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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里格外中听。
果不其然,嘉宁帝面色和缓不少,道:“任卿亦让朕刮目相看,本以为卿只有帅才,如今看来入朝为官也不算埋没了卿。只是…”嘉宁帝微一顿,拖长腔调:“听闻安乐寨的三万水师是卿一手调教出来的,若朕让卿回晋南帮季老将军训练水师……”
安王心底一凛,朝任安乐看去——
“陛下,千万别…”任安乐连连摆手:“我那个土匪窝远不及帝都繁华,再者安乐戎马数年,一身伤骨,在京城养老足矣。”
安王嘴里含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任安乐今年尚还只有十八吧!这让他们这些半只脚迈进了棺材的老头子情何以堪?
嘉宁帝亦是一愣,眼底肃冷散开,笑意温和起来:“任卿笑言了,卿乃国之栋才,愿留帝都辅佐于朕,朕心甚悦,卿此次破案有功,但有所求,朕必应允。”
任安乐确实有才,况且此般性子也合他的眼缘。
任安乐懒散坐着的身子猛地朝前倾,淡然的眸子变得明亮:“陛下此言可真?”
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任安乐瞬间溢于言表的喜悦,安王想到她三个月前在朝堂上的那场求娶,冷汗冒了出来。
嘉宁帝眼微眯,手轻叩在石桌上,道:“只除了一件,太子妃位不可。”
任安乐嘴一撇,叹了口气朝后仰去:“哎,臣便知道陛下是在逗臣,算了,臣没什么好求的。”
这哪里是和一国之君说话的口吻,偏生嘉宁帝却极为受用,见任安乐一脸沮丧,遂好奇道:“任卿,太子便如此能入卿之眼?”
虽说太子受待见让他这个做老子的与有荣光,可他实在瞧不出自个儿子哪里能让久经沙场的任安乐稀罕成这个模样!
任安乐摩挲着下巴,对上嘉宁帝和安王热切的眼神,缓缓道:“太子殿下容颜如玉,安乐自小念想的夫君,便是他那般模样。”
噗……安王终是没保住自己维持了十几年的皇家仪态,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容颜如玉?嘉宁帝回想太子肖似太祖的容貌,默然无语,心底狐疑:难道晋南那旮旯地出来的女子审美颇有不同?
酒渐酣,遥闻御花园中歌舞声渐停,这场召见让嘉宁帝相当满意,他也算认可了任安乐在京师的地位,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任安乐和安王退下了。
嘉宁帝仍坐在石椅上,良久后,酒壶渐空,赵福行上前,低声劝道:“陛下,夜深了,天凉,少饮些吧。”
嘉宁帝不语,忽然抬首,望向皇城北面,幽声低语:“赵福,你说…帝盛天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赵福心底一凛。
“若是活着,朕的江山怎么还能如此安稳?”
“若是死了,那朕……”嘉宁帝骤然起身,眉目肃冷:“是不是就可以走出这座围城了!”
赵福循着嘉宁帝的目光看去,落在皇城北面的宫殿上,神色微变。
那是昭仁殿,太祖驾崩之处。
世上几乎无人知晓,太祖离世时身边伴着的不是皇后妃嫔,皇子公主……而是帝家家主,帝盛天。
也无人知晓,十六年前,帝盛天在太祖墓前立誓此生决不再踏进帝都一步。
帝盛天二十年前一身武功便已臻宗师之列,世间难寻敌手。
这才是…嘉宁帝十年都未曾走出帝都的真正原因。
他赢了帝氏一族,让大靖自此以皇家为贵,却将自己永远困在了这座城池——以帝盛天倾世之名划下的围城。
宫娥领着任安乐出了冠心园,因来过一次,任安乐便把宫娥打发了,独自一人朝外走。
入夜的皇宫巍峨华丽,小径通幽,但显然任安乐高估了自己识路的能力,不过半刻她便在这弯弯绕绕的皇宫里头迷了路。
叹了口气正准备随便唤人带她出去,不远处阁楼上静立的人影让她脚步一顿。
阁楼下有侍卫守着……硬闯?她可不想明日自己偷香窃玉的名声传得满城风雨。求见?显然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任安乐托着下巴眉一挑,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
天鉴阁内,韩烨静静站立,手中拿着温朔此次会试的考卷,面颊微红,神情温润。
忽有树叶沙沙之声响起,韩烨蹙眉抬首,便看到——围栏之上,着一身藏青古裙的女子盘腿而坐,笑容焕然。
哟!任安乐吹了声口哨,她倒是不知,清冷古板的太子爷喝醉之后,竟是这么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求收藏啊,妹纸们,不要霸王俺啊,俺有开着战斗机码字啊。。。。
(好吧,不要鄙视我,显然你们的战斗机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
感谢骐骐小乖乖的地雷,握爪。
第十六章
十六章
任安乐的出现突然又毫无预示,许是她脸上的笑容过分温纯灿烂,韩烨竟一反常态没有肃着脸讲规矩,只是朝阁楼下望了一眼,笑道:“任大人好身手。”
任安乐笑眯着眼直点头:“殿下好眼力,安乐十岁习武,一身功夫打遍晋南无敌手,若殿下笑纳,安乐可保殿下此生安全无忧。”
见任安乐一脸认真,韩烨失笑,道:“任大人说笑了,大人如今乃一府寺卿,拳拳之心应当用在京城百姓身上。”
任安乐摇头回避,指着韩烨手中的试卷问:“这是温小公子的会试试卷?听闻陛下在殿试中以‘天下’为题,小公子以百姓为水律法为柱君王为剑来回陛下,金銮殿之答言惊四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之才,将来前途定无可限量。”
韩烨眼底的骄傲丝毫未掩:“温朔很争气,比我想象的更好。”
许是韩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每次谈及温朔时身上的冷峭都会冰化,一点都不似平常那个古板严肃的太子爷。
任安乐心底微微一动,身子一弯伏上前,嘴唇直接停在韩烨耳边,悄声道:“殿下,若不是年岁不对,臣真会以为温小公子是您在民间的遗珠……”
任安乐面色正经,声音带着饮酒后的沙哑,说出的话却极不成体统,韩烨只觉耳边湿润的触感划过,一阵热气升腾,猛地一怔,抬首朝一骨碌缩回去的任安乐看去——他居然被调戏了!
韩烨自小被立为一国储君,身份贵重,倾慕他的女子天下皆是,可是有谁敢做出这么不成体统的事!
“殿下,臣只是开开玩笑。”见太子如此表情,任安乐同样诧异,连连摆手告饶。
不至于吧,东宫妃嫔也不少,太子怎么反应得像个雏一样?
作为被轻薄的一方,韩烨本满是怒火,可却在任安乐诡异的打量目光下生生忍了下来,只是沉着脸硬声道:“任大人,孤是大靖太子。”
哦…原来是觉着自己丢面子了,任安乐眨眼,这才明白过来,小声无辜嘟囔道:“殿下,这在咱们晋南很正常……”
“正常?”韩烨面色狐疑。
“对啊,晋南民风开化,不少女子甚至休夫另嫁,也和男子一样拥有继承权,我在寨子里见过不少姑娘都是这般和心慕男子相处的。”
韩烨一阵气血上涌,晋南和北地尽管习俗相差,可女子也不会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见任安乐一脸真诚,才顿悟她虽有入朝领军的帅才,但自小在土匪窝长大,其他方面太过缺乏,遂揉揉眉角,苦笑道:“任大人,无论晋南风俗如何,这里是帝都,有些规矩和你们那里不太一样。”
任安乐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臣以后谨言慎行,绝不再触犯圣体。”敷衍的话说至一半,还是有些不乐意,她撇了撇嘴,道:“殿下,天下间想入东宫的女子数不胜数,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安乐真的如此入不了殿下的眼?”
韩烨微怔,并未回答,只是施施然坐回阁台木椅上,沉默片刻才对盘坐在横沿上一脸疑惑的女子道:“因为太可惜了。”
任安乐眉毛一挑,脸上立即明明白白写了几个大字:这算什么理由!
“这次科举舞弊案任大人之为,便是大人不能入东宫的理由。任大人不止有帅才,孤看朝堂波谲亦只在大人翻掌之间。”
韩烨的话清冷入耳,任安乐神情未变,只是勾着嘴角摇晃身体一言不发。
“无论是民心士子朝官俱在大人算计之列,即便是父皇和左相…也亦然。”韩烨对上任安乐漆黑的眸子,缓缓道:“忠义侯执掌西北数年,积威甚重,父皇对其跋扈早有不满,只是寻不到发作的借口。至于左相,他很清楚在士子口诛笔伐之下,朝廷势必要有所交代,一个户部尚书远远不够……若非左相插手,忠义侯的军权又岂能轻易的被逼交出,至于左相会如此心急的原因,想必大人比孤更明白。”
“殿下目如火烛,安乐小小伎俩,原就不指望能瞒得过殿下。”
“任大人谦虚了。”韩烨忽而沉声,目光陈恳:“朝堂差的便是大人这种一心为民的好官,且心有乾坤,所以孤才说……任大人入东宫,太过可惜了。你若留在朝堂,孤相信…会是天下之幸。”
任安乐托着下巴瞅着韩烨,突然道:“太子殿下,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是一位很好的储君。”
任安乐的目光笃定而认真,韩烨微微一怔,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笑了起来:“自孤被立为太子起,这句话常入耳里,却无一人如你一般直接,任安乐,你真的很特别,不同于孤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
韩烨突然起身,走到任安乐面前,任安乐诧异的望着他,只见——他如任安乐刚才一般突然俯下,唇角含笑:“孤虽不能迎你入东宫,却愿和你为莫逆之交,任安乐,你可愿意?”
韩烨静静俯身,墨黑的长发落在任安乐胸前,一动未动,仿佛在执意等任安乐的答案一般。
真是不能吃亏的主,任安乐叹气,回首——却突兀的撞入一双墨黑的眸子,面前的人眉峰如墨薄唇轻抿,脸颊犹带饮酒后的红晕。她眼珠子动了动,突然想,民间传言太子韩烨长得一张惹女子倾慕的好皮相,却原来是个实诚话。
风微起,两人长发被吹散,缠在一起落入空中,任安乐嘴唇一动,不由自主喃喃道:“君子冠颜如玉,美人月下成双。”
“哈哈哈哈……”
安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一道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