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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当晚,泉水村,黄家东厢书房,方火凤教黄子规练了几段书,就打水帮他洗漱,安排他在他大哥屋里睡下。
然后,方火凤静静坐在书桌前看书。
一灯如豆。万籁俱寂!
看一会,她始终觉得心烦气躁,无法读进去。于是合拢书本对着灯火沉思。不由得就想起昨天的事来,黄元凝视杜鹃的情形、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心儿刺疼,将目光投向字纸篓。
看了一会,就弯下腰,在篓子里翻寻起来。
捡了个纸球。展开不是所要的,又丢下。
再捡起一个展开——
看了一眼就顿住了。微微蹙眉沉吟。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铛铛”锣声。跟着有人拍院门,十分急促。
黑夜里,黄老实走出去开门。
方火凤也忙走到门口,就听见那边传来对话:
“快,里正叫大伙都去林家祠堂。”
“这么晚了什么事?”
“你还问呢!你最该着急了,郡主被人抢走了!”
黄老实听了果然跳脚大叫“什么?”跟着转身就往上房奔回,一边跑一边喊“子规他娘,不得了了,杜鹃叫人抢走了!不得了了……”
方火凤脑子“嗡”一下,才要迈步去上房问究竟,忽然想起刚才看的字纸,忙转回身,又从桌上捡起来盯着瞧。
昏黄的灯火照见揉皱的字纸,上面写着“炎威太子”。
她微微蹙眉沉思,耳中忽听得上房传来冯氏哭声。
这哭声刺激了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现一个念头,顿时大震,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当下,她顾不得去上房安慰冯氏,双手紧紧抓住那张字纸,紧张思索。
越是紧张的当口,上房声音越嘈杂:先是黄老实匆匆奔出门的声音,接着是陈青黛劝慰冯氏的声音。
这时候,她也应该去上房,而不是缩头不出。
可是,她心里焦急万分,努力分析整理。
最后,她面上闪过坚毅神色,将手中字纸团成一团,再丢进篓子,然后揭开给黄子规准备的小茶壶,倒了点温水在砚台池内,迅速研墨。
磨好后,她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若黄元的朋友看了,会发现她写的字很像黄元的字迹。
写完吹干,折叠起来,再写信封。
这次,她落笔更加小心翼翼,完全比着黄元字迹来的,收信人是“昝虚极”,落款人是“元梦斋主人”。
写完仔细端详,若不是挚友,断分不出真假。
她便暗暗点头,这才封了信,塞进袖中。
这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哄嚷,脚步声阵阵。
她走进里间,到床前看黄子规睡得十分安稳,这才放心地出来。匆匆去到上房,先向坐在椅上的冯氏行了礼,然后才轻声问陈青黛道:“出什么事了?吵得子规都醒了,我哄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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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比较
陈青黛愤怒道:“靖安郡主被人掳走了。”
杜鹃如今跟她没任何冲突,又这么得黄家人喜爱,又是郡主,白天见她也和颜悦色,她便视她为自己人了,帮着冯氏生气恼怒。
方火凤正要开口劝,忽然冯氏盯着她看。
方火凤忐忑不已,呐呐道:“太太?”
冯氏轻声问道:“会不会是你家人做的?”
方火凤浑身一颤,急忙就跪下了。
“太太,我哥哥上次来带郡主,是奉了皇命来的。如今皇上都认了郡主这个孙女,谁要敢掳她,等同谋反一样了。昝家可不止我父亲这一房人,族人不知多少,怎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她声音微微发颤,比冯氏还怕那个结果。
冯氏便叹了口气,怏怏垂头坐着,也忘了叫她起身。
陈青黛看着地上微微发抖的方火凤,想要讥刺几句,不知为何又忍住了,一时屋里静了下来。
忽然冯氏站起来道:“我去林家瞧瞧。”
陈青黛和方火凤忙劝阻,说天黑了不方便,再说这事有里正带头、男人们谋划,“公子也不会不管的,说不定早去了。”
冯氏不听,让她们在家守着,便匆匆出去了。
这一去,到半夜才回来,闷闷睡了。
方火凤当晚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日清晨,她便瞅空去了后面私塾,对宿在夫子处的齐雪英敛衽施礼,说黄元有信托他转带出去,一面将信拿了出来。
齐雪英等人择定于今日回府城。方火凤也是无意中听到他们和黄元谈话才知道的。
齐雪英爽快地点头应了,接过信去。
见上面写着“昝虚极”收,更不疑有他。——昝虚极他们都是相识的。
一人关切问道:“方姑娘,黄翰林没回来?”
昨晚的事他们都听说了,因此有这一问。
方火凤摇头道:“没有。”
她这时还真担心黄元回来。
交代已毕。她不敢久留,又说“费心”,然后告辞。
饭后,齐雪英等人来黄家跟冯氏告辞,便启程了。
方火凤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松了口气。
黄蜂岭栈道又被毁去。却有泉水村人在黄元当日炸开高山湖的地方撑木筏渡人过岭对面。这是林大猛昨晚安排的。挑的都是水性好的汉子,也为了拦截掳掠杜鹃的人。
而张圭派人持他手令从山阳县衙调来大批捕快衙役,并召集黑山镇猎户守在黄蜂岭以北,同样严加搜索;更有快马去府城禀告巡抚大人,要他协同当地镇守的西南军营救郡主。
如此一来。劫持杜鹃的蒙面人想带她出山就很难了。
他们本就对山中地形不熟,回路又被堵,加上山中猎户和龙禁卫搜索,更有任三禾带如风循着杜鹃气味追寻,竟是群山莽莽,也觉无处藏身了。
栗树沟的牛儿,就是黄大娘的娘家侄孙,当年她想把杜鹃许给他的。如今已经长成伟岸少年。他独自在山林中转悠,敏捷如狐。当发现几个蒙面人行踪,立即隐藏起来。吹响尖利的竹哨。
对面山腰立即有人接应,一声连一声传向四面深山。
可不是所有猎人都谨慎灵敏,和牛儿同来的一个伙伴因此被蒙面人发现,当即被杀,尸体抛入山涧。他躲在丛林中,眼看着这一幕。又愤怒又伤心,却不敢吭一声。遂一边小心躲藏。一边寻机吹竹哨召人,又四处寻找可疑之人。比如背有大包裹或者扛了猎物的。
蒙面人惊恐发现: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官兵和村人都往这片山来了。最后,他们不得不分散开来,以吸引对手注意,怕被回雁谷的高手盯上。
躲闪中,带着杜鹃的那个人反奔向回雁谷去了。
杜鹃一直昏迷着,忽然被大力碰撞惊醒,感觉从高处摔到地上。她警觉地就要弹起,然手脚酸软、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一分一毫。即便这样,她双手双脚也是被捆起来的。努力睁开眼睛,正好头顶有张布幔被掀开,让她看清了自身处境:
她刚被一个头带铁盔面具的汉子丢在地上,包裹在她身上的是条麻袋,那汉子正解开麻袋放她出来,正对上她睁开的明亮眼睛。
他愣了楞,一把拎起她,将麻袋褪了下去。
然后,又随手一丢,将她像破麻袋一样丢地上。
杜鹃忍住屁股上的疼痛,专注地打量他。
他冷冷地不说话,却蹲下身来剥她衣裳。
杜鹃惊恐地瞪着他,眯起了眼睛。
汉子开口说话了,虽然有面具遮掩,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沉闷的口气里透出的讽刺清清楚楚:“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长得再美,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罢了。旁人受你迷惑,我是半点也瞧不上你。”
说着话,两手不停歇将杜鹃外面的骑装扒了下来。
杜鹃气得面色绯红。
不是因为他那些侮辱的话,而是她骑装里面只穿了贴身衣裤,外面一扒去,里面的粉色内衣虽然不算暴露,也不是该袒露在人前的,更不该袒露在一个男人面前。
可是,她很识相地不吭声。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无情的,她不想费口舌。
那男人见她始终不发一言,倒奇怪了。
又见她红了脸,一副屈辱模样,冷笑道:“做这模样给谁看?还污蔑了你?哼,靖安郡主!真是糟蹋了郡主的封号!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祸水。你娘勾引一国太子私奔,祸国殃民,凌迟也不为过;你更无耻,一面跟林春牵扯不清,一面又对黄元念念不忘。”
杜鹃忽然道:“你是昝虚妄?又替你妹妹出头?”
她张口才发觉,声音十分微弱。
好歹还能说话,这让她很安慰。
面具人一把抓住她胳膊,咬牙道:“我不是昝虚妄,我要是他,上次就一刀杀了你!就算身上流了高贵的血脉,在山野长大,你一样品性低贱,给昝姑娘提鞋也不配!”
杜鹃失笑道:“我竟不知你对私奔的女人这么高评价。”
“私奔”两个字刺激了面具人,他手上用力,攥得杜鹃胳膊生疼,“她一心一意爱黄元,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为妻为妾都甘之若饴,何等高洁,岂是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能比的?你娘怂恿一国太子私奔,全然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罪该万死!你却因为黄元要纳她为妾就愤而离家,搅得黄家不安宁,跟你娘一样自私;更可笑的是,转头就找上林春;既找上林春,昨日又跟黄元眉来眼去。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可笑那两个人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不自知。黄元更是可恶,拿牡丹当蒲草……”
杜鹃懒懒地闭上眼睛,脸上含着甜美的笑容。
她不气也不想争辩,因为她发现遇见了一个神经病!
不,也不是神经病,是女子三从四德的扞卫者和保护者,她如何跟他说?不在一个世界好不好!
夏虫不可以语冰,说的就是这情形。
她半眯着眼睛,从眼缝里看见头顶有光线漏下来,这才发现他们此刻正在一个山洞里。因为头顶斑斑点点的光线照下来,所以洞内并不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