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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岚长得不像她母亲,敦厚老实的模样,相反有股子机灵与爽利,倒有些像云碧的性情,只是没有云碧的明艳照人,更似不得宠的小丫头。她在后花园呆了多年,原以为没有出头之日了,等着年纪一到就放出去配了小厮,没想到还有一日能到主子房里伺候,心中对风荷感激不尽。
如今她不但领了二等丫鬟的份例,管着风荷院子里洒扫之事,还每日与她母亲能见到,真是十分满意了,做起事来格外用心。
她有点紧张的站着,这是她第一次被风荷唤道上房来,惴惴的。
“你的名字是谁与你取的?”风荷微微笑着,叫人无端平静下来。
“是我爹,他在账房,略识得几个字,我出生之时是秋天,而我爹在书上翻到了岚这个字,觉得好,就给了我做名字。”她口齿伶俐,语音清脆,不比有些小丫头到了主子跟前连话都说不完整。
风荷看了杭天曜一眼,见他果然微皱眉尖,就笑道:“这个字虽好,但我喜欢你清清爽爽的,不如叫秋菡吧,菡萏的菡,方不负跟我一场。”
皇后娘娘闺名杭明岚,只是外人不知,杭家也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严令下人不得用这些字,是以府中知道的人不多,风荷偶尔听人提起过,就记在了心里。秋岚的名字没什么大错,但哪日犯了错这个也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素性改了。
秋岚不知实情,听风荷给她赐名,觉得好听,忙磕头谢恩。于是,秋菡正式改了名。
待她出去,杭天曜方问:“你怕她犯了姑姑的讳,就不怕她犯了你的讳。”
“瞧你说的,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一个名字而已,况且只是意思相同,字差远了。”风荷嗔了一句,转而起身出门,笑着道:“你略歪歪,一会叫丫鬟给你送好吃的来。时候不早了,我去前头看看,可能回来晚些,你有事自己叫人。”
杭天曜目送她出去,不由想笑,她真的很像是他的妻子。
随后几日,凌家之事传遍了京城,当日那么多夫人看见,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凌氏宗族非常愤怒,逼着凌家赶紧将凌秀送去袁家,竟是几日也等不得了。
袁家得知消息,随意请了几桌酒,就算纳了凌秀,凌秀一味哭泣,不肯从了袁少爷。袁少爷原来还对她的美貌看重几分,有心好好玩玩,谁知这么个结果,气得后来再不肯去凌秀房里。袁夫人欢喜不已,日日磨搓着凌秀,直叫凌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要担心家中大变。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京城素有风俗,这一日,无论小姐夫人都能出门赏灯,不拘规矩。不过杭家身份贵重,女眷们极少这日出门,不过在自己家里做了花灯赏玩,到底没多大趣事。尤其这几日太妃受了些凉,不大痛快,府中没有办席面吃酒,只扎了花灯供大家嬉闹。
丫鬟们成天被拘着,难得一日松散,风荷令所有人都去前头赏灯,不用留着伺候。自己自己身边只一个沉烟与云暮,守在房里做针线,杭天曜听她们说着闲话。
芰香不爱热闹,就自告奋勇去守门。
圆圆的月儿晕出一圈橘红的光晕,清凌凌得挂在半空,朦胧而又讨喜。地上的花灯与天上的圆月交相辉映,红彤彤的,分外有趣。香挑了一支花灯在院门口闲耍,忽地看见前面似乎有一个身影,没有打灯,黑黑的,看不甚清晰。她不由大着胆子上前,冲着人一照,是六少夫人。
“六少夫人请恕罪,婢子该死,不只是少夫人,惊了少夫人。”芰香吓了一跳,赶紧赔罪。
袁氏难得的没有与小丫鬟计较,摆了手命她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你们主子没有出去,可是在房里?”
芰香一想,就知袁氏不想太多人知道,才自己一个人过来,还没有打灯。忙低声回答:“我们少夫人在里头做针线呢,六少夫人快请进。”说着,自己在前头领路。
“那你们爷也在了?”虽说杭天曜一向不管事,但袁氏不欲太多知道她来了这里,传到二夫人耳里又要指桑骂槐了。
“六少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这般,她就不再说话了。
袁氏想起当日之事,明白风荷身边的人都不简单,既这样说就是有主意的,点了点头,跟着她到前院的小花厅坐等。
芰香笑着进了屋,对云暮招手,小声说道:“姐姐快来看看,小丫头送了两个花灯回来,姐姐替我看看哪个漂亮?”
“你个小蹄子,还说是守门呢,分明就是去玩了。”说着,她起身见风荷点头,便笑着出来。不过一小会,她就回来,抿着嘴笑道:“不过是两个寻常的花灯,她就宝贝的什么似地。”趁着杭天曜不注意的时候,手轻轻比了一个六的姿势。
风荷会意,故意说道:“那我也去瞅瞅,你们陪着爷。”
杭天曜对这些东西不甚感兴趣,继续歪着看书。
袁氏吃着茶,心中仍有些下不定决心,乱乱的。
风荷笑着进来,口里说道:“弟妹不去看灯吗?正好我闷着,咱们说说话。”
以袁氏的智商,她对风荷在那件事幕后扮演的角色不太明白,不过她爹袁大人可是官场上历练了几十年的人精,回头听袁氏细细说了一遍之后,不由抚须沉思良久。最后正色与她说道:“你们家这个四少夫人不简单,你要小心了,没事不要与她冲突。别嫌爹说话你不爱听,杭家世子之位没个结果,但你必须明白,那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你们头上的,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呆着,等着日后分一笔家财出去自立门户,也比白白搭上性命强。
你家老夫人与四少夫人不合,那是她的是,你别搀和,免得被人当了枪使,尤其这次四少夫人算是助了我们家。那份奏折,我至今没有弄明白是谁报上去的,不可不防。
你回了杭家,面上不变,暗中一定要与四少夫人搞好关系,你们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决不能与她成了仇。你看看凌家的结局,就知道了,对于对手她的手段有很多。指望她日后真的掌了杭家大权,能好好善待你们吧,我瞧着她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袁氏听得胆战心惊,她只是口舌上厉害些,真心论心计那是一百个她都抵不上风荷的,但尤有些不肯信,那个娇娇滴滴的四嫂真那么可怕?
袁大人自然看得出来女儿不服气,就与她解释:“凌将军自己都不清楚有人弹劾他,又岂会想到叫家里女人想主意,拦下那份奏折。这根本只是一个陷阱。我估摸着凌家母女原本要算计得是杭家四少,偏逢你哥哥凑巧遇上了,四少夫人为了给凌家一点厉害瞧瞧。你觉得,你斗得过她吗?”
因此,袁氏才会偷偷来寻风荷,就是欲要交好。
风荷对袁大人的心计也是很肯定的,当时袁大人反应那么快,一下子就把凌家彻底打倒了。他压着那份奏折,绝不是为了什么圣上的原因,而是想要借个机会给杭家示好,可惜他还没有达成目标,奏折就报到了上面。
这样一个不靠家族只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能当到二品大员的人物,还主管着重要的兵部,风荷不愿与他结仇,只能交好。对于袁氏会过来,她亦是早算到了。
袁氏抖了抖,强自镇定的起身笑着:“四嫂,我信脚走着,不由到了四嫂门前,想起前日之事,多亏了四嫂提醒,我们才不至于被凌家蒙蔽了,多谢四嫂。”
“瞧你,自家妯娌,这么客气不生分了,坐着咱们好好说话。表小姐已经去了你娘家吗?”风荷笑着拦她下拜,与她一同坐在炕上。
“前儿是吉日,家里摆了几桌酒,算是替我哥纳了表小姐。原要请四嫂过去吃酒的,又怕四哥这里离不开四嫂,就罢了。等四哥好了,我再亲自置酒,请四嫂一同乐一日。”袁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与谁说话这么和气小心过,嘴角抽了抽。
风荷把一份晶莹翠绿的糕点推到她面前,嗔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什么事情,别说是我,换了旁人看到也不可能不说一句,难道眼睁睁看着令兄被冤枉不成?若说吃酒取乐,我是极愿意的,一家子人就该这样和和气气的,太妃娘娘看了也欢喜。”
袁氏能听出来风荷是接受她了,心中长出一口气,说话也随意起来:“和和气气哪那么容易?就我们老太太,为着白姨娘,一日几次拿我做筏子,对白姨娘的用度克扣得还不如一个丫鬟,换了我早就闹了起来,谁像白姨娘那样把眼泪往肚里咽。”
风荷微微讶异,试探着道:“我既拿弟妹当自己人,自是为着弟妹着想,冒昧问一句,弟妹难道不担心白姨娘日后生了儿子,对你与六弟不利吗?”
“我怎么不担心。不过,不过、、、”说到这,袁氏赶忙住了口,她后悔起来,不该与风荷这般推心置腹的,改日不会被她要挟吧。
“你呀,屋里就咱们两个人,怕什么。若是我,我也不担心,你们是二夫人嫡出的嫡子嫡媳,白姨娘即使生了个儿子,日后顶多分一份家业,那都是王府出的,与你们什么关系。或许他日后出息了,你与六弟还能多个膀臂呢。”风荷只当没发现袁氏的停顿,细细看着茶盏上的青花图案。
袁氏觉得风荷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二房多个儿子还能多分一分家业呢,孩子那么小,懂得什么,还不得由她和夫君帮着料理。抿嘴笑了起来:“四嫂说得是。哦,对了,瞧我忘了正事,今儿早上我撇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妇人身影出现在我们老夫人房里,就留神看了看,原来是四嫂娘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她之前来过几次,是以我认得出来。在我们老夫人房里呆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说了什么,丫鬟仆妇都遣到了外边。”袁氏这是彻底投向风荷了。
“我们老太太与二夫人是姑侄,或有私房话要说,我们爷的身子好了许多,我这过年都没有回去瞧瞧我娘的,这几日得跟太妃娘娘告个假,回去一趟。”风荷话锋一转,扯了开去,但袁氏知道风荷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两人略说了几句,天色不早,袁氏告辞离去。风荷叫芰香送她到角门处。
袁氏回到自家院子那边,恰好遇到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