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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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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几个奴仆都已经被他赶走了。喏,前面那几个,都是我回族里后找的。”

周子秦问:“都是同族的,昨天人刚死,今天就分东西啊?”

齐福讪笑:“这个……反正齐判官也没近亲了,等族中其他人一来,还不是瓜分掉么……我们平时服侍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拿一点,那个,也是应该的么,嘿嘿……”

周子秦对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无语了。

黄梓瑕又问:“齐判官在这边任职,平日不知多与什么人交往?”

“他日常忙碌,多在节度府中,回家住宿也是早出晚归。他年纪轻轻就是节度府判官,这么大的官可了得么?我们齐氏一族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大官啊……”

黄梓瑕不屈不挠地将话题又拐了回来:“老人家,请你仔细想想,他素日交往的,除了节度府的人之外,还有谁呢?这事关乎齐判官一案是否能迅速找到真凶,请你一定要帮我们回忆一下。”

齐福这才仔细地思索,然后说:“判官常去沐善法师处谈论佛理,沐善法师也曾来过我们家中用膳,这个……算么?”

沐善法师。黄梓瑕记得这个名字。她便问:“原来齐判官喜好佛理?”

齐福有点迷糊,说:“这个我倒不知,我连沐善法师在哪个寺庙都不知道。”

黄梓瑕又问:“除了法师之外呢?”

齐福似乎确实不了解齐腾的日常交际,面露迟疑之色。

黄梓瑕只好再问:“有位叫禹宣的,不知老人家可有印象?”

齐福啊了一声,赶紧说:“有这么个人!还曾在这边短住过两三天,似乎是自杀,被齐判官救回来了。当时沐善法师也曾过来看过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他们三人在房中说话,齐判官把自己养鱼的那个瓷盏都摔了,还让禹少爷把他的鱼还给自己!”

鱼。黄梓瑕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立即问:“我听说齐判官喜欢养鱼?”

“喜欢么,倒也不见得。只是齐判官特别得意他养的那条鱼,说是沐善法师从京中偶得,带回送给他的,原是西域的种,中土十分罕见。”

黄梓瑕又问:“他让禹宣把鱼还给他,这么说,他把鱼送给了禹宣?这么珍稀的鱼,他会舍得给别人么?”

“就是啊,看起来,齐判官和禹宣的关系也未到这种地步,我也觉得他不太可能将这么喜欢的东西送人。判官曾对我们夸耀说这鱼可活百年,自己死的时候就在墓中盛一缸清水,让小鱼跟着他一起去的……现在想来,这话可真不吉利,难怪他……唉!”齐福说话唉声叹气,脸上也堆了些伤悲表情,只是眼睛骨碌碌一直往厅内陈设的器物上看,尤其是鎏点金的,镶点银的,嵌点玉的,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

黄梓瑕又问了些关于禹宣的事情,但齐福只记得些皮毛,只说他在这边暂住的几天内,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躺着,稍微清醒一点之后便让他自己宅第中的人将自己接回去了。他愣是没听他出一声。

黄梓瑕见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便问:“那么,平时齐判官都在哪里办事?有没有留下文书什么的?”

“都在书房,请两位跟我来。”齐福转身带他们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阁。这里有书架书案,还有几幅悬挂着的画,画的是月季、杜鹃、水仙,还有一幅青松。

黄梓瑕站在松树画前,看着上面青碧的三四棵夭矫松树之下,一个人安坐弹琴。那人将琴置于膝上,轻挥十指,旁边写的是“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周子秦在她身后看着这幅画,说:“好像……有点怪怪的。”

“是有点怪怪的,如果挂的是一幅绣球花,或许就更合适了。”黄梓瑕说。

齐福“咦”了一声,说:“正是,之前这里挂的,正是一幅绣球花。”

十六桃李秾艳(二)

“那现在绣球花的画呢?”周子秦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绣球花换成了松树——你们稍等啊。”齐福说着,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大喊:“阿贵,阿贵!”

有个十四五来岁的少年跑了过来:“福伯,什么事啊?”

“你不是帮老爷打理书房的吗?里面那幅绣球花的画儿呢?”

那少年歪着头看松树画,莫名其妙:“我哪儿知道?说不定老爷觉得松树更好看,所以换了一幅嘛。”

“滚滚滚!”齐福挥手撵走了他,然后转头对着他们赔笑:“看来是老爷自己换的,我们做下人的,那也得随着他不是?”

看来这个齐腾治家无方,人一死,如今宅中一团混乱,根本无从探查。

黄梓瑕只好示意齐福退出,自己和周子秦在房内寻找线索。周子秦第一时间先去翻书架和抽屉,黄梓瑕在屋内转了一圈,在废弃纸篓之中看到一个东西,便伸手取了出来。

是一个暗蓝色荷包。这荷包颜色稳重,式样老旧,而上面绣的百子莲也是一板一眼,毫无灵气,一看就是拙劣绣工。

黄梓瑕将荷包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周子秦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大约是旧荷包,颜色暗淡了,所以被齐腾丢弃了。”

黄梓瑕摇头道:“这荷包虽然颜色沉稳,但上面这百子莲花纹,只是妇人所用,寓意多子。你觉得齐判官会用这样的花式吗?”

周子秦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头发:“可姑娘们怎么会用这种老气横秋的颜色?”

“姑娘不用,但年长妇人肯定会用的,不是吗?”

周子秦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形状:“这么说……是他母亲的遗物?”

黄梓瑕有点无奈:“母亲的遗物丢在废纸篓里?而且齐判官出身大族,他母亲用这种做工的荷包?这又有作为遗物的必要么?”

周子秦眨眨眼,问:“那么……”

“你忘记了,汤珠娘的侄子汤升曾说过的话了吗?当时汤珠娘曾把荷包拿出来一点,但又塞回去了,说还是带回去打一对银簪吧——而她死后我们检查她的随身物事,却没有发现那个荷包,是不是?”

周子秦顿时恍然大悟:“凶手将她推下山崖的时候,将她的荷包拿走了!”

“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荷包。”黄梓瑕拿着那个空荷包说道。

“可是,齐判官这么有钱,怎么会去抢那个仆妇的钱?”周子秦想了想,又说,“那……或许也有可能是别人见财起意,在山道上行劫,然后这荷包被齐判官刚好捡到了?”

“行劫的话,包袱必定会被翻得乱七八糟了,怎么可能里面的衣服还叠得整整齐齐的呢?对方明显是直冲着这个荷包而来,制服了她之后,又将她包裹中的荷包拿走,然后直接将她推下了山崖。”

周子秦顿时了然:“她侄子!”

黄梓瑕无力了:“她侄子如果真的这么凶残,当时在双喜巷见她把荷包拿回去就要下手抢了,还需要后面再赶出那么远去杀姑母抢钱?”

周子秦又问:“可齐判官为什么要抢汤珠娘的荷包呢?抢了之后又为什么要把它丢掉呢?”

“当然是因为,荷包并不重要,而里面的东西,却十分重要——说不定,会显露自己的身份。”

黄梓瑕说着,将荷包收起,交到他的手中。

周子秦将荷包收好,一抬头看见外面,赶紧拉着她,说:“你看你看。”

黄梓瑕看见齐福那群人又在偷偷地藏东西,便随口说:“算了,先找我们需要的东西吧。”

“可我们需要什么东西呢?”周子秦说着,一边漫无目的跟着她翻东西。

黄梓瑕在厚厚一叠文书之中,抽出了一张稍显暗黄的纸放在他的面前,说:“比如说,这个。”

周子秦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钟会手书?”

“而且,是嘉平元年十二月初九的信,落款是,尚书郎钟会。”黄梓瑕将它放在桌上,淡淡地说,“这应该就是,温阳请禹宣去研究过的那封手书。”

“真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这不是温阳的吗?”周子秦拿起来看了看,又伸头去看她手中其他的信笺,“这些又是什么?”

黄梓瑕将那些信在他面前铺开:“洒金纸、薛涛笺、桃花封,你说呢?”

周子秦凑头去细看,却闻到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他迟疑着问:“这些不会是……所谓的情书吧?”

“就是情书,而且,都是风月女子的信。”黄梓瑕说着,抽取一封看了看,上面写的是:

枕上闻鹊喜,懒起看花枝。竟日佳兆临,唯不见相思。

——长春苑娟娟冬日呵手亲笔。

周子秦顿时感动了,说:“虽然诗不见得好,但难得这诗中情意令人感动呀……”

“这种诗,就是她们院中找个粗通文墨的人,然后替每个姑娘都写一首,姑娘们遇到喜欢风雅的恩客,就写了送给他,不过为博一个才女名声而已。”黄梓瑕说着,又取出另外几张纸看了,果然差不多都是这些套路,思郎怨郎等郎盼郎诸如此类,后面落款也都是“兰兰作于午夜梦回时”、“沅沅红烛之下试笔”、“小玉妆成和韵”,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委婉动人。

周子秦叹为观止,又有点庆幸后怕地说:“幸好紫燕没有嫁给这种人,不然岂不是将要来气死。”

黄梓瑕对于他这个妹妹也是有点好奇:“她的准夫婿去世了,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没有啊,正在积极物色下一个人选呢。”周子秦说着,手中忽然停了一下,从那一叠纸中抽出了一张雪浪笺,“咦……这张倒是有点奇怪。”

黄梓瑕拿过来,发现雪浪笺上印了雅致的蓝色方胜文,比之其他花柳缠绵的信笺,别有一番洗净脂粉的意趣。

她念着上面的文字,发现也与其他不同——

曾为分桃怨,曾为断袖欢。冠盖满京华,公子世无双。

周子秦捂住脸,一副嫌弃样:“这拼拼凑凑,写得也太烂了……干嘛不找个写得好点的人捉刀。”

黄梓瑕指着下面的落款,说:“别看诗,看这里。”

周子秦仔细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夜游院松风深慕子衿。”

“夜游院……松风?”周子秦似乎咀嚼出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嗯,你记不记得范元龙上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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