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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何劲开口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
锦绣愕然了一会,很想说,你伤好没好关我屁事。但想着自己大夫的职责,于是挤出和蔼可亲的面容,“既如此,那就该好生休养才是。”
“那,我可要躺下吗?”
锦绣沉吟了片刻,说:“何大人请自便吧。”反正车厢里靠车壁各设了坐榻,虽然并不宽,但平躺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何劲果然躺了下来。
然后,锦绣又后悔了。
他这般躺下来,只需一抬眼,目光就会与她接触。她本不想理会他的,把脸别到一边去,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何劲又要话要说了,“你讨厌我?”
她确实讨厌他,任谁都知道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这样说出来,锦绣还真不敢承认。
“没,何大人多想了。”在心里又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脸皮厚到城墙的境界,她还是第一回见到。
“既然如此,那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没有的事,何大人多虑了。”锦绣忽然又有些恨自己的懦弱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就算说了实话,又不会少块肉。得罪了他又如何?如今是他有求于自己,她理应摆摆架子才是。
第266章 名气
她理应摆摆架子才是。
“还在记恨以前的事?”
锦绣装傻,“以前还能有什么事?我都忘了?”
何劲一时无言。
“上回你救了我一命,还一直不曾亲自向你道谢。”
“份内之事,不提也罢。”锦绣声音冷淡。
“可若不是你,恐怕早已奔赴黄泉。于情于理,自要亲自相谢的。”
“若何大人真心要谢我,麻烦让我静一静,好吗?”
何劲嘴巴张了张,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见锦绣不耐烦的冷淡面孔,心里一紧,心里喟然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异常难受。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大同离宣府并不远,半日的车程便抵达了。
大同的军医早已接到命令,早早就在总兵府候着了。据闻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堪比扁鹊,华佗,若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见,再让其指导一二,说出去,也是极长脸了。
如果再让他们见识一翻这位神医的剖腹神技,那死也无憾了。
只是,一干有品秩的军医在瞧到年纪甚轻,一身天青色遍绣玉色缠枝花交领镶白兔毛边褙子,下身同色月华裙的锦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无不惊呆地张大了嘴巴。
这位女神医,居然如此年轻。头上梳着个简单的纂儿,斜插八宝簪,额前流苏用米粒小碎珠穿成,简洁明快。身披银灰羽缎质地的披风,看上去稳重又典雅。
锦绣这么一身装扮,看上去很是沉稳,尽管年轻甚轻,但却没有十七八岁姑娘家会有的稚气之态。
尽管众人心里讶异得厉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地给锦绣见面行礼,大家相互寒暄后,直接进入府衙。
大同总兵衙署主体,由南至北分别为府前街、牌坊、影壁、大门、仪门、戒石坊、大堂、总兵祠堂等,锦绣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自是从中门进入。
一路穿过仪门,大堂,再来到后院历任总兵的居住之所。
山西总兵何开刚确实是肠痈,大同军医束手无策,所幸锦绣的大名如雷灌耳,何天刚对自己的病也并不悲观。见到锦绣后,反而还爽朗大笑,“久闻金陵名医锦绣大夫的超凡医术,有锦绣大夫在此,阎王想收我这条命,还得看您肯不肯啊。”语气倒是乐观,其余军医也纷纷附和着。
锦绣却苦笑起来,但凡手术,都是有着风险的。谁能保证当大夫的,都能包治百病?如今,她的名气被以讹传讹传得神乎其神,万一失败了,那就是从天堂掉入地狱了。
锦绣检查了何天刚的病情后,出了内室,让齐玄英对何劲讲解手术须知,以及术前协议。
齐玄英自然知道锦绣的顾忌,拿了术前协议以及手术须知细细讲解给何劲听。
而每当他说出一项风险,众位军医便惊呼一声。
“若真遇上了大出血,确实难救了。”
“若是脏器粘连,那确实没救了。”
“……那个,什么叫腹膜炎?”
齐玄英又细细解释了一翻,军医们倒吸口气,原来做手术还有这么多风险!
何劲不再说话了,他盯着齐玄英,说:“先前不是有成功的案例吗?怎的还有这么多风险?”
齐玄英正色道:“自古以来,做大夫本就存在着高危风险。给治好了是涌泉相报,治不好是拔刀相向。何大人,令尊之病,连我师父都说有风险,那自然还得小心为上。毕竟,师父曾说过,但凡做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晌父再是厉害,也不敢保证包治百病。”
何劲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宣府的曾家奶奶不就是让锦绣给治好的?我父亲与曾府大奶奶一样的病,为何就不能保证了?”
“那也是佼幸治好了。”锦绣走过来,她望着何劲,语气严肃,“我是大夫,名声再响亮又如何?同样是吃五谷杂粮,哪能包治百病的?令尊之病,我只敢保证有七成的把握。另外三成便是手术中存在的各种风险。我们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控制手术风险,但不怕万一,就怕万一。”
何劲脸色阴晴不定,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说,我爹这病,你有七成的把握?”
“嗯。”
“好,那就做吧。”
齐玄英连忙把术前协议书递给他,“那麻烦何大人签个字吧。”
何劲接过协议书,逐一看了起来,当看到手术中有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后遗症时,心里一个激灵,指着那行字问齐玄英,“还有这么多风险?”
齐玄英望向锦绣。
锦绣解释说:“虽然发生的机率很小,但为了让病人家属了解手术风险,还是有必要告诉病人家属。”
“你的意思是,签了这协议,就算家父有一差二错,也怪罪不到你们身上,是吧?”
锦绣有些不耐烦,“我说过,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哪能包治百病?对每一位病人,我自然会尽一切办法医治病人。手术有风险,这是无法避免的。”她盯着何劲,语气不无讥讽,“明知手术有风险,但我仍是要做手术,何大人,你明白在刀尖上跳舞的滋味吗?”
何劲心头一跳,连忙说:“你这话可就严重了,就算家父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锦绣唇角微弯,如同天边的下弦月,美好而冷清。
“如此,那就开始吧。”
……
数个琉璃围屏临时围出来的手术室里,除了锦绣以及三个助理医师,两名护士外,其余闲杂人等全退到五尺远的地方,四周用透明的围屏遮挡着,尽管不得在手术台前围观,但如此近距离下,还是可以看清手术室里的情形。
军医们全围在屏风后,睁大了眼,看着全副武装的女神医拿了刀划开病人的肚子,纷纷倒吸口气,再瞧着锦绣把手伸进肚子里时,更是吓得双腿打着哆嗦。
不过这些军医们常年呆在军医里,也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是以虽觉恐怖,但并不惊悚,全睁大了眼瞧着锦绣的动作。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小细节。
而何劲,在看到锦绣的动作后,从脚底冒出一股冷气,骇得他心跳倏停,半天动弹不得。
他从来没有想到,做手术是如此的恐怖血腥。
因为先前已有做剖腹手术的经验,这回倒也没花多少时候。只是在何天刚的肚腹里仔细地翻找着肠子,一根一根地清理着时,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手术室里的人倒无所觉,而外头的人则纷纷掩面捂鼻,有些还冲到外头去干呕起来。
望着外头那些人的反应,齐玄英扬扬得意,看见手术已进入尾声后,连忙说,“师父,剩下的让我来吧。”
锦绣点头,翻出那根烂掉略有红肿的肠子,齐玄英拿起剪刀,很是俐落地剪掉,接下来,便是缝合,手术室里所有人都会的,锦绣便放手让他们去做,自己则索先出了“手术室”。
……
一群人把锦绣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锦绣解下口罩,说:“手术成功。接下来,护理是最关键的。何大人,令尊虽然手术成功,但还有十二个时辰的危险期,等过了这道危险期,便无大碍了。”
何劲僵硬地点了点头,望着锦绣的目光带着敬畏,以及某些说清道不明的暗涌。
锦绣赶了半天的路,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做手术又站了近两个时辰,现在早已累极,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径自去休息了。
何天刚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手术过后很快就清醒过来,也平安渡过了危险期,没有发烧,也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手术第二日便排了气,可以吃东西了,也可以下地走动了。锦绣瞧着也松了口气。
很快,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贴子,又头痛起来。
冬暖把烫金贴子一张一张地翻来看,秀眉皱得老高,“这些下贴子的人大都来头不小,有太原知府,还有北六省的巡抚,连代王府的郡主也下了贴子,姑娘,要去吗?”
大同也有好些富贵人家,如今得知锦绣来到大同,有权有势的,直接递了贴子进来,没权没势的,也想方设法套关系让人递消息进来,就想请锦绣过府一叙。
锦绣说:“不去了,我又不是这儿的军医。”她可不想去抢本地军医们的饭碗。这无关医德品性什么的,而是见惯了生死场面,也早已变得麻木了。
若是人人得了难治之症都要来找她,那她累也要累死了。再说了她自己有几分医术自己清楚的很,也不过是比别的大夫多了份古人早先累积在那的经验罢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再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