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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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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青砖。”

“现在就要盖新屋?”魏瑾泓顿了一下,他本打算等今年过了再说,哪想她早他一步下令。

赖云烟颔首,“我们人不多,今年怕是烧不好建屋子要的青砖了,这冬天委实会有点难过,不过也不怕,到时在你书房内建处炉火,拿毯盖于膝处,你便也会好过。”

“为我建?”魏瑾泓微怔了一下。

赖云烟眼波一转,笑着颔首。

哪是为他而建,她是要做自己住的,木屋再好也有些透风,海啸过后的冬天又奇冷,她是顶不住太久的,但谁都爱好听话,魏大人更是爱听,她便是对他多说几句又何妨。

看她眼波转动,魏瑾泓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却还是情不自禁翘了起来,眼睛也温柔了一些。

“再过几日,风就大了……”他扶着她走,“你便在屋中多陪陪我罢,有些书信,也需你帮我看过才能回。”

有她开了头,魏瑾泓就觉自己的这些话好开口了,“你若是书写,我便为你研墨,不必等冬雨她们有空。”

“我哪请得起。”赖云烟笑了。

“你请得起。”魏瑾泓却淡淡地颔首点了头。

这下,反倒是赖云烟无话可说了。

等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湖面处,赖云烟抬头看着从石山上流下的瀑布,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冬天会死不少人。”

“你不想他们死?”

“江大人为他们开路,不是为的让他们过来送死的。”赖云烟笑了笑,道,“但谁都不是神,谁都能顾得到,我至始至终能护着的,也这自己眼前的这些人,便是哪日要亲手送那些流民真上西天,到时我也不会心软。”

“但你还是会心软。”哪怕她对着三家子孙说了那些话。

“我再如何也是妇人,偶有点妇人之仁。”

她说得淡然,魏瑾泓也点了头。

过了一会,他道,“我替子青小厚寻了一块地方做久居之地,离云谷之处不远,子青小厚所带护卫不多,开僻新地需人手,如有妻儿子女都齐全的一家之人,若是能为他们两家为奴为婢,倒是可以去。”

这下换赖云烟怔然,魏瑾泓侧首看她,温和道,“总有些人会活下来。”

前来的流民里,拖儿带女的不少,太弱了反兵也看不上,他们都吃不饱怎会养这些跟随来的人,这些只为着饱腹活命的人,只要给他们条路,总会活下来的。

“也是。”赖云烟失笑,又淡道,“但总也是有些风险的。”

收人进来,总是会有内奸。

“何事无风险?”风吹得有点大,魏瑾泓拉着她往回走,“只要后方不倒,我们胜算便总要比许多人大上一些的。”

他一直都在做万全之策,哪有那么好扳倒的。

**

魏瑾泓与赖云烟虽已不再忌讳谈江镇远的事,但谈及江大人的时候还是尚少,哪怕这些流民尊这位给他们指路的先生为“圣师”,但在他们两人谈及这些流民的言语里,江大人的名字也只是谈及而过。

这一日赖云烟谈及江大人,还是她头一次透露出对江镇远的情谊。

他们虽道不同,但就是魏瑾泓,对江镇远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钦佩。

那人尽了他全力为逃难之人开了路,自己却命丧黄泉。

他虽已死,但妻子自从哭过那一道之后,再从书信看到他的消息,看到他的死讯,倒是波澜不兴了,魏瑾泓无从觑知妻子心中真实的想法,但对于她的淡然,心中却是有着几分安稳。

她不在他面前为江镇远哭,便是对他最好的顾全,别的魏瑾泓也就不多想了,他们日夜朝夕相对,她笑的时候很多,睡容也安逸,偶有兴致,还哼两句小曲,陪他喝一盅,这对他来便已是最好。

魏瑾泓这些日子以来,实则也在另想法子,私下设计调动流民去往西地别的地方谋生,流民来到这片被暴风雨暴虐过的地方,那些不是主要军力的流民,死去容易,活下来却是极难,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些暴军的锅中之餐。

魏瑾泓也只挑了楚候爷那边所能收留的人跟妻子说了说,至于多的他也缄口不语了,怕到时活不下太多人让她失望。

妻子的权势一直在以赖任两家为主,超出这两家范围的她便不能用权,流民要到的那几夜她心烦意乱,真到的那天晚上她靠着床睁了一夜的眼,清晨天亮时她喃喃小声自道了一句,“我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他耳尖,躺在她身边一直仔细听着他呼吸,也就错过了这句话。

他也是用了好几日才明白她口中所说之话,她所说的做不到,是她没有能力救活这些流民,她没有立场去做,更无权力去做,赖任两家以她马首是瞻,因她所做之事是为这两家好,两家才听她调谴,而他们魏家上下的人听她的话,何尝不是因她所做之事于他们有益,一旦她超出这个界限,不再是为自家人着想,她便无权可用了。

魏瑾泓也想过,江镇远不辞万里送来那两箱子东西,是不是提醒她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到底是个女子,她能做这么多超出常人的事,也还是有所局限的。

而能替江镇远多做一些的,还他一些情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于反叛军口中是伪君子,但在一些族人和死士眼里,他是有真君子之名的,这些人唯他所用,派他们私下去给一些流民找些活路,他们还是愿意的。

这日宽慰了她两句,下午阴着的冷天突然放了晴,两人坐到屋中看书,她抬头看了阳光一眼,便说要为他洗头。

魏瑾泓顿时就呆了一下,站起来围着她的椅子走了两圈,这才郑重地点了下头,且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她便又笑了起来,那弯着的眼睛亮亮的,直照进了他的心底。

也只有在此时,魏瑾泓才知,他活的这一世,在她身上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能在他的妻子脸上多看几次,她因他而起的笑脸。

**

“魏大人,你头发白得比我少。”洞穴内的温泉里,赖云烟把皂角擦到魏瑾泓的头上,轻揉着他的头,轻笑着说。

坐于其前的魏瑾泓本闭着双眼,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前方好一会,终张嘴道,“药方子你好好用,会黑回来的。”

“你可是替我去寻药了?”赖云烟猜。

“山中可用之物甚多,不是为你,也要去找一些回来用。”

“翠柏带的那两个人是药奴?”赖云烟突然一问。

魏瑾泓轻轻颔首。

“我就说了,煎起药来怎么比冬雨还老道。”

“嗯,等再过几年,易高景的徒弟出师了,便让他过来。”

“也来侍候我啊?”

“嗯。”

“魏大人,”说到此,赖云烟笑了起来,侧头枕到了魏瑾泓的肩上,笑着问他,“你要没有想过,若是有日我走在你之前,你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补好……

下次可不敢做这样的事了!

206

“想过。”

“嗯?”

“你要是没了;”魏瑾泓侧头,垂下首;脸贴着她就算被温泉泡着还是感觉微凉的脸;淡淡地道;“这世上就无人再知我了。”

无处发泄时不能再藏她怀中求得一方平静,痛苦时也无人知他心焦;那时的世上,他便无人依靠了。

她一直都是他的坚强;看着她坚定地为保护着她所护卫的一路披荆斩棘;哪怕所谋不同;她也是他的勇气。

“没了你,到时头发全白的应是我。”有些话是永远都说不出来的,魏瑾泓在她嘴角亲了一下;淡然道。

“可惜了,那时的我看不到了。”魏瑾泓看着她的眼眸承载了太多东西,赖云烟有点慌然地微偏了偏头,笑着道。

“你会无碍。”无视她的闪躲,魏瑾泓伸出手把她颊边的湿发拔到耳后,回过头语气不变。

“呵呵。”赖云烟轻笑起来,继续揉着他的头,闭嘴不语了。

无碍啊?这是魏大人现下想的罢?

想让她多陪他几年?

**

过得半月,赖云烟的身体却也是好了许多。

魏瑾泓说是让她帮着看信,但给她看的都是娇娇写来的一些族中琐事,且许是小辈抱着报喜不报忧的想法,说的全是大好事,魏家的赖家的任家的,家家不落。

她有时也主动问问外面的情况,魏大人也提上两三句,多的也就不说了,赖云烟也就知道外面现在乱翻了天,几处势力都在打,但魏赖任三家哪个家主都不好惹,都是主动出击派的,所以还是他们占着绝大的优势。

家人无事,赖云烟也就不多问,她早睡早起,睡得香甜,早膳起来,魏大人与她用完膳,要是天气好,便陪她出去走走,要是天气不好,携书信去她的琴房,她一个人下棋,魏大人便写他的书信。

琴房是魏大人擅自令翠柏建的,那张摆在正中央的琴看得出是新的,琴面的面漆与徽都崭新无比,黑漆的味道还未散,里面也不知添的什么东西,有股子清香。

那股清香,赖云烟有段时日在魏型号泓身上闻到过,那时她还以为是易高景新调出的清神醒脑的香药。

琴很特别,但赖云烟看过两眼就没去看了,也不靠近。

因琴房只摆了一张琴,一处茶桌,一张贵妃榻,比藏了不少书的书房视野要空阔许多,这几日里闲暇下棋时他们都来此房。

赖云烟也略知魏大人带她此房的意思,但她多年不弹琴了,不说手生那心也是早早生了,早已没那闲心逸致,那琴看看也就罢了,再无去弹弄两下的心思。

她最喜呆的是茶桌处,茶桌的布置是按她在宣京惯来的奢侈方式布置,大半个人身长的座位上铺的是柔软的长毛毯,足下也是铺了两层厚厚的毛毯以便放脚,若是乏了,也可略躺下来歇息。

这日早上刮了大风,膳后赖云烟也没出门,魏瑾泓一早起来就吩咐人去琴房放了炭火暖屋,赖云烟便知他们这一上午便是又要耗在琴房了。

刚到琴房不久,翠柏就推门而入,朝两人一躬身,把一封信放到了桌面上,之后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放下信就走,而是犹豫地看了女主子一眼,才朝男主子小声地道,“信差刚送来的,是等您过目后,他拿了回信再走。”

这时拿着银针有一针没一针绣着的赖云烟抬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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