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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多数时候,荆淼不那么愿意去聚会,他坐在桌前,单手托着腮,突然想起了刚刚青灵老祖的模样。
其实青灵老祖的模样,并不是十分伤心的,但是他抱着掌门师伯的时候,手却分明在抖的厉害。
荆淼的修为还没有掌门高,他如今也满百岁了,可是模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想着也许是血脉里的妖血在起作用,植物也好,动物也好,妖类的性命要长出人许多的,即便他的血脉稀薄,也有延寿的效果。
其实生死有命,荆淼也不是很怕死,毕竟已经活了百来岁了,凡人本也就只能活百来岁,有些人还活不到他这年纪呢。
可是今天看着青灵老祖与掌门师伯,他突然又怕死了起来,他们只不过是师徒,尚已是这般的伤心欲绝。荆淼与谢道除了师徒,还是情人,他们虽然分开了这么多年,但心里却是互相记挂着的。
荆淼不知道谢道是否一直想着自己,但他肯定是一直想着谢道的。
好在荆淼宅的很,不怎么出去结仇结怨,这普天下除了如君侯那般乱发疯杀人的疯子,也没有什么人看他不顺眼,突然要杀他的。这么一想,他整日吃些仙草仙果,又还能活上很久很久。
活到虞思萌长大,活到她或是有人能接任紫云峰峰主这个位置,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去望川界寻找谢道。
荆淼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斗篷,总觉得日子好似又有了些盼头一般,又能快快活活的过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嘛,看了一下大家觉得荆淼的性格太愁人了
但能怎么办, 一边是不能辜负的旧恩,一边是喜欢的人做了坏事
人生于世,很多事情要比喜欢一个人要重要的多的。
☆、第103章
虽说是要写那封信,可常丹姬事实上却并不是十分喜欢荆淼,她也清楚的很,局势没有稳定,要是荆淼来了,谢道的心定然会乱了。
因此一拖就拖了十来年,如今望川界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常丹姬也总算得出闲空来帮谢道写封信跟天鉴宗要人。她在望川界久了,早就习惯了直来直往与威逼利诱,许多时候,威逼还远远大过利诱,她写这封信的时候,自然也与平日里下战书没有什么区别。
殷仲春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常丹姬数落了他一番重色轻敌,又教训了他一顿,见着殷仲春惴惴不安了,才将信交给他,让他跑一趟。
谢道不在屋内,常丹姬只当他是又出门去当什么冷香客讨好天鉴宗了,冷哼一声,刚要关上门,却瞥见小桌上放着一条月牙项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奔进屋内,伸手就去抓那月牙项链,她还未到手,谢道忽然飘进屋内来,一把抢过那月牙塞进怀中。
“这……这……”常丹姬抓了个空,心里空荡荡的,好似许多年前,那人抱着儿子背过身去的模样又闪现在眼前,凄声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红鸟儿,你干什么?”谢道见她神色与以往大不相同,有些稀罕,但再怎么奇怪,他也绝不叫别人动荆淼的东西分毫。
常丹姬哪还能冷静下来,她颤声道:“那是一块月牙,是不是?”
月牙模样的东西虽不稀罕,但月牙石雕的月牙,却绝无仅有,她早年只得了一小块,后来雕成一轮弯月,送给了她的丈夫。两人的孩子出生后,这信物便又给了她的儿子,这月牙石天生灵性,能压抑任何魔气与邪气,孩子的微薄妖气自然不在话下。
原来,常丹姬是想着跟她丈夫做一对寻常夫妇,孩子被月牙石压抑着妖性,自然也能如寻常孩子一般生活。
可那孩子还没有七八岁,村子就被灭了,所有人也都叫天鉴宗的人埋了。她原以为,原以为这一生一世,再也见不着这块月牙了!
“是又怎样。”谢道只觉得今天的红鸟儿处处都古里古怪的很,他见着常丹姬泪眼婆娑,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你不是要哭吧。你便是哭,我也不会给你的,这是阿淼给我的定情信物,是我如今唯一有的东西了。”
“我不要……我只是想瞧一瞧。”常丹姬几乎要流下泪来,她踉跄了两步,半跪在谢道面前,抓着他的衣摆,“你叫我瞧一瞧,我就只看一眼,就一眼!好叫我知道……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谢道吃了一惊,他心里实在是很犹豫,这月牙项链是荆淼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知道荆淼不喜欢血腥,他每次杀人,都不将这东西带上,因此今日才叫常丹姬意外看见了。
“他自然还活着啊。”谢道说道,“阿淼怎么会出事,他好好的在天鉴宗上。”
“荆淼?”常丹姬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她将眼泪抹去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红绳,“你说这东西是荆淼的?”
谢道不以为然道:“是啊,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带别人的东西吗?”
“那他怎么会有这东西?”常丹姬低声道,“他姓荆,又不姓薄……”
“我怎么知道。”谢道淡淡道,“不过这东西好似是他父亲给他的,是他保命的东西……我不能与你说,这是我同他的秘密,他也不肯要我跟别人说的。”
常丹姬声音苦涩:“保命?保命……他在修仙门派里,这项链能保什么命,难不成他是妖吗?”她死死盯着谢道的面色,见他果真脸色大变,不由得心中抽痛,“他是!他真的是妖?!是狐妖对不对,是与我一样的对不对!”
“你叫我瞧一眼,只需瞧一眼。”常丹姬看谢道不说话,心中已是确定,凄声叫道,“血纹!血纹!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这许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叫我看一眼!我只看一眼!”
谢道仔细想了又想,终于从怀中将那月牙项链掏出来,他不大乐意的说道:“你可千万别碰,阿淼最不喜欢杀人的人了。”
若在平日里,常丹姬定然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如今,她自己手都发颤,瞧得清清楚楚,那月牙果然是她自己那块,心里不由得一酸。
“是他……真的是他。”常丹姬跌坐在地上,红纱裙铺在地上,很快,她面容上的那种悲伤,又变成了欣喜若狂,“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她又想起往日里与荆淼见过的那少许几面,不由的大哭起来,恨自己怎么不多瞧几眼。
他生得……已有那么高了。
“你干什么?”谢道淡淡道,“你往日里,不是很不喜欢阿淼的吗?”
“他怎么姓荆,怎么不姓薄……”常丹姬呆呆道,“他为什么叫做荆淼……为什么?”
常丹姬忽然站了起来,左转右转,急切道:“他为什么叫做荆淼,他是不是随便拾捡了这月牙项链去,不不……这项链是他爹爹给他的,那他娘呢?他娘呢?!”
“他好似只有一个爹爹。”谢道见她神智癫狂混乱,微微皱起眉头来,“红鸟儿,你还好么?我也不知道,阿淼他屋里只供奉着他爹的牌位,他也不知他爹爹叫什么,牌位上没有名字。”
常丹姬愣了愣,好似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忽然想起来她原先去了解的情况来。
杏子村灭了门,只有一个孩子活下来,叫天鉴宗收留了,又意外让紫云峰峰主收入门下。这孩子年纪尚小,还有心疾,她一直想着,自家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定然不是这个有心疾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还叫做荆淼。
可是……可是,他还那么小,许是将自己的姓名忘了,也是有可能的,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爹爹都不知道叫做什么。
如此一来便说得极通了,那心疾定然不是娘胎带出的病,是灭村时留下的旧伤。
那荆淼……荆淼自然是她的孩子了,是她平平安安,叫天鉴宗救走的那个孩子!
常丹姬因为谢道的缘故,向来是不喜欢荆淼的,只觉得这个天鉴宗来的修士,被教导的过分规矩,又全然没见过血,愚善的讨人厌。可如今想来,只觉得他生得循规蹈矩,再俊俏不过,生得善良温柔,也最是心疼不过。
怎么,怎么她当初不多看看那个孩子!
哪怕,哪怕多瞧两眼也好。
这个孩子刚出生没有多久,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离开了,等如今他长大了,她也没有多看两眼。
“他……他为什么赶你回来。”常丹姬声音干涩,心头激荡,见着谢道将那月牙项链系回脖子,想着荆淼的妖血没有东西可以压制,呆在天鉴宗上,岂不好似是龙潭虎穴一般,便连谢道也顾不得怕了,只揪住他的衣领子,尖声道,“他要是叫天鉴宗的人害了,那可怎么办!”
谢道皱起眉头来,拂去常丹姬的手,冷冷道:“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惹得阿淼不高兴了,又干嘛要与你说。”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做什么惹他不高兴!”常丹姬的态度颠倒,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样貌凶狠,可谢道就爱听有人夸奖荆淼,虽然纵然自己叫人骂了,却仍是喜上眉梢。
谢道点了点头道:“是啊,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却叫他不高兴了。”
“你……你真是!”常丹姬一撒手,忽然又想起来她要殷仲春去送的那封面,大悲大喜之下,脸色又瞬间转为惨白,“我……我叫仲春送信去了,我……我,我那孩子……”
她对荆淼本没有什么好感,信中言语自然也不甚客气,若叫荆淼看到了那封信,岂不是要伤心欲绝的很。要是天鉴宗答应将荆淼送来,那荆淼岂非心如死灰的很;可即便天鉴宗不肯,荆淼也定然要恨死她了……
“仲春!”
常丹姬下意识奔出门去,全然忘记了殷仲春一个修士,这些时间足够他走了多远了。
谢道虽然对他人不甚关注,但此事既然关系到荆淼,而常丹姬又是这番模样,他就是瞎子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么如此说来,红鸟儿就是阿淼的娘亲了。
谢道将月牙项链举起,其实倒浑然不大在意,心道:若是阿淼肯认红鸟儿,那也由他高兴,若是他不肯认,那也是一样的。荆淼的爹娘是否活着,又有什么兄弟姐妹,其实本也与谢道没有什么关系,他自然也懒得理会。
他心里头,始终只有荆淼一个人。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