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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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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彧虽不羁,却又难掩雅致地沏好了茶,都是世家公子,有些东西,骨子里带着呢。

放一盏在陈牧跟前,听见肖沅说,“这里昼夜温差也大,这些被子,薄了吧,撑得住么。”

陈牧体寒,这是胎里带出来的,加之他腿受伤后,更是受损。

他回头看了眼被子,笑了笑,“还好,家里也有炉火,有时候还燥得慌。”

说什么他都“还好”,尤为叫人揪心!三人面上没什么,心里可难受得无法。谁叫他如此,可都记着呢!记得明,记得深———

他家的老宅被人扒了,前面还竖过碑!

他的妈妈生在那个宅子里,

死在那个宅子里,

陈牧从出生,就住在那个宅子里——

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显彧掩下阴郁,依然无谓般笑着说,“找个人来暖床不得了,——”本是个开玩笑的话儿,却,显彧突然想到,———看了眼肖沅,蒲宁,

他这么一说,又突然这么一停,谁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蒲宁笑,啧了一声儿,“也行啊,那傻子还挺有趣儿。”

都看向肖沅,

本以为肖沅会反对,但凡陈牧的事儿,嘴上开得得玩笑,可,真做起来,都有掂量。

却,

肖沅并没反对?!!

咳,题外话,足见衙内的“神经媚”多讨人欢喜!哈哈。可,也足埋祸根哪。

打她的主意啦,也说干就干!

显彧不掩兴奋地起身,“我把她弄来!”

57

显彧兴冲冲折返回那土坡坡上时,阿弥陀佛,衙内还在那边抽烟边细读学习《论持久战》呢。

显彧笑着蹲她身边,抽出她手指头上夹着的烟,“首长抽这么多烟不好。”说着,到放自己嘴里嘬了一口。

衙内疑惑地看着他,不过,马上也没再当回事儿,回过头去继续看书。

显彧抽了一口,烟往黄土地上一按,吐着烟微眯着眼倾身将她抱了起来!

衙内这下有点怒,“放我下来。”韵那个不怒而威的架子。

显彧笑,抱着她边走边说,“首长,和你有一样际遇的人还不少哇。你是因为张chun桥放到这儿?还有个比你官大几级的——咳。”

说过,神经病是很容易转移视线的,立即,犰犰的眉头微蹙,

“谁?”

“尽管所有人都明白,国家的建设已经出了问题,急需调整工作方法;尽管所有人都真诚地检讨,表示要团结一致共度难关,但七千人大会并没能真正解决问题。他和主席的分歧在大会上已隐隐显露,两个人在对当前现状的认识、对今后路线的把握上均有不同意见,这引起了主席的不满,更让一些人找到了可乘之机,接下来,他们打着主席的招牌,对他进行了残酷的迫害——”

显彧“配合”她说得挺沉痛,可眼睛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好玩儿地瞄着她哩。

果然,神经病叫人佩服,是个熟读史书的!

“啊?刘———他也在这儿?!”

刘啥,刘sh奇呗。

不谈她神不神经,正常的衙内都对这位给予极大的同情。现下,神经了,又陷入如此的时代背景下,更是惊怜与惋惜。

能把她安静带过来,还是———抱过来的?显然,显彧用了些手段,而且,手段,一击即中。

当肖沅和蒲宁看见这货,眼中均显出不同程度的松弛与笑意。

这是陈牧与高犰第二次见面了。第一次,在北饭,因为那幅画,高犰还将陈牧“推”下了楼梯。

可惜那次的际遇两人均没放在心上。陈牧对高犰正眼未瞧,女子长什么样都没印象。高犰倒是细瞧过他,只是此刻已然在犯神经,祖宗八代都忘了,哪还记得这个跛子?

显彧把她放下来,高犰一手还拿着《论持久战》,站定,丝毫无尴尬,仿佛显彧就是一匹战马,一顶坐轿,她下马下轿而来。

高犰会看人,一眼就看到坐在木桌边的陈牧,他身上飘淡的气质确实有遭诋毁的残败美。

陈牧也看着高犰。这个女人衣着奇怪不说,眼神贼亮,盯着自己有种深刻的判断与怜惜。

有时候他们胡闹,陈牧淡定包容,一笑了之。兄弟不会害自己。

肖沅站起身,“这家伙挺有趣,这儿有点问题,”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处处吧,解解闷儿。”说着,走了出去。

蒲宁多看了两眼她,“你说她眼睛怎么这么亮——”显彧捏了捏衙内的胳膊,笑着跟蒲宁出去了,“想事儿想得多呗——”

也许,这才叫真正的“敬献”。

女人和成化的杯盏、齐白石的画、西周的玉一样,摆在他跟前,他们出去,留他一人处。他想怎么处就怎么处,只要他舒心。

可是,三位可能没想到,这次,陈牧竟然会“处”成这样?!———他们就站在外面,抽着烟,和往常一样或商量着事儿,或说着笑话儿。里面,女人、成化的杯盏、齐白石的画、西周的玉,和陈牧有缘,他多看两眼;没缘,他一直沉默不语。———再进去,女人、成化的杯盏、齐白石的画、西周的玉还是初始的模样,陈牧还是那个陈牧。———

可,这次。———叫人大惊失色!!

主要是,女人、成化的杯盏、齐白石的画、西周的玉没有衙内这样一张嘴,

嘴里有思想,

嘴里有犀利,

嘴里有———残酷的过往,———记忆的重合!

三人刚出去,

屋内依然是一站一坐,

衙内犹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陈牧突然抬起头!紧盯着这厮!

犰犰依然在吟,

白居易的《琵琶行》,

她还盯着他吟,犹如下咒般,———犰犰的眼中都是“同命相连”,都是“自卑自叹”,————我们被降职了,我们蒙冤,我们连遭打击,我们心境凄凉,我们满怀愤懑,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呐!———她是这么个意思。

可,

陈牧听到的是什么!怔住的是什么!魔了的,是什么———

倒在血泊中的陈推古,

一字一句,

笑着,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陈推古是在《琵琶行》中一字一句,含笑,断了呼吸———

她在叙述的是,一个歌女,坎坷的身世,飘零的际遇,沉沦的一生——

犰犰还在吟,愈诉愈凄,———陈牧头皮发了麻!

猛地起身将她扯了过来!——犰犰一个颠簸,单膝跪在了地上!

犰犰显然怔愣了下这突然的变故,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手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活活要将她憋死!

这下,是个死人也知道要反抗了,

高犰使劲去掰他的手,呜呜叫,

他却仿若入了魔,一手捂她的嘴,一手甚至去掐她的脖子!

保命呐,这是本能,——只是,这本能——他坐,她半跪;他在上,她视线在下,——一平移!————好样滴,神经病!她伸手就狠狠向他的胯下抓去!!——

就是神仙,只要他是雄性,没人抵得住这身下脆弱被凶狠一掐!陈牧一生疼,松了捂着嘴的手,却框着她脖子的手更一紧,犰犰一齁,手也一松,人向后倒!——陈牧本就一腿不承力,跟着重重歪倒下去———

军绿色扭在一起,

是在厮打,

陈牧被那魔障迷了心,

高犰被他“不识好歹”怒了心,

还“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这是要你死我活!!

门外,

三位大少坐在不远处的小土坡坡上,抽着烟,聊着事儿,

再过一刻钟,一刻钟后他们就进去,神经病能不能给陈牧解闷儿都无所谓。总之,好的,他们都想给他瞧瞧。

却,殊不知,

一刻钟,

改变命运的一刻钟!

不可想象的一刻钟——

58

是的,这就叫一种政治,两种命运。

前前朝,这两厮的先人可能还拱手相敬,面面如彬。可,你再看看他们这两后人——啧啧,活活都是“山王会”的出身!

“山王会”是明末清初一个地下抵抗组织,乃一个外国人所建。不晓得这洋人何时来中国,也不晓得他如何来,甚至连他的名字大家都不晓得,只是以讹传讹模仿他的名字发音,乡下人都称呼他为神一元。

此神一元,金发碧眼,遍体生着钢针似的黄毛。一个汉字不认得,中国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对于中国的女人,他却有独道的研究。他建立山王会这么个公益组织,目的就是为了广行善事,让普天下打光棍的穷男人都有女人睡。所以,对于未婚男人来说,是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滴。

山王会中,分为阳刚队和阴柔队两个部门。阳刚队负责杀人放火,欺行霸市;阴柔队却讲究骗奸妇女,坐地分肥。嘎嘎,你观看这俩儿揪斗,活脱脱就出自这一组织,分属两个部门。

莫搞反了。高犰代表“阳刚队”,出的招儿,大多隶属“杀人放火”之列。你看她,抓头发,勒脖子,踢下体,“欺行霸市”得厉害!

陈牧呢,这才是真正的“阴柔队”,招招属暗,罩罩管命!历来,这耍横的都搞不赢玩阴的,陈牧脸盘子上是有几道深刻的血痕,可最后,被压在身下的,还是“阳刚队”代表高犰同志是也。

你说,跟个女人打架,男人会觉得“胜之不武”,可,陈牧不觉得。———嘿嘿,看出来了吧,这个理儿,到了高犰身上就突不破鸟:她遇上的,全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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