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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水一般弥漫开的低语,略微嘶哑的嗓音,无助似夜中的合欢将萎。
青鸢有片刻的凝滞,但最后的一句话让她兀地蹙眉,心底那一点火焰忽地迸出火星,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燎原之火,恍若红莲震天。
她猛地推开姬渊,力道之大,高她一个头还多的男子都不禁后退了两步:“生是我的,死是我的,做不做的到,是我青鸢说了算!你后不后悔,与我无干!”
青鸢眸子泛出了红意,秀眉向上挑起,几分凛冽。眉宇间的傲然和倔强,容不得一点质疑。
“只要不去昆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姬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平日飘逸若神祗的容颜竟喑哑无光,湖蓝色的无双身影虚弱的靠在窗边。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样子,仿佛在压抑着什么,这让青鸢有片刻犹豫,不过还是沉沉吸了口气,朗声应道:“不!此生此世,必上昆仑!”
姬渊的身子又抖了下,眸底的光芒愈发暗淡,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那,如果失去我,失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姬渊,如何?”
青鸢一颤,觉得这话着实古怪。她只当姬渊是京中神医,姿容无双。不过,她总是觉得这个姬渊像从画里走出的人,让她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幻象。毕竟,姬渊不是桓夜,可以让她无条件相信的人。
想到这里,心底蓦地生起了怀疑和戒备。再加上姬渊百般阻挠诱惑她,阻止她去昆仑,青鸢的指尖已经握紧了匕首,兀地执刀出袖,刀刃反射出冷冷的雪光。
“此生此世,必上昆仑!拦我者,诛!”
祠堂里顿时寂静到可怖。
二人相对而立,一柄匕首横在中间。窗外朔风滚春华。
姬渊眸中最后的一星光彩终于沉寂了下去,阴翳的哀然如夜色笼罩。他拂袖转过身,语调恢复了平淡无波:“那,鸢鸢此去昆仑,万事小心。”
青鸢默然,点点头。转身离开,步履坚定,没有一丝回头。
在她离去后的祠堂内,忽地听得一个声音道:“赵家族徽被毁,上边的不会放过你。你刚才抱住她,为她驱除了身上留下的仙人追踪印,想自己担下罪过么。”
湖蓝色身影依旧没有动弹,那个声音顿了会儿,继续说道:“不过,普通的俗世长剑,到了她手中,竟然能够斩断仙印。真是,有趣。”
湖蓝色身影再次沉默,没有应答,旋即在原地凭空消失,没有一丝声响。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道:“你到底存了,一丝俗人般的私心呐。”
若是有人在现场,定会发现声音的来源渺无踪迹,仿佛是虚空中传来,空空的祠堂。
第80章 和籴兰
敬天十二年三月。
八大世家之一,赵家本家被屠门。无一活口,宗祠被毁。
天下再次惶惶不安,只说是九州战火,突厥犯华,惹怒了一宫一阁一轩楼的仙人们,于是降罪于代仙治世的赵家。
皇帝拨出巨资,修缮赵家祖陵。同日祭祀南郊,向昆仑仙宫谢罪。为了平息天下流言,帝广招道士进宫,美其食华其服。在太极宫、兴庆宫大肆修筑各宫便道士居住。甚至连日与道士论法,祈祷昆仑,连日不理朝政。
史书言:战火纷飞,国库空虚。帝礼三清,失德,民怨。
兰州。临皋兰山,州治五泉,管辖五泉,广武二县。远望鄯州、河州。
处理完赵家事的青鸢和桓夜再次上路,因为突厥战乱,路途难行。不时的碰上流民逃兵,是以行进缓慢,始终在陇右一带打转。而落英的下落,青鸢也一路命了道上的人去找,连日不见消息,她和桓夜的心中又急又忧,马车里都显得很是沉闷。
这当口,马车忽然停下。“公子,小姐,兰州州城到了。”马夫粗声粗气的叫道。
青鸢探出个脑袋,因为忧心落英,歇息不好,她身子发软,一下车就要往地上倒去。
“小心。”桓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却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只是用一只手抓住了青鸢胳膊,力道有些大,疼得青鸢不禁蹙眉。
以前的桓夜,必然会一把抱起她,心疼她心情不好,允许她偷偷懒。如今这般生疏,让她都不知该如何问他。至少从赵家逃出来后,桓夜总有些古怪了。
“走罢,进城。”桓夜毫不理睬青鸢的疑惑,一路进了城关。可当兰州州城的景象出现在诸人面前时,二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死寂。死寂到压抑。所有商铺府邸的门窗都死死关着,没有一丝声音和欢笑。街道上鲜有的行人都是低头疾行,只是用余光瞥了眼新进城的青鸢二人,就畏缩的把头埋了下去,脚步愈快,连青鸢在他们身后叫着想问个路都没法。
朔风卷起黄沙呼呼刮过,整个州城似废弃已久的荒墟。从门窗缝儿里透出的眼睛,想地窖里的老鼠一般,幽幽的打量着二人。
“小姐,此城有些古怪。不如,我们去偏远一点的城镇。”桓夜的指尖些些发白,甚至让青鸢都觉得奇怪,嗔怪一向镇定的他,竟会因为这般就吓破了胆。
她整理着衣裙道:“本姑娘现在的功夫也不错,桓夜若是怕了,本姑娘也可护着桓夜。”
桓夜的眸色一闪,青鸢想着刚才话重了些,正要补救几句,忽觉得身子一颤。她低头一瞧,原是个小丫头,枯瘦如柴,皱巴巴的小脸上,深深凹进去的眼窝,一双浑浊的大眼睛简直像从坟里挖出来的铜铃。
青鸢心里一动,两滴泪就要滚下来。这小丫头简直比乞丐还不如,倒像是棺材里还魂的干尸。青鸢连忙蹲下身,扶住她似乎支撑不了重量的小脑袋。
“要。。要。。”小丫头哆嗦着把手伸向青鸢腰际,原是一个羊皮编织的坠子。青鸢呆在突厥牙帐时,见得侍婢带着新奇,就讨了一个来。
“你喜欢这个?那送给你了。”青鸢一笑,毫无迟疑的解下递给小丫头。没想到那丫头一把夺过,就往嘴里塞去。
“你疯了!这不可以吃!”桓夜蹙眉,从一旁猛地把那羊皮坠子打落,小丫头伸手来夺,争执间,羊皮坠子啪叽一下落到了几丈外的街道中。
空空旷旷的街道中,一个褐色的羊皮坠子。顿时无比显眼。
青鸢刚想嗔怪几句桓夜,却猛地觉得有点不对劲。空气瞬时骚动起来,四周哐哐当当无数声轰响,密密麻麻的人群顿时像蝗虫一般,从各个紧闭的商铺宅邸里蜂拥出来。各个通红着眼睛,枯瘦如柴,扑向街道中那个羊皮坠子。
第81章 和籴兰
小丫头慌忙想护住自己的坠子,没想到被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揪住后颈窝,砰一声往街旁的墙壁砸去。一声闷响,小丫头的脑袋像西瓜般炸裂开。
可这样的惨象并没让诸人有任何迟疑,像一群饿狼般争抢着那个羊皮坠子,抢到的人慌忙往嘴里塞,可下一刻,他的喉咙就被旁边的老妪就指甲刺穿。
“小姐,快跑快跑!他们饿疯了。会盯上我们的。”桓夜的剑眉难得的簇成一团,语调有些不稳,便要转身跑去,竟连青鸢都没瞧一眼。
青鸢再次瞧得满腹狐疑,正想应答,忽听得街道中一声朗喝:“柳八,本军爷又来叨扰你了,近来身子可好?”旋即,一大队执戟府军,簇拥着几个衣着官袍的人,从城门出走来。
一声看似客气的问候,却让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疑问,诸人面色变得死白,哗啦一声往商铺宅邸奔去。跑得慢的人瞬时被身后的人踩成了肉酱。
彭彭无数杂乱的响声,商铺宅邸的门窗都被死死关上,街道再次变得死寂。只有那个羊皮坠子依旧躺在地上,满是血污。
坠子旁还有个老头儿,似乎是路过,为了避免方才乱像一直躲在那里。老人已经耄耋,须发花白,伛偻着身子,身旁是几箩筐羊肉肉干的东西。
“各位军爷行行好。”老头儿见得府军一群人走进,脸上全没了血色,哆嗦了几句话,就噗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
桓夜拔剑而立,护卫着青鸢避到隐蔽处,青鸢却在看清那群府军当头的人,不由的呼吸一滞。那赫然是自己的嫡亲兄长,沈修阳。
沈修阳因曾委以重任,征战突厥,脸上沧桑了不少,甚至长了些胡髭,眸色太过于幽深,而显得有些诡异。青鸢确信自己的易容,沈修阳并没有看到自己,见得他走到那车肉干面前,拿起一根嗅了嗅,回头问道:“兰州刺史大人,这车肉干值几钱?”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嘿嘿了几声,应道:“沈将军,这肉干乃是进贡的渭南同州羊所作,是以这一车值三百两银子有余。”
沈修阳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府军上前来,毫不迟疑的抬起箩筐就走。
老头慌忙拉住府军的衣角,可顿时又想起什么,畏惧的松开手,枯树皮般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大人行行好。老夫的家人都已经饿死,良田荒废,家里就剩了这点东西。还请大人给几个钱,让老夫我多活口气。”
沈修阳似笑非笑的和那兰州刺史对视一眼,咧嘴道:“圣上行和籴,以举万民之力,迎击突厥。你这几筐肉干乃是拿去充备军资,亦是为国效力的壮举。我等也自不会白拿。”
说着,沈修阳拿出个东西往老头扔去,赫然是一方女子罗帕,带着艳俗的脂粉香。
一方罗帕换一车肉干,明显是欺人太甚,此谓之和籴。
沈修阳和府军们忽的朗声大笑起来,那个兰州刺史更是笑出了眼泪。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那个老头嘴唇发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在暗处观看的青鸢已经怒火填心,沈修阳在她心里,一直是十里相送,重情重义的兄长。如何今日这般为虎作伥。而更让她疑惑和愤慨的,是皇帝李辰焰,国难当头,他却顾着祭拜神仙奉养道士,完全失了君王的德行。
瞧得青鸢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握住小剑的手都已经掐出了血迹,桓夜心疼的欲举起衣袖,为青鸢挡住面前的视线。
忽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