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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妙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被连番拒绝,脸面挂不住,怏怏不乐地出门去了。
都豁出脸面做到这一步了,武陵王却还是没对她上心,看来对太后那个暧昧不清的回复也不用抱指望了。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酸,她一个人对着园子里的假山哭了许久。
卫屹之乘马车去上朝,支着额头正思索着要怎样处理穆妙容的事,苻玄在外面道:“郡王,桓公子来了。”
马车停下,桓廷急切地爬上车来。他的身上也穿着朝服,原先瞧着有些稚气未脱的秀气里一下多了许多成熟稳重。
“恩平怎么来了?要借我的马车一同上朝?”卫屹之其实还想去和谢殊偶遇一下,很想把他弄下车去。
桓廷凑过来道:“不只是为这个,我还想向你求教个问题。”他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卫屹之这下不想把他踹下车了,笑容满面道:“原来如此,你我朋友,我肯定是要帮你的。”
他招手叫桓廷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桓廷听得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一脸认真。
被桓廷这么一搅合,自然就没在路上见到谢殊。早朝之上,百官都因为传闻紧紧盯着二人,卫屹之也得摆出严肃面容,专注国事。
皇帝大病初愈,脸色还不是很好,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有几分颓态。对亲弟弟造反这种事,他自然痛心疾首,可再痛心疾首还是要将人送上斩头台,连家眷也不能留,这是向来的规矩。
说实话,皇帝本人是下得了手的,他若没这点心性,也不会看不上太子那善良软弱的样子。只是太后那关比较难过。她老人家虽然明白事理,但到底是亲儿子,司马戚又是个人才,走错了路而已,作为母亲,她会不舍得再正常不过。
皇帝是孝子,得对太后有交代,所以杀人的事就不能自己来做。他的视线瞄啊瞄,瞄到了谢殊身上。
“谢相此次劳苦功高,朕对谢相的办事能力愈发倚重,此次处置长沙王一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吧,兹事体大,谢相务必要全程亲力亲为才好。”
借她的手杀个人而已,也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谢殊没犹豫,立即拱手称是。
下朝的时候,卫屹之老远就与她递眼色,谢殊一看见他就想起那晚在武陵郡王府的事,可怜她难受了许久的身子在路上才养好,根本不想看见这只披着人皮的狼,头也不回地就出了殿门。
谢冉见机跟了上来,一路跟着她上了车,坐下来道:“我这几日不用在东宫当值,想与丞相同车上下朝,丞相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谢殊看着他,犹豫道:“那个……你带回府的那些‘幕僚’,都送走了吗?”
“为何要送走?”谢冉伸出手指挑起帘子看着正走出宫门来的卫屹之,幽幽笑道:“丞相口味太刁了吧。”
谢殊无奈叹气。
谢冉听见,以为她是舍不得卫屹之,又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我这是为丞相好,你与武陵王太亲近他就不会想着你的好了,就该若即若离,届时他对你情难自拔,你自己心底却清清楚楚,才能占着主导啊。”
谢殊上下打量他几眼,有点震惊。
深藏不露啊堂叔,早知道就让桓廷来请教你了啊!
64六二章
卫屹之接连几天都没看见谢殊;愈发怀念在武陵郡的日子,愈怀念就愈发想见她;但谢殊最近似乎有意避着他;连独处的机会也没有。
没几日;谢殊定下了司马戚的罪名;将他押往断头台,并按照皇帝的吩咐,亲自前去监斩。卫屹之总算逮着了机会,也去了现场监斩。
原本只有谢殊一个人在,看热闹的百姓还没什么异常,他一出现大家就骚动了。
丞相太嚣张了;杀人还要带着武陵王来得瑟!可怜的贤王,一定被丞相欺压地很惨吧!
看着一双璧人;已经有百姓都很不纯洁地幻想出了许多场景……
卫屹之在百姓们同情的目光中走上监斩台,直接挥手撵走谢殊身边的官员坐了下来。
谢殊用扇子遮着阳光,实际上是挡着他的视线:“你真是嫌不够乱啊。”
卫屹之一本正经:“本王来陪同谢相监斩,谢相快动手吧,本王也是很忙的,没多少时间在这里。”
“……”谢殊瞄他一眼,你就装吧。
午时三刻一到,司马戚与其家眷一同被提上斩头台,百姓们顿时破口大骂,纷纷丢掷东西表达愤怒。
司马戚脸上血污还没擦去,神情却分外坚定。家眷们被押到他前面,排成一行,哭声不绝。司马戚的王妃哀戚地转过头看着他,泪水涟涟,说不出话来。他有两个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哭得瑟瑟发抖,眼睛都睁不开。
一片哭声中,最小的儿子忽然挣扎着要跑,大声哭喊着“皇祖母救命”,被侩子手按着,最先开斩,血溅三尺。
王妃大声哭嚎,要扑上去,被第二个问斩。接着是女儿,部下……
司马戚的神情终于变了,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儿女一个接一个死于刀下,简直睚眦欲裂。
谢殊冷冷道:“反贼司马戚,你起兵反叛时也害了无数人家破人亡,现在可知这是何种滋味了?”
司马戚抬眼望着监斩台上并肩坐着的二人,忽而朗声大笑,声嘶力竭:“本王要反的不是皇帝,是你们这些世家门阀!当初大山一统,如今却让北方大好河山尽落胡人手中,而你们这些世家只知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就是因为你们,让皇权有如空置,我大晋一统天下的盛世风光再不复见!你们只道本王是为私利,最重私利的却恰恰就是你们!该死的也是你们!”
原本群青激愤的百姓被他的话震慑,倏然安静下来。
北国河山,上至贵族世家,下至平民百姓,多少人想回又回不去的故土。他们也希望国家一统,再无纷争,但至今也只有这一人提出了这个念头,甚至用全家性命付诸实施。
卫屹之沉默着,甚至对司马戚产生了一丝钦佩。
谢殊面无表情,迎着司马戚愤恨的眼神,许久之后,简洁明了地说了个字:“斩!”
鲜血喷洒,尸体仆地,百姓们鸦雀无声。
她起身走下监斩台,朝服随风翩跹,姿容绝艳一如平常。
天下?我从没看过这么远,也不能看这么远。
刚在车舆中坐下,卫屹之跟了上来,坐在她身边握住她手道:“他有他的抱负,你有你的责任,无须理会。”
谢殊捏了捏眉心,歪头靠在他肩上。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依靠自己,卫屹之伸手揽住她,想起司马戚临死前的话,心情复杂难言。
天下时局常有变化,前段时间还是吐谷浑和大晋联手对付秦国,如今却是和平破裂,秦国出使。没有安定长久的时候,谁都知道如今不过是暂时的安稳,谢殊毕竟是女子,在这尘世苦苦挣扎,还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司马戚被斩杀后,太后许久没在众人眼前露面,终日吃斋念佛,皇帝也低调了许多,在朝堂上谈论政事也刻意避开任何有关皇亲国戚的话题。
接连两日落雨,天气渐渐转凉。谢殊被冻了一下,这两天总在小咳,一下朝就急着回府去休息。匆匆走到宫外,沐白快步迎上来给她系上披风,刚扶她坐上车,卫屹之来了。
他毫不见外,坐在她身边捂了捂她的额头,又握了握她的手,问道:“吃药没有?”
谢殊眼瞅着沐白还没放下帘子,想要提醒他注意些,一着急开口就咳了几声。
卫屹之叫沐白开路,伸手放下帘子,拍着她的背道:“这般激动做什么,沐白和苻玄都不是外人,你我的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谢殊又咳两声,这次是干咳。
卫屹之看她咳得眼中水光盈盈,脸颊微红,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谢殊立即防备地坐远了一些。
他有些好笑,手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腰,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那晚是不是弄伤你了?你回来一路上都没怎么理我?回了都城也总避着我。”
谢殊睁眼瞪他,朝帘子看了一眼。
卫屹之竖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点点头,又低声问了句:“还要不要紧?”
谢殊是第一次被人关心有关女子的事,虽然对他的体贴很受用,但这也太私密了,别说她不是真男人,她就是真男人也觉得害臊啊。她用扇子遮着脸:“我不想说话,你给我闭嘴。”
卫屹之见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难免对自己的冒失自责,她早年吃苦,身子未必结实,又是头一次,早知就克制着些了,何必急着讨债。这么一想就尴尬了,搂着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车舆忽然停了下来,外面有人说话,谢殊连忙推开卫屹之往边上坐了坐,已经有人揭了帘子进车来。
“原来武陵王在,这么巧?”谢冉眼神婉转,落在卫屹之身上,施了一礼,又扫过望着车顶自顾扇风的谢殊。
卫屹之正襟危坐:“是很巧,冉公子这是从何处而来?”
谢冉没着朝服,显然不是从朝堂上来的。他笑道:“秦国使臣已在路上,我奉命去安排此事,现在来向丞相禀报进展。”
“原来如此。”卫屹之看向谢殊:“本王与秦国常打交道,此次他们出使大晋目的未明,本王也许可以相助一二。只要谢相需要,随时可以知会本王。”
谢殊手拢着唇低咳两声:“如此甚好,多谢武陵王了。”
车外苻玄提醒道:“郡王,到朱雀航了,可以下车回青溪了。”
沐白吩咐停下车舆,卫屹之像模像样地向谢殊道了谢,正要下车,谢冉笑道:“武陵王对丞相果然诸多照拂,难怪这么多人里丞相最看重您。”
卫屹之愣了一下:“这么多人?”
谢冉并不回答,伸手为他打起车帘:“武陵王慢走。”
卫屹之下了车,谢殊眯起眼睛看他:“这就是你说的若即若离?”
“这是让他看清丞相并非非他不可。”谢冉叹了口气:“我都是为了丞相好,为了谢家好,又有几人能懂我一番苦心啊。”
谢殊一阵猛咳,抚着胸口道:“我真是快感动死了。”
天刚擦黑,桓廷已经拉着袁沛凌、杨锯一起坐在酒家里喝酒,只是心不在焉。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