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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道:“沈公子……”
沈望忙道:“林小弟别公子公子的叫,太生疏了。我今年十六岁,昝兄十七。若是比你年长,就称呼我们‘沈兄’和‘昝兄’好了;若是比你年轻,就称呼‘弟’。”
林春从善如流,笑道:“我今年十五岁。就称沈兄了。沈兄请喝茶。”
三人喝着茶,听林春说些山里的生活。
林春见他们拐着弯地打听杜鹃的情形,也不多说。话锋一转,直奔主题:“杜鹃为了黄元这个弟弟,日夜悬心。沈兄,昝兄,你们可知道他是如何惹下这祸事的?若是方便告诉我。我听了也好告诉杜鹃,让她宽心。”
沈望和昝虚极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沈望叹口气道:“遭人嫉妒!”
昝虚极沉默了会,接着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林春双目炯炯,轻声问道:“怎么说?”
昝虚极似乎话语比较少,不如沈望热情爽快,所以便由沈望叙述详情,他只偶尔插上一两句。
事情也简单,就是黄元少年才俊,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加上书画技艺不凡,在书院极有名气,便遭到某些人嫉妒了。
因他写了一篇文章,内容涉及大靖与北方安国交往时政,被有心人盯上,送到当地官员手中,借以兴风作浪。
林春听得十分专注,见沈望说到这就不往下说了,便问道:“朝廷并未禁止书生们建言朝政,为何黄元不能说?就算说得不对,也不能以此加罪吧。”
沈望大为诧异。
他原本以为说多了林春也不懂,便只说了个大概。
谁知这小木匠对国事好像有些知晓。
他便收起轻视之心,继续解释。
原来,安国皇帝和大靖皇帝同为大靖皇族秦氏子孙,都是靖太祖的后人。第一任安皇秦霖的父祖在争夺大靖皇位中被诛杀,秦霖也曾谋反,事败后逃往北方。后西北元国内乱,秦霖趁势而起,与大靖瓜分元国,建立安国。当时大靖英武帝登基,他乃雄才大略的英主,以一道政治联姻,将昔日叛逃的堂弟收复,封为青龙王,安国自此成了大靖的疆土,史称靖北。
英武帝和青龙王这一对堂兄弟,携手共签“吉祥之盟”,将大靖推向盛世巅峰,成就了远超历代先皇的功业,彪炳史册!
然随着二人先后辞世,安国与大靖反目,安国自立为国。
黄元所做文章,便是建议对安国采用怀柔政策,毕竟两国皇帝同是太祖子孙,若是能和平共处,于两国百姓有益。既然英武帝当年能与安国和谈,今日为何不能?
可如今不同往常,两国边关更是摩擦不断,他在这时候写出这样的文章,被有心人传到荆州巡抚耳中,又有奉旨巡查的御史言官赶在一处,不知怎的就被关押了。
林春边听边问,渐渐就有了眉目。
沈望则越说越惊,和昝虚极看着林春纳罕不已。
在他叙述过程中,凡是涉及时下人事或者一些民情规矩等,林春均显懵懂,却毫不掩饰,很诚实地请教追问;然说到历史人物,或是经史文章,甚至在讲述黄元绘画才艺时,他都能插上一两句,且见解中肯。
最后,两人算是弄明白了:这山里来的小木匠读了不少书,胸中很有些墨水,却碍于少见世面,因此欠缺世故阅历。
沈望便问道:“林兄弟在家也读书?”
林春含笑道:“跟长辈读了几本。”
不等他深问,接着又问:“这么说,黄兄弟被关押,是巡抚大人下的令?沈兄怎么说‘不知怎的就被关了’?”
此话一出,昝虚极脸就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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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内情
沈望慌忙道:“不是巡抚大人下的令。巡抚大人当时不过品论了一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嗐,总之黄元是着了人的道。”
林春听了狐疑,又问不出什么来。
又闲话一会,沈望二人始终不见杜鹃,便坐不住了,遂告辞。
等他们走后,林春去了杜鹃房中。
只见她正坐在桌前,手握一支鹅毛笔,奋笔疾书。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看到的是少女侧脸的轮廓,曲线优美,在他眼里就是天然一幅图画,落纸即成。
“写多少了?”
他笑着上前,比刚才见客时,神态轻松随意许多,一边弯下腰,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略歪头看她写的文字。
杜鹃忙放下笔,转脸问道:“可问了什么消息没有?那两个人怎么样?”
林春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道:“老是问你,跟我打听你的事。”
神情和口气都很不满。
杜鹃听了一愣,随即瞅着他笑起来。
她记起前世看过的一部青春剧,一个中学班主任告诉学生,说青春期的少年男女爱关注异性是正常的。当时剧中有个男孩还戏谑地问同伴“正常不正常”,惹她笑了一场好的。
她便决定教导他,别把所有人都当坏人。
“少年见了好看些的女孩子,一般都会这样。”想想又补充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少年慕少艾’,乃人之常情。”
林春垂眸道:“那也不能第一回见面就这样。”
杜鹃又噗嗤一声笑了,觉得他这一刻很孩子气。
林春却不管她笑,去隔壁将任三禾也请来了,把刚才和沈望二人的谈话一一都告诉了他们。
任三禾立即给他们进行分析。
此后两天,杜鹃和林春窝在房里翻书阅典,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辩论稿。为此,任三禾还去书斋买了不少书过来供他们参阅。
还是老习惯。杜鹃边整理边给林春讲解。
她原本就是语文老师,所以教给林春和九儿的数学等都不太系统,只凭记忆教学;这语文就不同了,正是她的本行。又觉得林春此时到了学议论文的阶段,因此逐一讲述行文答辩规矩,如何提出论点,引出论据,进行论证,又如何在讲述的时候抑扬顿挫,力求振聋发聩、震撼人心。
“以前没教你这些,因为就是个框架,你知识面不够,阅历不够。写了也写不精彩。现在差不多了。就是将所有的知识融会贯通,阐述论证你的观点……”
本是极为枯燥严肃的讲课,却因为教的是豆蔻少女,听的是青春少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生趣盎然,以至于满室弥漫着温馨浪漫的氛围。
看着神采飞扬的杜鹃,林春心胸充满异样的柔情。
少年,终于情窦初开了!
杜鹃“闭关”两天,觉得准备差不多了,这日下午正想和林春黄鹂出去见识见识城市的繁华。年捕头来传讯,说明日就要开堂审讯黄元一案,要他们做好准备。
她便又放弃了,留在客栈歇息,补养精神。
次日一早,任三禾仔细叮嘱了杜鹃林春一番。仍由他们去了。这次去的只有杜鹃和林春两个,连冯长顺都没去。——去了也听不懂啊!只怕也不准进大堂。
杜鹃二人来到府衙,却见大堂上阵势不同当日:
除高坐堂上的沈知府外,另有两名身穿补服的中年官员坐在右边上首,一副听审的模样;堂下两边。均站着许多少年书生,也有中年文士和儒生。沈望和昝虚极正在其中,站在左边。
黄元依然跪在当中。
他见了他们便展开笑脸,一副喜悦相迎的模样。
杜鹃也对他微笑,丢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和林春并肩走上大堂,至中央停步,先跪下拜见沈知府。
没见过杜鹃等人的官员和书生们都诧异不已:这二人样貌虽不俗,但一副布衣短装打扮,显见是乡下小子,怎也放进来了?
沈知府起身,对右手两个官员欠身道:“巡抚大人,御史大人,此乃黄元兄弟,自请为他辩驳除罪。故而准入。”
一名四十多岁、下颌留有三缕长须的官员微微颔首,点头道:“既如此,一旁等候便是。”
杜鹃立即道:“谢各位大人!”
遂领着林春退往黄元身后站立。
书生们都凝神打量他二人,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沈知府一拍惊堂木,堂审便开始了。
今日这审案却与往日不同,倒像书院辩论一般。
原来,这案子背后却是有一大段缘故的:
当日,昝巡抚看了黄元的文章,觉得文采不俗,见解亦可圈可点。然他想到朝中局势复杂,且皇帝极恶安国,这一番建议终不合适宜。又想黄元才十四岁,毫无官场阅历,也就难怪了。因此叹了口气,顺嘴说了一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撂在一旁。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时正在接待奉旨巡查的御史,来的各路大小官员总有几十个,就有那别有用心的属官,拿着鸡毛当令箭,甚至曲解巡抚本意,传一道命令给荆州知府,竟将黄元关押了。
若是平常,这一错黄元便再也翻不了身。
官场上,宁可牺牲小人物,谁肯为了这事承担责任?
况且个个说得模糊,转了几道弯,也找不到出头的人。
可好巧不巧的,黄元两个好友——昝虚极和沈望正是巡抚之侄和沈知府幼子,得知这消息大惊失色,急忙各自回家询问。
一问,才明白是一场误会。
沈知府领了巡抚命,当即就要放人。
可是,黄元这时候却不想出来了。
为何?
这就又引出了他的身世。
当初,他中了秀才之后,杨家养父母便做主,将他与陈姨妈之女陈青黛定了亲。因陈青黛自小娇生惯养。性格骄纵,在他百般弹压管束下,虽收敛了许多,依然非他良配。因此。他便在爹娘跟前抱怨,说不想结这门亲事,却被爹娘好一顿训斥。
这一幕恰被陈青黛听见了,羞怒相激,事后找到他书房,指着他讽刺:“你不过是姨父从山上捡来的野小子,要不是我娘想招你做上门女婿,你以为杨家能容你?还跟我充大少爷,笑死人了!”
黄元震惊万分,严厉追问。
陈青黛发现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