将尽数高声应和,群情如沸。
青鸢却眉梢一挑,冷声道:“我一个大魏女子,随便胡诌了三条计谋。你堂堂突厥可汗,就这么信了?也不怕我阴你。”
达头大笑道:“用汉人的话来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什么突厥,什么大魏,但凡贤才,我达头都敬之以礼!”
四下又是一片“可汗英明!祖神庇护!”的朗喝。万里袤原,豪气如云,打着旋儿腾空直上。
青鸢却没有回头,只是走到山坳边,瞧着桓夜被突厥人救出来,似乎还动了动,才舒了口气。达头走到她身边,似笑非笑道:“听闻汉人讲究忠君忠国,鸢姑娘这次,可是真的叛国大罪,后世唾骂了。”
青鸢似乎勾了勾嘴角,春风吹起她的青丝飘拂在耳畔,春光剪影,像是个不真实的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幻影,荒忽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
“我早就罪孽深重,总有一天,会还个干净。”
这一场发生在西域孔雀河滨的对话,湮没在了春风十里。只有静静的沙山巍峨,注视着这苍茫大地,在不日后战火灼热,万民白骨。
敬天十二年。三月十五。
河湟重镇,关陇门户,河州。被突厥攻破。
举国震惊。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动静。仅仅是一队突厥骑兵,在一日内便令河州不战而降。
大魏与突厥纠葛数十年,第一次让突厥直接绕过玉门关,与长安遥遥相望。六十几万边陲府军被蛮夷忽略,直接掏了巢穴。
同日。朝廷紧急启用钱家将军,带兵围剿河州。可钱家军还未赶到,突厥大部队就顺着已经占领的沙洲、凉州长驱直入,攻占沿线,生生打通了从西域到关中的通道。
三月十六。突厥于河州屠城。数万河州百姓被活活掩埋,一州死寂,白骨作鬼。
同日,流民涌入关中。长安、洛阳戒严。天下哀恸,九州涂炭。
同日,含元殿大朝。帝旨:任命钱世子钱武莲为陇右道行军总管、赵家代世子赵宛曜为漠北道行军总管,各领三十万大军西征突厥,骠骑将军领二十万大军围攻河州,吴家世子吴雁棠领五十万南郊、北郊屯军驻守关中,抗击突厥入关。
一时间,天下动荡。史书云:三月十五,蛮夷破中原,举国罹难。
三月十七。皇帝为筹措军费,于兖州、宋州、晋州等行和籴。
第75章 敦煌城
敦煌。华戎所交,一都会也。
夜色降临。黄沙在春风中呼呼作响,石头垒成的高楼雕满西域的小兽雄鹰花纹。
因为敦煌所属的沙洲已经被突厥占领,是故巡夜的都是衣裘短靴的胡兵,牛羊腥膻,家家闭户,街道上一派死寂。
“蛮子。敢犯我华夏。”一座小石楼里,一个汉人低低的骂了声。不知怎的被胡兵听了去。“
你说什么?汉人就是我突厥的牛羊,还敢骂起主子来!”胡兵们勃然变色,魁梧的体格一把撞开楼门,气势汹汹的拔刀出鞘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几声惨叫,汩汩的鲜血从门口流了出来,然后了半个大街。“一群畜生不听话,该得教训教训!”那群胡兵重新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满意的微笑,羊皮靴子下踢着几颗人头,骨溜溜滚着玩。
“阿骨力,这个女人怎么办?”几个胡兵押了一个年轻女子出来,女子挺着个大肚子,浑身因为恐惧和哀伤筛子似的哆嗦。
唤阿骨力的突厥汉子嘿嘿一笑,不坏好意的在女子脸上揪了把,应道:“都说汉人女子生得嫩,果然不错。今儿就伺候伺候你爷爷呗。至于小畜生。。”
阿骨力的目光移到女子的大肚子,突然一脚狠狠的踢去。敦煌城顿时响彻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号,一团血肉顺着女子双股流下来。“蛮子,滚出我华夏,滚出去。”
女人脸色苍白,眸光却像一把把利刃,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阿骨力就扑了上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饿狼般的扑了上去,男子放肆的笑声,女子的哽咽声让夜色都颤抖起来。
暗处,全全目睹了这一场景的男子不由的心里作呕,对旁边的女子道:“阿倾,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那可汗决计想不到。但敦煌也不安宁,咱们趁夜赶路为好。”男子眉目俊朗,一袭玄色小袖锦罗衫子,赫然是郑家世子,天赐“麒麟竹花”,郑麟竹。
可他的旁边的女子却似没听到般,毫无反应。郑麟竹不禁去拉她,不经意间碰到女子的手,竟让他吓了跳。女子的手,冰得吓人。
“阿倾姑娘,敦煌东可入关,南可至昆仑。姑娘想如何前行?”郑麟竹再次问道。
这次,女子有了些反应,抬起一双夜色浓重的眸子。正是青鸢。她被达头可汗一直软禁于牙帐,和桓夜也无法碰面。后来碰到送回王淑妃的郑麟竹,后者救把她和桓夜一同出来。
青鸢有着自己打定要做的事,便只是和桓夜约定了一个地方汇合。自己和郑麟竹一路躲避追兵和战火,东逃至敦煌,暂时藏身。
她瞧向郑麟竹,应道:“阿倾另有打算,就不劳烦郑世子了。不过寻找一名叫落英的女子,还请世子的郑家不吝援手。”
“这是自然。阿倾的朋友,就是我郑麟竹的朋友。”虽然寻找落英的事,青鸢早就和他说过,但在此听到“落英”两个字,郑麟竹的目光还是有些异样。
说话间,享尽了快乐的阿骨力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骤然惊诧道:“谁在那边?”
胡兵们顿时警觉起来,也不管那女子如何,敞着胸膛,提了大刀往青鸢藏身处走来。
青鸢嘴角一翘,也不应答。水蓝色倩影倏忽飞跃而出,袖中小剑同时刺出,几个躲闪间,似地狱索命的修罗,刷刷就取了诸人的命脉。
“妖女。。妖女。”阿骨力捂着鲜血淋淋的臂膀,瘫坐在地上。瞧着一步步走进的倩影,慌乱的往后退去。
水蓝色襦裙温雅,却绽放开鲜血玫瑰,衬着如玉的肌肤,更显诡异的美艳和冰冷。
青鸢只觉得心里烦躁,手中的小剑毫不留情的就要刺出,却在半空中被砰一声打下。
她对面出现了一个黑色斗篷的身影。
第76章 敦煌城
阿骨力像看见了救命神,哆嗦着爬行到那黑影背后,磕头道:“巫咸大人救命!巫咸大人神通广大!”
青鸢一怔。巫咸,这两个字很是熟悉。她突然想起在河州客栈,那从巫咸袍子底下滚出来的,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怪虫。这让她浑身打了个颤,有些游离起来。
没有注意到巫咸动了动食指,无数细得像丝一般的红色蜈蚣,刷刷的向她飞来。
“阿倾小心!”郑麟竹飞身跃出,同时一张符箓已经飘浮在胸前,“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寧。。”
随着一个个字眼儿,像雾气一般的金光散佚出来,红色蜈蚣一碰到瞬时化为虚无,发出滋滋的响声。
“八大家世子?好道法。”巫咸上勾嘴角,喑哑的声音像是虫子间的撕咬。
青鸢终于缓过神来。巫咸,不算中原道士,却自有一套不弱于道法的术咒。
她双眼微眯,冷声道:“巫咸,可是达头派你来捉我回去?告诉达头,若再纠缠阻挠,陇右三百六十道,我必收回治权!”
巫咸朗声一笑,黑色斗篷泛起了一丝涟漪:“我巫咸只尊翡衣娘娘,那个达头蛮子,还说不上话。”
言罢,巫咸身形一闪,倏忽飘然远去,原地只留下了蜈蚣被烧尽的恶臭。
青鸢心里一动。翡衣娘娘,这个古怪的名字,像块烙铁样在她心尖刻下。
“郑世子,一路行来,多谢照顾。盯上我阿倾的人不少,也不便连累世子。阿倾自有去处,就此别过。”青鸢转身,对郑麟竹友善的一福。
郑麟竹愣了愣,应道:“阿倾往哪里去?”
那一袭水蓝色倩影却没有停留,身如飞燕,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在敦煌夜色里。隐约有朔北的春风携带来悠悠的几个字。
“践诺,索债。”
那一抹倩影,似夜色中流转的云朵,激起了郑麟竹眸色中一点涟漪。
他似乎勾了勾嘴角,对着身后某方暗处,恭敬的俯身拜倒:“参见吾主。”
代替回答的,是几颗枣子滚到郑麟竹面前的微响:“敦煌特产,酒枣,来几个?”
郑麟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