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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诊治的时候,黄元退到一旁,轻声将今日堂审情形大略对杜鹃说了。
杜鹃瞪大眼睛:果然。爷爷还是那个爷爷,一点没变!
黄老爹的固执,黄元是第一次见识,她可是体会深刻了。
黄元怔怔地看着她,要是他被流放了,她怎么办?
给姚金贵做小妾?
他眼中猛然爆出厉色:他绝不会让这种情形发生!
姚金贵,他不会放过他的!
就让他成为他仕途历练的第一块垫脚石吧!
……
黄老爹先服了丸药,稍后便醒了过来。
他转动眼珠,对围在身边的人打量:黄老实、冯氏、黄小宝,还有杜鹃和黄鹂。就是不见二孙子黄元。
他心里一痛,一滴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滚落。
“元……元……元儿呢?”
黄老实见他醒来了,十分高兴,也不知轻重,忍不住先就埋怨道:“爹呀。你可醒了。你说你怎这么糊涂呢?金贵把你儿子孙子都告了,你当这是玩的?你那么一说,我跟元儿都要去几万里的地方去做苦力。几年一过,还有命回来?……”
这是黄元杜鹃反复告诫他的,他用来埋怨老爹了。
听了这话,就算还躺着,黄老爹也是眼前一黑。
这些话任三禾早跟他说过无数遍了。他虽不当是玩笑,也没太当一回事,谁知竟然是真的。
杜鹃见爷爷身子哆嗦,忙止住唠叨的爹,轻声道:“弟弟在跟人商量事。爷爷,你别担心。这事还能板回来……”
她也不好怪他,他一个乡村老汉,能指望他有多大见识?他要是有见识,当年也不会跟大儿子大儿媳闹了一场又一场了,纯粹损人不利己。
后面的事还要靠他。因此杜鹃耐心打点言语劝慰他,又把情势仔细分析给他听,又特别强调姚金贵和黄元如今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绝不可能有转圜。
黄老爹静静地听着。
再说黄元,将爷爷送回客栈后,他便没有再看一眼。
和杜鹃匆匆交代后,他便来到林春的客房门口。刚要敲门,却见门从里面打开,林春自己走了出来,问“谁来了,吵得这么大声?”
黄元却反问道:“你做好了?”
林春点头道:“做好了。”
黄元道:“那跟我来。”
越过他径直走进屋里。
林春见他一脸沉肃的模样,疑惑地跟着转身进屋。
“是我爷爷来了。”
黄元在桌边坐下,不等他问,就主动解释道。
“黄爷爷来了?出什么事了?”
林春不敢相信,黄老爹一把年纪了,若没有重大的事,他不可能出山的,也出不来。他肯定是被人背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师傅背的。这么说,是出了大事了!
黄元刚要再解释,冯长顺跑到窗前对里喊道:“元儿,前头有个丫头找你,说有要紧事。”
黄元忙站起身,问道:“没说是谁?”
冯长顺摇头道:“她要见了你才肯说。”
黄元便转头对林春道:“出事了,怕你分心,就没告诉你。个中缘故你先问外公吧。我先出去一下,回头有话跟你说。”
林春抿着嘴点点头。
黄元就匆匆又出去了。
来到黄家包的小院门口,就见一个大丫鬟站在月洞门前,是陈青黛的贴身丫头云芳。
云芳看见他,喜不自胜地迎上前叫道:“表少爷!”
她以前叫惯了黄元,一时改不了口。
黄元住脚,漠然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事?”
云芳见他神情分外冷冽,很是伤心。她一直伺候小姐,小姐对表少爷情有独钟,后来两人又定亲了,她心里也欢喜,以为自己将来迟早也会是表少爷的人,所以对他也是另眼相待。谁知好好的日子忽生变故,陈青黛固然痛不欲生,她心里也不好过。
“姑娘想请表少爷去江心岛相见。她当面问表少爷一句话。问清楚了,就绝不再来烦表少爷。”
云芳说着。小心翼翼地看黄元脸色。
黄元断然道:“不必了!在下已同陈姑娘毫无瓜葛,若是私相聚会,到时又扯不清。不说别人,只陈夫人就不会放过在下。又要有的说了。”
云芳急道:“表少爷放心,我们悄悄的去,没人知道。”
黄元决然道:“别说了!你走吧。往后也不必再来了。”
一面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解释,转身回去了。
云芳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顿时流下两行清泪。
黄元走了一段,才转身回望,见云芳已经不在月洞门前了。才微微眯眼,用力抿紧嘴唇,再次转身而去。
他依然来寻林春。
此时,林春已经从冯长顺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正在房里静坐着。不知想什么。
黄元走进去,搬了个圆凳子坐到他面前,盯着他不语。
林春也回望他,眉间怒气隐隐,质问道:“你就没法子了?那可是你爷爷。你爷爷帮外人对付儿子和孙子,这不是笑话吗!”
黄元垂眸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不也是第一回见他吗!他的脾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要不然。杜鹃那年也不会说出不认他的话。”
林春道:“还好他还没老糊涂,最后反口了。下次……”
黄元骤然抬眸,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道:“似姚金贵这样的人,绝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同时在心里接道“连活命的机会都不能给”——“他是得志便猖狂!赵御史这些日子不在府城,去了下面各县巡查。明日是昝巡抚的寿辰,他想必会来。我一直等你出来。要托你办一件事:你去见他时,如此这般……”
林春专注地听着,不住点头。
黄元从林春房里出来后,回房写了封信,去元梦斋交给李庆——是他自己买的一个小厮。
“严主簿那还没动静?”
“有。那家子已经来了。严主簿没来,他小舅子跟着来了。不过没敢出面,就是偷偷帮着出了些银子,让他们住客栈用。”
“来了就好,这事你不用管了,你去一趟山阳县,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四堂姐的奶娘,托她转交给四堂姐。”
李庆点点头,接了信就走了。
然后,黄元便到街上叫了辆马车坐了,一径去往江心岛附近才下车。
这江心岛是岷江水流往南拐弯时,形成一片三面环水的洲岛。又有人在上面修了些亭轩假山等,挨着江边更生有连绵的水竹。每逢春夏的时候,岛上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常引得许多人前去赏玩。
黄元初来府城时,常和陈青黛一块来这里玩。
后来,他住到书院去后,就来得少了。要来,也是与书院同窗一块来;至于陈青黛,每次找他都推脱一堆借口,十分推不过了,才陪她来一回。
这时正是午后时分,他穿花度柳,绕过那些花木繁盛的场景,往东边幽僻处走去。
渐渐人少了,杂音也没了,眼前出现一片竹林,森森阴凉,冷翠青绿,随风送来带着水气的青竹气息,夹着竹叶飒飒轻响,心田顿时为之澄净。
转过一堆假山乱石,他便看见陈青黛坐在一张石桌前,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纤巧的下巴垂眸出神。粉红薄衫裹着俏玲玲的肌骨,更显形容消瘦;乌压压的鬓发间插了一只白玉珠钗,另戴了两朵粉色月季,整个人给这片冷翠绿竹妆点着暖色。
云芳站在她身后三尺开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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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万分感谢大家支持。这几天加了八更,欠债七更加上后增加两更,这样原野还欠一更啦。原来想一鼓作气把这波情节写完的,但实在受不了了,也赶不出来……原谅我要歇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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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听见声响,青黛和云芳同时抬头,一齐面现惊喜。
陈青黛霍然站起身叫道:“表哥!”
黄元身穿圆领蓝衫,立在当地,清雅如竹。
他打量了一番陈青黛,才慢慢走过去,皱眉道:“不是叫你别来,怎么还是来了?”一面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云芳急忙退下,去到山石外站定守候。
这里,陈青黛看着黄元早已抽抽嗒嗒哭了。正是:
别来宽褪缕金衣,粉悴烟憔减玉肌,泪点儿只除衫袖知。盼佳期,一半儿才干一半儿湿。
黄元见昔日张扬任性的少女,熬得形容消瘦,居然有了些多愁善感、悲秋伤春的味道,心里有些堵。然想起上午堂审时的情形,想起杨玉荣和陈夫人对他的诬蔑,旋即心硬起来。
他借故打量四周,风景依旧,忍不住心下唏嘘:说起来,这地方却有不少他们年幼的回忆。
那时候,她只爱往繁花似锦的地方钻,掐花扑蝶,玩闹不休。他却嫌弃人多太吵,找来这里,说了许多竹的好处,爱靠在竹上看书。她便依从了他。
来的多了,两人都爱上了这里的清幽阴凉。
后来,又特意叫人在这做了石桌石凳,方便歇息。
可是,即便花了钱,也不能把这石桌石凳据为己有。别人见这里有了石桌石凳,也来的多了。他们只好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才来,带上些吃的,消磨一个下午。
他从不会闲坐,不是读书就是作画。
她便成了现成的景中人,或立,或坐,或玩笑追逐,姿态各异,四季不同。为了让他画出最好的形象。她变着法子改变装束。因竹叶冷翠,她便常穿些浅粉、浅紫、浅黄等颜色,为竹林增添一抹亮色。
长大后,黄元便来得少了。青黛还是常常来。
每来了,总希望他会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果然,今天他就突然出现了。原说了不来的,又来了,可见他还是牵挂她的。
她哽咽道:“我就想问表哥一句话:若是我肯为你侍奉双亲,你是不是就能接受我、带我回家?你前儿生我的气,是怪我没给你爹娘好脸对不对?”
黄元看着她,半响无语。
这个表妹,衣食无忧。从不想生活俗事,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