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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队长寻思会儿就说:“他小舅都二十好几了,是该成门亲,你有啥打算?是想在咱们村给介绍一个相相还是咋地?”
赵家在他们村名声可不好,不过碍着他这个生产队长的面子,他给说和说和,找个差不多条件的估摸着也成。
赵秀兰忙说:“不麻烦爹,俺爹娘已经给他找好了。”
“是吗?哪村的啊?”柱子娘嘀咕,不会是打算借钱吧?
“是外省的,邻村给介绍的,俺爹娘和虎子都满意,前两天捎信儿过来,打算过了年就去相看相看,要是合适当时就把婚事定下来。”赵秀兰说。
“外省的?那咋不让姑娘过来相看啊?合适就留下成亲,直接进家门多好?”柱子娘不解。
赵秀兰当然知道这规矩,不过现在她不能挑明了说留在城里结婚,省的婆婆妯娌以为她兄弟倒插门,她娘家没了人。
“俺爹娘说那边道远,人家姑娘怕不成,不想白跑一趟,所以就让俺兄弟过去相看。”赵秀兰解释。
柱子娘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好不容易找到个对心思的,他们家当然是上赶着,不过媳妇跟他们说干啥?不会是想借盘缠吧?
赵秀兰继续道:“爹,娘,你们也知道俺爹娘没个准主意,啥事都要和俺商量,这回这么大的事,想让俺也跟着去。”
“啥?”
“你也去?”
李队长,柱子娘都一惊,儿媳妇最远也就去过县上,省城都没去过,这咋还要跑外省啦?
“你去做啥啊?字都不认识几个,不怕让人给卖喽?”三柱子也反对。
赵秀兰笑笑:“俺好歹上过扫盲班,跟你也学过几个字咧!俺爹娘和兄弟才是大字不识一筐呢!”
大妮儿那样的都能找到地方,她赵秀兰怕啥?再说了,自己这个大姑姐是队长家儿媳妇,到叶老蔫家提亲他们能不高看一眼?
说来说去,赵秀兰是定要跑这一趟,过了年就动身。
第33章打家具
李队长那边还是没消息,叶青有些忐忑,在椅子上蹭来蹭去,总是坐立难安。
椅子太硬了吧?
房间里除了锅碗瓢盆都收放在长条几案上,偌大的外间除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和靠墙的小架子,还是空荡荡的。
要是有张沙发就好了,现在可以躺着发愁。
还要有个茶几,泡上茶,摆好零食点心,一边吃一边愁。
最后叶青把自己的心烦意乱归结为家居风水不好,下定决心要置办齐家具。
新南市唯一一家百货商店。
叶青终于找到本市唯一售卖的一对单人沙发,样式就不计较了,叶青想试试手感和舒适度。
“哎哎!谁让你坐啦?知道那是啥不?新发明的高档萨发!做坏了你赔啊?”
女售货员高亢的嗓音引来不少人侧目。
叶青无语,也没了好脾气:“这位同志,您别嚷嚷这么大声行么?我给你科普下,最早的软垫座椅是中国汉代的玉几,国外的这个‘萨……发’上世纪就传到咱们国家了,不是什么新发明的东西。有空多学学知识,以后舌头屡直了说话,别用鼻孔看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商场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都什么态度!忍这些服务员售货员好久了,真有手艺的大师傅也没几个这样的,他们牛气个什么劲?
早知道在上海就都买回来了,还有浴缸洗漱盆,叶青后悔不已。
归根到底还是没钱。
叶青现在虽然没有收入来源,但是只要供日常开支的话还真用不了多少钱。
二十一斤口粮标准,最贵的大米一毛七一斤从没供应过。玉米面九分,薯干六分,更便宜的三分四分,全买完也没几块钱。
水电不收钱,房租没有,交通靠走,几乎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从上海回来,叶青之前卖大米的钱花的干干净净,给邻居们捎带的钱都敛回来,零零碎碎就十几块。田婆婆给的银元又在新南市的银行兑换了几十块,过日子一时半会儿的倒也没问题。
可是想要添置大件就费劲了,沙发一百二十块大衣柜一百六十块,其他茶几书柜斗橱更是价格不菲。
工业券不说,去哪儿弄钱?
空间里的物资就那么多,卖一样少一样,变卖家业可是败家子的作风。何况黑市交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倒卖经商?卖什么啊?什么东西都是统购统销,同样货品,从北京到南京,价钱一摸一样。不是国营单位正规渠道,厂家连零件都不卖你。
叶青越想越是烦躁。
烦躁归烦躁,沙发还得要买!要舒舒服服躺着烦躁。反正年后还有招工,实在不行就工厂上班挣工资去!
叶青怀揣着一袋子白面来到新南市一个角落,大家心知肚明却不宣于口的黑市。
人迹稀少,几个同样鬼鬼祟祟的人都彼此拉开距离。
自家门口干这事,叶青尤其谨慎,把围巾包裹的更加严实,躲在墙角偷眼观察这些人。
老规矩,都是粮食不放在身上,遇到买主才领人去藏匿地点。
叶青突然就看见有个人和大家不同,他手里举着两块木料。
红松?
好奇走过去,叶青摘下围巾:“柴禾怎么卖?”
男人三十来岁,瘦小身材,小眼睛泛着精光,上下打量叶青好几眼。
“小姑娘,这些都是好木料。”
男人是个心思活络的,那年大家伙举着斧头冲进一家家宅院,砸的砸烧的烧。唯独他留心着不起眼的小物件,趁人不注意揣怀里带回去。
后来解放军戒严封锁了不让乱砸,一件件家私摆设都入库贴上了封条。砸烂的烧剩半截家具的却堆的满街都是,半夜趁黑他都悄悄拉回自己家。
也就靠着自己当初的小精明,一家人才没太饿着肚皮,还给自己娶了个漂亮大姑娘。
可惜这年月再好的东西也买不上价钱,到了今年年底,家底也卖光了。
媳妇吵闹着要吃白面,儿子要吃肥肉,家里就剩这堆座椅破木头堆在柴房没啥用处。当柴禾舍不得烧,打家具也不是成块的板材,今天这才拿到黑市上试试运气。
叶青装内行掂量了下说:“你这柴禾太潮了,压分量。”
男的有些生气:“你不懂别瞎说!这是好料子,当然沉!”
叶青皱眉,看样子不太满意又有些舍不得:“不如买煤球划算……”
男人心急,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给媳妇儿子包顿饺子吧?
咬了咬牙一狠心:“两块五一旦不管送,你要是要就都给你!”
一旦是一百斤,男人家有两千多斤。
柴禾几毛钱到二块不等,看干湿度和耐烧性。街上有郊区的农民来城里卖柴,一旦一百斤修理的整整齐齐只要块八毛,却很少有人买。
一个家庭正常开伙做饭每月大概要烧四百多斤干柴,一百来斤引火的细柴,这样就是近十块钱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通常柴禾都是自家孩子去捡,上学劳动课捡,放了学还要去捡,除非是实在不够烧了才买上一旦。
叶青一看差不多也就这价钱了,于是问了地址,货都不看就回去找人找车。管他都是什么木料,劈柴价钱买的反正也不亏。
回到小洋楼,找到倒班休息的郑大春,叫上七八个壮小伙,借了两辆排子车。大家跟着叶青浩浩荡荡的到了南城郊区,找到那男人的院子。
男的一看来了这么些人,好几个都是穿工作服的煤矿工人,不敢怠慢,赶紧的打开柴房让人装东西。
大家伙儿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就是一怔!
“哎呀!叶妹子,你这是让人给坑了吧?这都啥玩意儿啊?当柴禾烧还不把你熏成黑人啊?”
“就是,你看看这堆破烂,破布麻团弹簧都有,都占着分量呢,两块五一旦当你冤大头了!”
“这还有石头的呢,嘿!你小子拿石头当劈柴卖,矿山上要多少有多少,我卖你几旦呗?”
这些人都是上回托叶青从上海捎过东西的,一听说叶青找人帮忙,二话不说都跟了来,见她吃了亏都纷纷抱不平。
叶青看到那堆东西,压抑住狂热的心情没表露出来,淡定跟着划价。
“老乡,你别欺负我年轻不懂啊!你这不是坑我吗?”
人多势众,男人也吓得没了主张,忙说不能烧的不算重量。
两边讨价划价,两千多斤柴禾最后按照八百斤折算的钱。
满满当当的装了两车,往返了两三趟才都弄回小洋楼。
“呦,你们从哪弄这么多破烂啊?”李玉坤问。
马上有人解说:“别提啦,让人给坑了,要不是我们跟着,叶妹子吃亏就吃大方了!”
叶青连连道谢,这些人帮她把这堆‘破烂’都扛到二楼走廊,老么高的一大摞,都快把门给堵上了。
送走这些人,叶青随手拎了件回屋。
干布细细擦掉灰尘油烟渍,露出圆弧竹节造型的一截红木,烧掉一半的支架看起来像是个太师椅。
又拖进来一件,嵌大理石面的黄花梨花架少了两条腿。
还有几件大家伙,弹扫干净能看到上面的碎布头是织锦面料,露出椅座下面的棕麻弹簧海绵,一层层做工精湛,木料是东北的大红松!
清理大半天,除小部分破损严重的木头茬子留在外面,大部分都被叶青弄到屋里,“断肢残骸”铺了一地。
“田婆婆,你看谁能干这活儿?”叶青兴冲冲询问。
还是受上海裁缝铺的启发,衣服能改,家具又岂不能拼凑?
田婆婆笑道:“精工出巧匠,跟他们祖师爷比,这点活算不上什么,就看木匠师傅愿不愿意耗这个功夫。”
叶青就知道一定能行,忙问清楚姓名和住址。
转天一早,叶青带上礼物登门造访。
杂乱的大院子,横七竖八晾晒的袄面棉花套,叶青又想起在惠安县大杂院借住的情形。
“请问,鲁师傅家住哪?”叶青询问门口洗衣服的妇女。
妇女抬头上下打量叶青好几眼,才抬起下巴朝西边一间厢房指了指。
叶青道过谢,拨开晾衣绳上挡住视线的破旧衣服,看见那间屋子大门敞开着。
一张木条板支起来的单人床,瘸了腿的破桌子垫着砖头,一口木条箱上面铁钉子钉的七扭八歪。
这是木匠师傅的家?叶青有些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