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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应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凡市井小民,不都是贪婪胆小的吗?
他压住怒火,不动声色地让林大猛将杜鹃被冯氏捡回家的种种情形,以及任三禾来泉水村落户的经过都详细禀明。
他这是试探他!
林大猛连个顿都没打,立即从头说了起来。
中间并无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说黄杜鹃两岁就能画出鱼娘娘神像?你们都亲眼看见的?”昝虚妄眼中现出疑惑神色。
“好些人都看见的。”林大猛恭敬回道。
昝虚妄静静不语,心中却翻起滔天骇浪。
不知为何,这个古村给他很不平常的感觉。
表面看去,这里宁静美丽,简直就像世外桃源。都这个时辰了,山谷中的雾气还没散开,丝丝缕缕,在房舍和树木间飘来荡去。黄家院墙、门洞完全被各色绿藤覆盖,充满悠闲的野意,却又诗意盎然。
昨日官兵进村,村民们眼中全是惧怕和胆怯,今日黄家和林家门前却一个人毛都没有。大家照常忙碌,只是来往都绕道走,根本不从黄家门前过。
静默一会,他才沉声道:“你是村里正,配合官府缉拿人犯本是你的职责。黄杜鹃躲进深山不见踪影,本官就命你挑选村中精干猎手随同官兵进山搜捕黄杜鹃。”
林大猛霍然抬眼直视他,满脸震惊。
昝虚妄道:“怎么,你敢抗命?”
林大猛跪下,磕头道:“求大人绕过小民!”
昝虚妄问:“这是何故?”
林大猛抬头道:“大人,黄杜鹃是小人干闺女,从来就孝顺,村里人人都夸的。小人不知她什么来头,也不知她犯了什么罪,官府要抓她,小人不敢阻拦,也不敢护她;但是,若要小人亲自去抓她,那万万不能!小人怕鱼娘娘责怪,良心也不安。”
昝虚妄听他抬出鱼娘娘。眼神一凝。
这时黄元问道:“大人,杜鹃所犯何罪?”
昝虚妄严厉道:“此事乃机密!连本官也不知,又岂能告诉你们这些蝼蚁小民!”
黄元也严正回道:“正是这样!既然此事乃机密,官府发的文书也未列明其罪行,朝廷更是不惜调动禁军进山。就是谨慎不张扬的意思。这本是大人分内职责,大人怎能让泉水村的人进山捉拿?大人让林里正如何告诉泉水村人:才十五岁、从小在山中长大的黄杜鹃罪不可赦?事后大人难道要将他们都灭口?不灭口将以什么理由来堵悠悠众口?”
林大猛低眉垂眸,不敢看昝虚妄难堪的脸色。
昝虚妄眼中冷芒闪烁,轻笑道:“黄贤弟果然才思敏捷,不愧少年才俊。你这是要对抗到底了?”
黄元道:“对抗?我等蝼蚁小民,拿什么对抗官兵?”
他朝院里院外的官兵猛挥手。又指向隔壁,大声问道:“这么多禁军,全部住在百姓家中,惊扰得鸡飞狗跳。他们不是出来做公差,是来游山玩水的?我大靖军纪向来严苛。不准扰民,不知昝大人要如何解释这点?这山中田地有限,所产粮食也有限,几百官兵在这叨扰多日,等他们走了,百姓拿什么过日子?昝大人就算不顾忌我等,也要顾忌昝巡抚在荆州府的声望!”
昝虚妄再被他激怒,血液直冲头顶。
不过。这次他没有莽撞。
此事可大可小,除了黄元,林家还有个林春在荆州书院呢。他的确要顾忌昝家在荆州的声望;还有,他不能不顾忌妹妹——方火凤已经站在廊檐下听了半天,面现焦急之色,正要过来。他当然不会受黄元要挟,可是他走了,妹妹要如何在泉水村存身?他来这。不就是要为她撑腰吗!
于是他轻笑道:“黄贤弟如此性急,就为民请命了?你怎知我是扰民。而事后不会补偿?”
黄元嘲讽地问道:“昝大人真会补偿?”
方火凤走过来,断然道:“必须补偿!昝家乃大族。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授人把柄!若为人得知,朝中御史定会弹劾。”
她已是心力憔悴,脑子却愈发清醒。
昝虚妄冷声道:“这何须你说!本官从不做那等蠢事。”
当即叫过一个官兵,吩咐他将银两计算了送给庄户,连同以后的预付半个月。
黄元和林大猛听见“半个月”,脸色均变得很难看。
那官兵抱拳应是,转身就进了黄家西厢。
转眼又提了个布袋出来,几个官兵跟在身后。
昝虚妄又叫住他们,先对林大猛道:“这山里进出不易,官兵无法携带粮草,所以本官只带了银两,便是要就地取粮。为示公正,请里正和黄贤弟一道过去做个见证。”
林大猛听了赶忙跪下,替泉水村百姓谢他周全体恤。
他心里不禁对黄元佩服不已,暗道读书人嘴就是毒。
黄元却无一丝喜悦,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出了院子。
等他们走后,昝虚妄转向方火凤,“你是鬼迷了心窍?他这样待你,简直把你当丫头使唤,你还这样死心塌地?”
方火凤神色木然道:“哥哥指的是我和红灵煮饭吧?这就要问哥哥了:哥哥若不带人来抓杜鹃,黄鹂不会进山,她人虽小,干家务可利索了;哥哥要不来,黄婶子不会惊倒,乡下媳妇临生产时还锄地的多的是;如今家中人心惶惶,还住了这么些官兵,我们不做家务,谁做?”
昝虚妄哑口无言。
方火凤又道:“若不是你将任三禾妻子儿女关了起来,她也会来帮忙。若你不是来抓人的,而是来做客的,所有人都会来帮忙做饭,招待你们……”
说着她泪水滚落。
昝虚妄愤怒道:“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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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诱逼(二更)
方火凤抬起泪眼看他,道:“真的吗?”
昝虚妄强硬道:“当然真的!”
然方火凤并不信他。
她也无法左右他,只能黯然神伤。
她退后一步,盈盈跪倒在地,凄声恳求道:“请昝指挥看在曾经的兄妹情分上,再为昝家名声考量,在此逗留期间,莫要为难黄家人和村里百姓。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伏地叩首。
昝虚妄看着跪在面前的妹妹,脸色森冷。
半响,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进入上房。
很快,他写了一封信,交由一个火长带人送走了。
傍晚时分,那火长才将信送到黄蜂岭外。
在一处山谷东面的缓坡上,驻扎着一支禁军,约有一千多人。领头的年轻将领三十左右,正是昝虚妄提过的胡佛手将军。
他看了昝虚妄的信后皱眉,自言自语道:“不是说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吗,怎么这么难抓?”
略问了那火长一番,就打发他下去,兀自沉思。
原来,这次他们接令后,共出动了两千禁军。然并非都是用来抓杜鹃的,便是昝虚妄带五百人进山,也还是考虑任三禾在村里威望高,且与林家交好,恐捉拿杜鹃和他妻小引起民愤,才多派的。他们主要的任务是拿了人后,不走官道,而是就近从山里绕往岷州,取古旧蜀道押解进京。这是上面特地交代的。
胡将军将队伍停驻在黄蜂岭外,也是兵家谨慎的意思。因为黄蜂岭乃一道天堑,全部人马难得通过;就算过去了,粮草等物资也接济不上。更容易被暗中敌人关门打狗。所以,他只派昝虚妄去了,自己在岭外接应,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可是,眼下连人都没拿住。怎么押?
他想了想,吩咐一个官兵“叫槐花姑娘来。”
槐花,自然就是泉水村被放逐的槐花了。
昝虚妄一进山,首先就去找她。
后来他带人去了泉水村,就命人将槐花送到胡将军这,以供他询问泉水村和杜鹃任三禾各种情况。
那胡将军见槐花言语温柔。知情识趣,不似一般乡下村姑粗俗,先就中意三分;等她梳洗过后露出年轻面容,颇有几分姿色,更加意动。
他本是个风流富贵子弟。因军中清苦,才不得不守军规;如今出来了,除他自己外无人管束,便不再顾忌,和槐花言来语去,眉目传情,很快就成了“恩爱”夫妻。自此多了个伺候茶饭和暖床的丫头,这苦差便没那么难捱了。
此刻。胡将军叫了槐花来,拉她坐在一块山石上。
只见夕阳将西边山头染红了,映透半边天。脚下满山坡的红杜鹃盛开,对面山坡林木葱郁,更高处云雾袅绕,景色奇绝;耳边又有翠鸟清鸣,身边佳人相伴,不禁心情大畅。搂着她揉搓。
柔情缱绻间,他笑问道:“那个黄杜鹃很厉害吗?”
槐花半躺在他怀里。闻言身子一顿,然后抬眼疑惑地看着他。表示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胡将军伸手捏住她鼻子晃了晃,笑道:“昝指挥说她跑了。”遂将杜鹃逃走的经过说了一编。
槐花听后道:“杜鹃是会武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家有本事的人好多呢。像林春,他就是任三禾徒弟;还有林里正本事也不错,也跟任三禾学过的。林里正是杜鹃干爹,林春跟杜鹃定亲了,杜鹃对他们肯定不防备。让他们去抓杜鹃,肯定很容易。”
她说得十分恳切,分析很深刻。
一边说,一边用面颊蹭胡将军下巴。
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一刻悠闲爽快。
胡将军听了摇头道:“这不成,我们不能激怒民愤。”
于是又将昝虚妄信中说的理由描述了一遍,重点说了黄元的质问。不过没提方火凤,因为昝虚妄根本没告诉他自己妹妹私奔的事。
槐花听了沉默。
思索一会,她又道:“还有个法子:杜鹃养娘就快生了,将她绑到村头,派人进山喊话,叫杜鹃自己回来;不回来的话,就杀了她养娘。”
胡佛手听了浑身一震,低头看向怀中人儿。
“主意是好主意,就是太歹毒了些。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样歹毒心肠?”他说着忽然想起这女子来历,不禁扣紧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