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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在上海时候抽空去银行问了,一块现大洋只能换一块钱纸钞不说,柜员审视的眼神就像是要揪出什么坏分子似得。
这么多不好一次出手,也不划算。街上倒是有藏头藏尾的银元贩子,只是才肯给九毛钱。后来钱不够花了叶青才零零碎碎到银行换了十几块,剩下的都没动。
“田婆婆,够了,银元一兑一块换的,刚好花完。”
田婆婆笑笑,拍了拍叶青的手,高高兴兴的捧着暖瓶绸缎和叶青分包给她的点心糖果香皂花露水离开。
锁好门,洗完澡,叶青仰头大睡。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叶青去了趟邮局,把羊绒衫和衬衣寄走,拎着一大包零部件就去了矿区。
快到农历年底,腊月里天气更冷了些,矿区粮站代销点早早贴出通知。年前有白面和猪羊肉供应,还新增了瓜子糖块黄豆芝麻酱等七八个品种。
大家就等着这月发粮票了。
刚走到副食店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人急慌慌跑过来。
“叶姐姐!叶姐姐真的是你回来啦?先别去我家,出事啦!”
“红棉?出什么事了?”叶青诧异。
蒋红棉跑地气喘吁吁:“叶老蔫几口子都在我家,非说你才是他们家亲闺女!”
叶青纳闷,终于肯认啦?好事啊?什么叫我才是他们家亲闺女?
“红棉,你慢慢说,他们家不是没有丢闺女么?到底怎么一回事?”
蒋红棉扯着叶青一旁坐下,千头万绪的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起了……
不止蒋红棉不知道怎么说,高桂英也是云里雾里,谁知道就那么巧呢?今儿一大早她家就闹哄哄的炸了锅,到现在都没整明白。
自从大妮儿在叶家安营扎下寨,一家人除了叶向兰,谁对她都没好脸色。
大妮儿也不在乎,吃饭就上桌,叶向红摔筷子离开她就捡起来赶紧吃。
高桂英不给她准备铺盖,她就火炉子旁边蜷着睡,第二天叶向红上学去,钻进她被窝再美美的补一觉。
叶向红回来大吵大闹,要点火把大妮儿睡过的被褥一把烧掉。
“向红,妈给你洗!用碱面洗!”
高桂英赶紧的拦住,家里就那么两床厚点儿的棉被,向红一床,向东一床,哪能烧了呀。
“妈!你什么时候让她滚?臭的跟猪一样,整天俺爹俺娘俺俺俺的烦死啦!”
自从进了城,叶向红开始叫父母爸爸妈妈,向东也跟着这么叫,以前听到叶向兰喊爹娘都要嘲笑几句。现在倒好,大妮儿每天爹啊娘啊的,听的她跟刀刮玻璃似得,恶心又难受!
“妈!你为什么不认那个姐姐?”刚下学从外面跑回来的叶向东怒气冲冲质问。
叶老蔫和叶向兰上班去了,大妮儿被高桂英打发到外面捡煤渣。刚哄好小女儿,儿子回来又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高桂英一怔:“谁?啥这个那个姐姐啊?”
“蒋红强都说了!他家的点心就是那个女的给的,还有白糖和花生油,都是那个人送的,那个人是我姐!”叶向东气哼哼瞪着他妈,委屈的直掉眼泪。
高桂英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叶向红却突然想起什么。
“你说的是上回去书记家,穿红色大衣的那个女的?”
叶青第一次来矿区时候轰动不小,矿上车间里的女工都在谈论她那一身穿着。
叶向红也没少听人说,她没在意,撇撇嘴心想有啥好稀罕的啊,好衣服谁没穿过?她家布票都紧着她一个人用,向东都得排后面呢。
当那天亲眼看到第二次来矿区的叶青时,叶向红睁大眼睛,愣神了好久都醒不过味,真漂亮啊!
“是不是那个特洋气的女的?”叶向红急的直问。
“就是那个,蒋红强和他姐都叫她叶姐姐,那是我姐!点心是给我买的!”叶向东哇的大哭起来。
“叶姐姐……”叶向红突然想起那天蒋红棉说的话来,再联系后面发生的种种,猛的一个激灵,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妈!认错人啦!我姐来找过我们,还让牛主任问过我爸,都是被那个大妮儿搅和的,把我姐给错过了!”
高桂英被女儿说的更迷糊了,“你们说的都是啥跟啥啊?我咋听着这么乱?”
“向东!快去叫爸回家!”叶向红吩咐。
叶向东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听完女儿说了遍她的猜测,高桂英还不信,又跑到邻居家旁敲侧击打听到事情原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叶青来寻亲的事牛大姐虽然没诚心往外说,但是嘴也不严。加上矿上的人对叶青好奇,蒋红棉有心显摆,母女俩稀里糊涂透露出去不少信息。
原本捕风捉影,后来叶家认下大妮儿,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牛大姐更是当故事整天在外讲,大半个矿区的妇女差不多都知道了。
高桂英就算是多长几个脑子也想不到,中间居然还有这个差头!
糕点,花生油,白糖红糖……我的傻闺女哦!千里迢迢的找到矿上怎么不来家里呀!就差那么一步的事,亲母女就硬生生被拆散了啊!
第31章将错就错
叶老蔫一进家门就被迎面飞来的笤帚疙瘩砸的一惊。
“叶老蔫!你个狠心的,我可怜的女儿啊……”
高桂英只喊了一句就说不出话来,坐地上嚎啕大哭。
叶老蔫吓傻了,什么女儿?看看屋里向红还在,那是向兰出事了?
“爸!之前牛主任是不是找过你?说我姐来认亲?”叶向红急问。
“是啊,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当时我咬的死死地说不是,咱家没有给出去的女儿,谁知道后来……”叶老蔫以为还在为大妮儿的事怪他。
高桂英差点没气晕过去:“你个蔫糊涂蛋!你怎么没问清楚就推了呀?那个才是咱们的大妮儿啊!”
“哪个?”叶老蔫一头雾水。
“真的大妮儿!去牛主任家找咱们的大妮儿!”高桂英气的说不上来话。
“妈,你让我说!”叶向红抢过话头,原原本本详细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到底是初中文化的人,逻辑比她妈清楚,自己的猜测加上邻居那儿听来的信息,居然将真实情况拼凑的七八不离十!
“爸,我姐在惠安县寻访,公安局的同志帮助调查,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们,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结果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傻子给搅黄了!我姐和我们差一点就全家团聚了啊!”叶向红神情动容。
“反正都已经认下一个啦,再……再认一个做啥?”叶老蔫想不明白,闺女都这么大了,没两年也该打发走嫁人,谁都一样,有啥区别?
“怎么能一样呢!”叶向红神情愤怒,“不是我的亲大姐,凭什么享受我的家庭温暖?不是我的亲姐妹,凭什么让我以手足之情待她?”
“要那个姐姐!要那个!都怪你!”叶向东凶悍起来像个小野兽,冲他爸直瞪眼睛。
叶老蔫汗颜:“这事儿闹的……那,那现在咋办?”
“去牛主任家啊,跟她说上次弄错了,让她带我们去找姐姐。”叶向红激动地提议。
“没错!找我闺女,要是不把我闺女找来我就坐她家不走!姓牛的这事办的不地道!没头没尾的找你问话做啥?直接把人领到家来能有这误会?”高桂英这会儿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叶老蔫拧不过高桂英,两口子连带叶向红叶向东都来了牛大姐家。
牛大姐工会有名的热心人,又挂着妇女主任的职务,不管是职工夫妻吵架,还是副食店贴布告,劳资科少了什么东西,你找她,她就管。
今天牛大姐跟蒋红英都在家,冷不丁的就看见叶家四口过来。
“呦,今天你们家来的够齐全,啥事啊?大女儿咋没领来串门?”牛大姐热情招呼。
高桂英虽然一肚子气,但是不敢摆在脸上。牛主任的丈夫可是厂委书记,她得罪不起,仍笑着道:“牛主任,我们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啥啊?你说。”牛大姐道。
“上次叶老蔫弄错啦!我们是有个女儿,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就送了人,每回一想起来,我这心里,就……”高桂英抹起了眼泪。
牛大姐点点头:“这事我知道啊,刚才不是还说让你领来串门吗?”
“不是那个!哎呀!”高桂英一着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我来说吧。”叶向红站出来,小嘴巴拉巴拉又把事情讲了一遍。
牛大姐听得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高桂英,你到底送出去几个闺女?”
“啥几个啊?就一个,就是来你家的那个叶同志!”
牛大姐懒得理高桂英,她跟个家庭妇女说不清楚,叶向红半大丫头也不太懂事,她还是跟叶老蔫说。
“我说叶老蔫,你觉得这样合适?让我再把人给你们找回来相认,有这么办事的吗?”
“嗯,若这个也是,那就认了吧。”叶老蔫小声说了句,他觉得反正现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牛大姐险些没气晕过去,那是你们想认就认的?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委婉劝道:“老叶啊,你是一家之主,得有准注意,大妮儿那边你们怎么交代啊?”
“理她做啥?不是我闺女当然要撵出去!”高桂英愤愤道。
“你咋就能确认叶同志就是你亲闺女呢?那天大妮儿在食堂门口认亲大家伙儿都知道,又有个啥镯子的是信物,这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么?”牛大姐发愁的慌,怎么赶上这么一家子糊涂人?
“姐姐是通过公安局找到我们的,当然是我亲姐,那个土包子是冒充的,谁知道她镯子哪偷来的?她没资格享受我的姐妹之情!”叶向红情绪激动。
“噗嗤”旁边听半天的蒋红棉笑出声来。
“拉倒吧叶向红,昨天半矿区都看见你和向东追着大妮儿打,叶姐姐可消受不起你的姐妹情。”蒋红棉嘲讽。
“你!”叶向红气急,却不敢当着牛主任的面还嘴。
“红棉!别在这儿磨牙,说正事呢,赶紧上你的班去!”牛大姐赶人。
蒋红棉哼一声,站起来就走,结果刚出来就听见小孩子过来报信说那个电影明星又来啦。
叶姐姐?这是从上海回来了?蒋红棉欢呼一声跑了过去,直到副食店门口才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