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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此话说中了真相,黄老爹不免面色尴尬。
冯长顺见亲家母居然真的没来,不禁大怒。
那凤姑却是个有眼色的,端了两碗茶出来,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招呼道:“亲家大伯尝尝咱们山里的野茶。这是今年才摘的尖儿呢。”
先岔得冯长顺话头顿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身对黄老二使了个眼色,又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
黄老二一点也不二,机灵的很,忙就对冯长顺赔笑道:“冯伯伯,我娘前个晚上就来过了。也不知嫂子说了些什么话,两人拌了几句嘴,拿来的鸡蛋嫂子也不要,给推回去了。我娘回去哭了半夜呢!”
冯长顺听后面皮抖了抖。
房里冯氏则气坏了:什么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婆婆的脾气还不知道,那一张嘴,一点事能反复说上几十遍。黄老二明明就是知道,话里话外却怪自己这个当大嫂的不对,把婆婆赶走了。
她虽然厉害,却性子刚硬,不惯跟人斗嘴斗心眼的,心里明明不服,却说不上来;今儿来的人多,又不能冲出来理论,直气得胸膛起伏。
冯婆子和她嫂子杜氏忙安慰她。
堂屋里,冯长顺猛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事我闺女不对!对不住亲家了。生了个女娃子,婆婆不喜欢,说两句都不能说了?没本事生儿子,怪哪一个!”
扬声冲房里喊道:“老婆子,你出来!闺女做错了,说不得只好咱舍了这老脸不要,去求求亲家母,磕个头赔个罪,好歹别生秀英的气了,看在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面子上,过来坐坐,也省得左邻右舍看笑话。谁让我当年自己找来,把一块肉扔到这山旮旯里呢,也不能就不管了。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往后秀英还要靠黄家照应。别再弄得没人管没人问的,把娃生到山上,叫狼叼去了不是造孽!”
这明着赔罪,暗着问罪的话并不深奥,黄老爹和黄老二两口子都听懂了,不禁脸色难看;村人也都听懂了,一个个眼中却闪出兴奋的光芒,觉得有好戏看了。
房间里,冯氏心一抖,眼睛蓦然就红了。
不是因为爹的关心,而是那最后一句“叫狼叼去了不是造孽”的话,正戳在她心窝,针扎似的疼。
她嫂子杜氏忙低声安慰她。
冯婆子就从房里出来了。
跟丈夫不同,她身材娇小,是个精瘦的小老太太,言语也不多,凡事都听老爷子的。
于是,冯长顺和冯婆子就带着儿子冯兴发出门往黄家老宅去了,黄老爹父子都陪着。
那些想看热闹的村人,不好紧跟着去,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嘴里互相说着不相干的事,却把眼睛望着这群人,慢慢往黄家老宅靠近,等着看热闹。
凤姑紧走两步,一边笑道:“亲家大伯和大娘慢些走。我先回去跟娘说一声,客人来了,准备茶水。”
冯长顺对冯婆子使了个眼色,冯婆子忙赶上去牵住她手,笑道:“咱们一块走。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也不用喝茶,待会叫了亲家母来这边给花儿洗三。这都晌午了,不好再耽搁了。”
凤姑无法,只得跟着他们走。
再说黄大娘,她自那天晚上被冯氏气回来后,絮絮叨叨两天了,总是说自己好心没好报,大儿媳不把她这个婆婆当数。
今日新生儿洗三,儿媳妇娘家人要来,她做婆婆的一定要去的,不然人家要说闲话的。
可是,儿子儿媳妇不来请,她如何肯低头!
于是赌气不去。
冯家人进村的时候,动静挺大,她在家听见了,以为儿子肯定要过来请她。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她一肚子火没处发,对黄老二一双儿女道:“不叫咱,咱不稀罕去!哪怕从此不来往,我还省了鸡蛋呢,留着咱们自己吃。”
一边说,一边果真去厨房,一气打了八个荷包蛋。
给孙女大妞盛了两个,孙子小宝盛了三个,她自己盛了三个,因今儿太阳好,祖孙三人便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边吃边说笑。
黄大娘吃着鸡蛋,觉得心里解气了许多。
这情形就被刚赶来的冯长顺等人看见了。
黄大娘直觉不妙,惊慌地站起身,想要把孙子孙女带回家,可是那腿就跟被人钉住似的,挪不动。
主要是看见亲戚上门,不去迎,反转身就走,没那个道理不是。
于是,大家便看家祖孙三人碗里的荷包蛋了,一个个脸色都难看无比。
鸡蛋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在山里却有不同的意义。
因为这里没有集市,等闲东西都难换成银子,寻常人家买东西走礼等,都是以物易物,其中鸡蛋最是流通多的。
大家攒着鸡蛋当大用,很少有人家这样放开肚吃的,除非是女人做月子。就算小宝是小娃儿,一日蒸一个给他吃顶天了;这么一碗吃三个,不年不节,又没有喜庆事,还真是有些打眼,偏那边大儿媳妇正做月子没人理呢。
冯婆子看着大妞和小宝,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再想一想外孙女黄雀儿,跟他们比就像个小蓬头鬼,脸就垮下来了。
她觉得,就算不管儿媳妇,亲孙女怎么也不顾呢?
大儿子去岳父家报喜了,那一大一小居然没人管,当婆婆的还不如隔壁邻居有良心!
冯长顺直勾勾地盯着黄大娘半响,才笑问道:“亲家母好!吃鸡蛋呢?”
真够忙的!
第015章和前世一样的古村
更新时间2014…3…1312:17:12字数:2279
黄大娘“呃、啊”两声,不知如何接嘴。
当着亲家两口子的面,黄老爹自觉丢了脸面,上前抬手打落老婆子手上的碗,吼道:“吃!你还有心思吃?那边忙得跟什么似的,你收拾好了不过去帮忙,倒在家煮鸡蛋吃。”
那粗瓷碗却结实的很,落地后打了个旋儿,居然没碎;就是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没吃完,摔得稀烂,黄白相间,引得几只老鸡一窝蜂跳过来抢啄。
黄大娘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院外可是有好些村里人朝这边看着呢,指指点点,脸上充满好奇。
一进院,凤姑见公爹脸色就知不好,早抢步上前,一手一个,牵了两个娃儿进东厢去了,免得他们跟着遭殃。
黄老二急忙笑着打圆场,招呼冯长顺进上房去坐。
冯长顺见亲家公和亲家母僵立着,鼻子里轻哼一声,笑道:“亲家公别发火。也难怪亲家母疼孙子,黄家就这棵独苗,当然金贵。唉,我秀英肚子就不争气……
冯兴发生气地接道:“妹妹又不是没生过儿子。生了两个呢,也没见人稀罕。”
下句话没说出来,稀罕能养死了?
他年轻气盛,口气就冲了些。
黄家父子脸色又变了。
黄大娘总算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向亲家澄清自己:“……我一听老实说儿媳妇生了,我就提了一大篮子鸡蛋过去了。——我攒了许多天都没舍得吃呢!原来打算留那伺候她的,可儿媳妇生了女娃心里不好过,拿我撒气……”
反反复复把当晚的话拿来说,说冯氏如何顶撞她,赶她走等语。
黄老爹不住呵斥她,一边将冯长顺等人往屋里让。
一时进了上房,推推让让的都坐下了。
冯长顺便郑重对黄家老两口赔罪,又问闺女每年可少了二老的奉养口粮,逢年过节过生日有没有送肉和鸡蛋来等等,一句话,就是问他闺女可有亏待二老的地方。
黄老爹和黄大娘尴尬万分,忙说没亏待。
这个大儿媳虽然不得二人喜欢,却要强的很,该给的东西、该尽的礼数一点不落,叫人没话说。
冯长顺看二人的情形,心里就有数了。
他知道自己闺女,好胜要强,最听不得婆婆嘴碎,因此宁可不沾他们,明明孝顺了却在公婆跟前也不落好;比不得小叔子和弟媳妇,一双儿女就被两个老的养着,忙的时候二老还时常帮他们干活、煮饭什么的,却在外到处夸小儿子媳妇贴心。
他便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她要敢不孝顺,我打断她的腿。不过秀英嘴笨,不会甜言蜜语哄人,我也不会教她这个,亲家多担待些吧。”
他并不是上门来吵架的。
闺女嫁来了黄家,隔得又远,自己想照应也照应不到,还得靠黄家照应。
黄老爹无话可说,唯有干笑,觉得山外人就是圆滑,这话是怪黄家没好好待他闺女呢。
黄大娘却一直对冯婆子表白,说她没亏待大儿媳,如何对她好,等等。
冯婆子静坐微笑,并不说话。
冯长顺笑道:“真是感谢亲家母。我那年进来收山货,瞧女婿人老实,黄家也是实诚人家,觉得把闺女嫁进来肯定没错,这才结了亲的。既结了亲,秀英可不得靠你们照应!这里隔着山外百八十里地,她要有个好歹,我们就算得了信儿,赶来也是一两天后的事了。只能求亲家照应些!”
不然他有什么法子?
因此心里着实后悔,觉得这门亲结错了。
奸猾的固然不可靠,老实人也未必就可靠。或者说,不是不可靠,而是靠不上。
没气势和担当,怎么能靠得上?
黄老爹和黄大娘再次被他说得无话。
黄大娘心里隐隐不安,觉得儿媳妇在山上生了娃,独自挣扎到天黑才回来,自己见面就埋怨她又生了个女娃,似乎是有些不近情面。
但当着亲家的面,她是万万不会认错的,因此反复说自己把秀英当亲闺女待,还一件件举出例子来,往常日子里给了大儿媳多少东西,帮她干了多少活等。
冯婆子听了忍无可忍,听她说的,好像贴了多少东西给大儿子一家,怪不得闺女不敢沾她。
冯兴发忽然起身道:“爹,我先过去了。看妹妹家有什么活计,能干的赶紧帮着干了,明儿还要赶回家呢。”
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跟黄家父子打招呼。
冯长顺年纪大些,于人事上老道些,不想把事闹大,便就势下坡,请亲家母过去给孙女洗三添盆。
黄老爹这才松了口气,忙站起身,催黄大娘抓两只鸡、捡五十鸡蛋,自己陪着冯长顺两口子就先走了。
黄大娘也一心想在亲家和村人面前挽回面子,忙去捉鸡捡蛋,还舀了五斤面粉、三斤黄豆,和凤姑分别提着,带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