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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芬生孩子伤了元气。一直病恹恹一点力气没有。周春来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准备给沈玉芬做月子饭,手忙脚乱,不得其法。周老太太只过来看了一眼孩子。说了一句:“挺结实个小子。”就再不过问了。
周家媳妇生产,周老太太从来不伺候月子。像李秀华这样娘家离得近又能过来照顾的还好说,像李贵芝这样早就没了娘的。嫂子又不能来长住,就从来没坐满过月子。
周老太太对沈玉芬也一样。
周春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请沈大娘来。因为彩礼的事,沈大娘跟周家好一场吵闹,对不肯帮着她要彩礼的沈玉芬也有了怨气,自去年入冬就没跟他们小夫妻再来往过了。
闺女坐月子,啥恩怨都得放一边,沈大娘还是收拾了一篮子鸡蛋和两个猪蹄来照顾女儿了。
沈大娘来了,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孩子马上被收拾得利利索索,吃上了第一口母乳,也不哭了。沈玉芬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看着也有精神了。厨房里炖上了下奶的猪蹄黄豆,炕上严严实实地拉好了幔帐,沈玉芬的月子开始坐得有模有样起来。
“囡囡想不想看看小孩儿?”周晨压低声音问妹妹,他今天吃完早饭没有立刻去补课,而是在家陪着妹妹和熟睡的大哥。
周晚晚眨着大眼睛认真地摇头,“不想,我就是小孩儿,不用去看他。”
周晨捂着嘴无声地笑,一个小孩儿认真地说自己就是小孩儿的样子太好玩儿了。
周晚晚不理周晨,认真地在练习本上给雪花画像。说她冷血好了,反正她是对周家任何人都没好感,这个刚出生的小堂弟也一样,能离远点她是绝不会往前凑的,说不定就惹麻烦上身了呢。
周晨写了一会儿字,去看妹妹,被她练习本上的画惊呆了。
那是一幅简笔画,周晨在地上走,雪花一跳一跳地在后面追,周晨回头冲着它笑。炕上放着炕桌,桌子上是书和纸笔,周晚晚和周阳坐在桌旁,周阳笑眯眯地看着弟弟逗雪花,周晚晚在旁边拍着手给雪花加油。
周晚晚前世大学的专业就是西方绘画,素描、水彩、油画都系统地学过,后来工作也是美术老师,积累了不少经验。一个人在空间里生活的那几十年,她慢慢地不肯再出去,除了努力升级空间,就是一个人画画,看遍了世界名画,画稿堆了不知道几间屋子,无论眼界、技法还是意境,都非常有水平。
所以即使是她努力藏拙的一副简笔画,也还是非常有看头的。
周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像是怕吓着妹妹一般,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哄她接着画:“囡囡再给二哥画一张好不好?”
“还画雪花吗?”
“你想画啥画啥!”周晨热切地盯着妹妹捏着铅笔的小手,感觉那简直就是个奇迹!他上学的时候看过美术老师的画本,那个美术老师还是城里来的,临时来他们小学支教,他都没妹妹画得好!
周晨觉得这次真不是他做哥哥的偏心,是妹妹真的画得好。那副画让他看了,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能感受到画里的温馨欢快一样。
周晚晚刷刷刷几笔,周阳咬着铅笔头看书的样子就出来了。
周晨实在忍不住,狠狠地亲了妹妹一口!
他妹妹怎么这么聪明!怎么能这么聪明!!
周晚晚摸摸被二哥亲疼的脸。咧着一嘴小白牙笑。她是故意让哥哥们发现她画画方面的天分的。
这辈子她不想放弃画画,也不想压抑着自己,更不想等到她长大了,政治条件宽松的时候再去找老师开始学,她现在就想重新拿起画笔,所以就得让哥哥们现在就接受她会画画的事,以后再慢慢来。弄几本书做做样子。他们也就不会惊讶了。
而且以后别人有什么怀疑,哥哥们也会帮着她圆回来。她从小就喜欢嘛,自学的!
兄妹俩也不写字了。就坐在炕桌边画画。
等周阳醒了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半个练习本画满了。
周晨根本不给周阳反应的时间,看见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马上拿着练习本给周阳看。
周阳最先看到的是一张自己睡觉的素描。笔画简单。线条流畅,非常传神。周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囡囡画的!”周晨兴奋地把那半本画一张一张地翻给周阳看。“哥,你说,咱囡囡是不是老师讲的那个啥,那个。那个天才!”
周晚晚听了心里一跳,她可不想成为什么天才。这一世,她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哥哥们。舒舒服服地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所谓的才华,在她看来就是对她理想生活的打扰和破坏。她一点都不想沾上。
“天才会被抓起来吗?”周晚晚赶紧打断两个哥哥激动的讨论,再说下去,周阳就决定明天带着她的画去找公社小学的美术老师了,还想着交点学费让人家教她画画呢。
周晚晚忽然就想起后世那些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也要送自己的孩子去各种特长班的家长。那是太多的期望和爱作为动力,才会如此的心甘情愿不辞辛苦吧。
现在她的大哥也是这样,只要觉得对妹妹好的事,他从来都不计代价地去做。甚至他为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求人做的事,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不知道……”兄弟俩的热情马上就被浇灭了,他们还真不知道现在上面会怎么对待像妹妹这样的“天才”。
他们见过非常有学问的老教授被关进公社的牛棚,据说那个教授出了好多书呢,也听说柳林公社有一个大城市下放过来的小伙子,是啥音乐学院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
这些人是不是因为特别厉害被关起来的呢?周阳兄弟俩迷茫了。妹妹以后也会因为画画特别好被关起来吗?兄弟俩开始害怕了。
“囡囡以后就在家画画吧?大哥给你买好多本儿和笔,画好了只给大哥、二哥看,谁都不让看,好不好?”周阳觉得妹妹被埋没了,可是为了她的安全,也只能把她的画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嗯!我只给大哥、二哥画画!别人都不让看!”周晚晚高兴地点头。
周阳和周晨落寞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那么厉害的人要被关起来,还要罚劳动,被批斗。他们不是应该去干他们擅长的那些事,让大伙儿都去读他们写的书,听他们演奏音乐,然后再教一些像妹妹一样的小天才写出更厉害的书,演奏出更好听的音乐吗?
好在兄弟俩没来得及迷茫多久,外屋的沈大娘就闹起来了。
沈玉芬的猪蹄黄豆汤一直炖在锅里,就等沈玉芬睡醒了吃。沈玉芬吃了半只,又喝了几口汤就不肯再吃了,“娘,太咸了,齁死我了。”
沈大娘一下子就愣住了,咸?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吃盐,她闺女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她一点盐都没敢放啊!
沈大娘抢过碗来喝了一口汤,眼睛都气红了。这是谁这么缺德,往猪蹄里放了这么多盐呐!?这吃下去,她闺女还能有奶水了吗?!这是要害死她外孙子呀!
第一一五章一把盐
沈大娘冲到厨房跳着脚冲着东屋破口大骂!就是东屋的人干的!西屋里周春来和周阳在补觉,两个小孩一直没出屋。不是周老太太母女就是王凤英母子!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毒蝎子!祸害死了一个老三媳妇,现在又来祸害我闺女了!你们老周家就是狼窝!那孩子又不是我闺女一个人的,那是你们老周家的孙子呀!你们这些断子绝孙的,你们不配有子孙后代!”
沈大娘越骂越生气,直接上升到了阶级斗争的高度,“你们这些坏分子,反革命,你们迫害贫下中农,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我要去大队告你们!我要让大队给我闺女做主!打倒你们这些黑五类坏分子!”
沈大娘蓬着头发趿拉着鞋就要往外走,周春来吓得赶紧先放下哭闹的沈玉芬去拉沈大娘,她这要是这去告了,他娘就得倒霉,说不定又得被咋折腾呢。
东屋无声无息,没出来一个人。
沈大娘被周春来生拉硬拽硬拖了回去,母女二人在西屋又哭又闹,刚出生的小周强也跟着嚎啕大哭,周春来焦头烂额,西屋的周阳三兄妹不胜其扰。
“小二,你赶紧去补课吧。”周阳只能先把弟弟打发出去,再想办法哄妹妹。
“没一天消停的,跟他们住一块儿,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周晨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快速地收拾好书本,背着书包跑了。
好在外间的母女俩还顾忌孩子,没有吵闹多久就都去哄周强了。可沈玉芬断断续续的哭声和沈大娘的低声咒骂还是会不时传过来。
周阳心疼地抱着妹妹,跟她保证:“待会儿太阳再大点,大哥带你出去玩一会儿。房檐上一大溜冰溜子,大哥给你打下来一个最大的,好不好?”
周晚晚开心地点头,“还要一个小的,大哥总不让我抱着大的。”
周阳总算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抱着妹妹晃了两圈,“行。再给你打下来一个小的!”
外间的小周强可没这么好哄。沈玉芬吃了齁咸的猪蹄汤。再一哭一气,就没了奶。小周强没吃的,怎么哄都不好。哭得脸都青紫了起来。
他一哭,沈玉芬也跟着哭,他们娘俩一哭,沈大娘就忍不住又要骂。外间又热闹了起来……
周晨回来的时候,沈大娘正带着三个儿子正在周家院子里抓鸡。两个小的追得一群鸡在院子里飞跑。一个大的拿着把破铁锹站在门口,气势汹汹,一副谁敢说一句他就削谁的样子。
周晨看都没看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直接进屋去了。
现在周家的事只要是不涉及到他们三兄妹的。周晨就能完全无视。
东屋周红英哭得全家都能听见,“不给他们吃鸡!凭啥给他们吃鸡!二哥、三哥!你们去揍他们!四哥!你就让你老丈人家这么欺负咱家?!你不孝!”
周春来蹲在地当间儿不吱声,周春喜和周春亮也不敢说话。刚才他们已经让沈大娘给骂回来了,他们又不敢动手。坏分子家的“狗崽子”敢动贫下中农?他们不要命了?
沈大娘家的几个半大小子来了就住下了,每顿一人两大碗糊糊还嚷嚷着吃不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