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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一边收紧缰绳,一边沉声发问。
“宫主怕是已经离了楚州!”他垂首俯身,沉声道:“公子赎罪!”
秦铮闻言斜睨了身边的谢知同一眼,他抱了无殇剑垂手不语,眉头紧锁。四下里涌起一阵大风,草屑翻飞,迷了他的眼。红豆不想见他,可是,他必须找到她。
一扯缰绳,九韶长啸一声,载着他奋蹄往外奔去。身后,谢知同纵马跟着,低沉道:“公子,我……”
拨冗看了他一眼,秦铮冷声道:“她在哪?!”
“那日里,她只说要来咸宁。”
闻言,秦铮突然勒紧了缰绳,九韶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了一番,停下脚步。黑发在风中张狂起舞,一袭天青色衣袍猎猎作响。眼里,似是落入了漫天的霞色,嘴角勾着一抹清浅的笑容,仿若天神下凡一般。
咸宁?!太子选妃!
红豆,你是要逼我么?
极目远眺,天际似乎涌动着炙炙燃烧着的火焰,将一大片云海染成了刺目的红色。谢知同策马在身边停下,霞光映上了他手中的无殇剑,青黑色的剑穗似是镀上了一层血色,恣意妖娆的翻飞。
梦醒人不知
尹固东内——
小棠无所事事站在兴庆宫一隅,远远听到内侍太监尖利的声音:“太子驾到。”
眼见身边的近卫军宫女纷纷跪了下去,她遂依葫芦画瓢的匍匐在地。因身穿一袭秋香色对襟长裙,趴在一大片淡粉色的宫女中分外扎眼,段少泽不由好笑的停下脚步,垂首道:“喂,你!”
见着那一抹枣红色衣袍近到自己眼前,小棠迟疑的抬首,“殿下,是否可以量衣了?”
在这深宫中呆了二日,除了吃睡以外,什么也做不得。更加不能随意走动,甚而连与其同来的阿横也见不着,这样的生活比初初在朱府时还闭塞,只把她闷得不行。
“量衣?”狭长黑眸一扬,眼波流转间,自是风华无限。
“正是,我们已在这处呆了二日有余,本是来为殿下量体裁衣的。”小棠不疑有他的耐心解释。
“嗯!但是本殿下暂时不想做新衣了!”单手支腮,段少泽笑颜如花。
“那,我和阿横能出宫吗?”
“阿横?哦,他前日里已出宫了!”似是突然想起一般,他不甚真心道:“怪道那素华没知会你吗?”
茫然望向同样一脸惊愕的少女,小棠心下已然明了,握拳跨出一步,“那小的也能走了吧!”
段少泽闻言,瞪大了眸子去看她,“你竟是要走?”
“阿横都回去了,我不该一起回去吗?”
他跨近一步,望着她眼底的迷茫无助,“回哪里?”
“自是遥织坊啊!”
“可是,你回不去了!”
闻言,小棠自是疑惑不已的对着他质疑:“为何?”
“因为——”慢条斯理的拖长了尾音,徐徐倾身靠近,小棠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微微皱眉,只觉得耳边喷上一阵湿热,竟听到段少泽说:“本殿下看上你了。”
“……”活了二十一年,虽看过活春宫无数,只是亲身面对这样□裸的挑逗,小棠还是不可避免的表现出一个女性与生俱来的羞涩,红了脸,捂着耳朵退出去一射之地。
看着她的表现,段少泽极为满意的站直身子,嘴角噙了丝清浅的笑。
身后,又有内侍监通报的声音:“帝后驾到!”
众人又纷纷跪将下去,小棠因被段少泽突兀的言行吓了一怔,摸着耳朵僵直了身子。直到帝后身影映入眼帘,方才后知后觉的要跪。岂料,身边之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摇首道:“不用行此大礼,你本和她们不同!”
“莲儿!”说话之时,帝后已经走近二人。
一身绛紫色广袖宫装,腰间束着青色儒裙。佩以赤色绶带挽系。一头乌发挽成流仙髻,饰以金步摇和琉璃凤凰贊。帝后虽已是而立之年,肌肤却依然似雪,吹弹得破。翦水双瞳顾盼流转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
小棠被段少泽拉着,只得随着他微微一福,怯怯请安:“娘娘安康!”
“毋须多礼!”帝后看了她一眼,眸里涌上一层狐疑,转而去望自个儿子,“莲儿,这位姑娘是?”
“我小字莲涟。”似是怕她不识,段少泽凑近耳语了一句。尔后朗声道:“母后,这是小棠姑娘!”
帝后闻言微微怔住,不过片刻,唇角扬起一道柔美的弧线,音色婉转:“看来,莲儿便是真的长大了。只是,母后身边也有一个可人的姑娘要叫你认识。”
说着,从身侧牵过一个少女。
少女臻首低垂看不清样貌,欠身一福,声若蚊蚋,“心悠见过殿下。”
心悠?!小棠为这名字唬了一跳,细细望向那少女形容,果道是朱家小十七。记忆里的小女孩竟也随着光阴的流逝逐渐长大了,有道是做贼心虚,小棠委实不敢直面她,往后退了一步。段少泽并未察觉,径自往前探身去扶,颀长的身子恰好将她遮了大半。
“母后,她便是念妃的胞妹?”
自朱善兆死后,朱天明便沉寂了很长时间,近日里眼见太子选妃,忙不迭寻了在宫中为妃的三女儿,将朱心悠领了进来,意图混个脸熟。
“正是!”
“朱氏一门果是俱出美人!”段少泽啧啧称奇,朱心悠闻言小脸通红,退到一边。小棠在心下也颇为赞同,便是那败家子,也是个一笑倾城的祸水。
视线转到殿外的蓝天,万里无云,整个天穹澄净的不沾一丝尘埃。明晃晃的日光充斥了整个天地,明明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小棠眼里却充斥着淡淡的哀伤。
“在想什么?”段少泽不知何时站到身边,她茫然的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败家子!”
“什么?”太子殿下诧异的扬眉,败家子?!
“一个梦,关于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的梦!”
梦里,还有那个孱弱苍白的少年以及那高高的院墙。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狭长的眸中浮上抹异样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快的连帝后都未曾察觉,嘴角便又挂上了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梦里可有本殿下?”
“没有!”
“唉,那从今往后,便不要再做那个梦了!是梦总该有醒的一天,虚幻的东西带不到现实里。即日起,你既在这宫中,绫罗绸缎,金银财宝要多少便有多少,金步摇,琉璃贊,碧玉钏,也能与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样,梦想成真,不比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强百倍千倍吗?”
轻风扑面而来,带了些不知名的馨香。风声习习,衣裾袍带迎风翻飞,因两人站的极近,长发在风中彼此纠缠起舞,似要融为一体。
梦总有醒的一天,更何况,那是个噩梦。
远离皇城的知名堂中,噩梦正端坐于书房中,垂首看着手中密报。上面短短数百个字,他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尔后,起身取过一个火盆,将密报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些之后,打开房门,迎面便有个身影扑了过来。
秦铮虽不会武功,反应却是不慢的,轻巧闪身,那黑影应声栽倒地上。
“哎呦!痛死我了。秦铮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看到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你居然还躲!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杨瑶琴以大字形扑在地上,惨号连连。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秦铮眉头都没扬一下,淡道:“秦某相信杨老板若是去知名堂外摔,必能得偿所愿!”
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早该知道,孤云公子便是那天边的一朵浮云,不便抱太多期望。
“小棠被太子扣在东内了!”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她对着他的背影道。
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秦铮微微怔住,好一会才答:“她是你遥织坊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关他的事,杨瑶琴忍不住抓过桌上的砚台向他砸了过去,“你再装给我看,若是和你无关为何要暗中调查她的事情?”
砚台应声在脚边碎裂,墨汁飞溅到他青色的衣袍上,洇染出大团难以忽视的污渍。望着他眸中涌起的肃杀之气,她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涩声解释:“我……我只是,关心则乱……殿下饶命!”
说毕,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形状可怜。
秦铮狠瞪了她一眼,没有再多停留的转身出了书房。房门外,谢知同正候在那里,无殇剑上,黑青色的剑穗迎风飞扬,拍打着剑身,发出丝丝声响。
“拿来!”
“什么?”谢知同愕然的望着他向自己平展的五指。见此,秦铮遂不再多话,直接动手扯下了那碍眼的剑穗,狠狠砸到地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
他绝对不承认,调查小棠是源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关心,他只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女子,会为了金银甘愿舍弃自己。她不是红豆,不值得他花费时间,更不值得他生气。
她怎样都和自己无关,他的未来里,本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望着秦铮远去的背影,谢知同握紧了手里的无殇剑。剑穗被人以嫌弃的姿势扔在地上,纤长的丝线在风中无力的哀鸣挣扎。
杨瑶琴从后走来,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拾起,“好东西要自己藏好了!要不,人人都会想要!”
谢知同接过剑穗,道:“你是怕太子伤害她吗?所以赶来通知公子。”
“你当我是观世音菩萨吗?我哪来这么些时间关爱众生!”她轻摇臻首,长叹一口气:“我只怕公子为了个女人,毁了满盘计划。”
小棠的出现,是意外,让他们措手不及。段少泽扣下她,也便不是真的钟意小棠这么简单的事。尹固和郡业两国因边境纠纷多出战端,即使眼下他们是一国的,也难以彻底消弭细作的嫌疑。
杨瑶琴的前生,已经出过一次意外,这第二次是断不能让它发生的。
转身,眸中的哀伤已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