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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中人得到这种消息,都会巴结地赶去现场,以便先一步见到上级领导。一般都是在到了现场之后才会打电话报告给党委书记或者同僚,有的甚至在结束时才通报一下。
叶之然不爱搞这种把戏,他不是没有谋略之人,但他喜欢阳谋,不用yīn谋。在心里判断一下之后,就上楼向王静语通报情况。
王静语一听,赞赏地看了叶之然一眼,站起身就说:“叶长,那我们快点过去。”
小车风驰电掣般开到蒋泾村村委会,下车一看,果然是张县长带着秘书在村委会前面的晒谷场和村民说话。
晒谷场上的张顺强,见到王静语和叶之然慌里慌张地赶了过来,刚才还很和蔼的脸就是一变,对着两人冷笑道:“王书记、叶乡长,来的速度不慢啊?”
王静语仿佛看见的不是一张冷脸,笑吟吟地说道:“张县长,我们太失职了。您到了乡里视察工作,我们现在才知,向您做深刻检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静语把握的很有分寸。
不过,在张顺强的眼里,笑脸、冷脸都可以直接忽视掉。他说道:“你们一个是马石乡的党委书记,一个是乡长,我来问问你们,全乡有多少耕地?有多少农民?”
“村里农民的住宅基地有没有认真落实相关政策?”
“农民的计划生育工作有没有做好?是不是有钱的罚几个钱就可以生第二胎、第三胎?”
接连三个问题,都和农业、农村、农民这“三农”问题相关。三个问题就像三把斧头张牙舞爪地扑向马石乡党委、乡zhèngfǔ的一把手。
王静语不动声sè地回头看了叶之然一眼。
见到王静语求援的目光,叶之然稳了稳神。来的路上,他已有了应对的腹稿,此时不过是加以诠释。而且,他在马石乡工作了二年多,对农村情况非常熟悉,便回答道:“张县长,马石乡现有耕地十二万三千四百亩,农业人口约三万三千多人。农村的宅基地审批制度比较完善,一般由村委会申报、乡zhèngfǔ核实审批、县国土资源局批准。马石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抓得也比较严格,但对一些为了超生而离家出走的农民尚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
叶之然心想,既然他提了这三个问题,想必抓到了辫子,所以,回答得比较策略。
张县长板起脸,绷紧脸皮,看上去有刀砍不动的感觉。他冷冷道:“那你说说,十二万三千四百亩耕地中,有多少地荒着晒太阳?”
又指了指朱画家的宅子,问:“这家宅基地没有超标吗?计划生育政策抓得很严格吗?还是变相地成为马石乡zhèngfǔ的生财政策了?”
三斧头变成了三把刀。
叶之然沉着地说道:“张县长,马石乡确实存在少量耕地晒太阳的情况,这与土地的投入、产出比太低有关。根据我们的统计,现在每亩地的年收入在四百元左右,但每亩地的农业税、水电费、化肥农药费在二百三十元左右,农民辛苦一年,在土地上的收入实在太低。乡党委、乡zhèngfǔ正在想办法通过少收水电费、增加补贴等办法减少农民的负担,鼓励他们的粮食生产。当然,这也反映了乡zhèngfǔ对农民的粮食安全教育太少。”
“超标的这处宅基地是画家朱照溪的宅子,朱画家申请盖这套房子的理由是为了开画院,带学生用的,申请手续齐备。乡zhèngfǔ会在其建成后继续检查房子的用途”
“计划生育工作,乡里面存在少数超生现象。不过,超生的几户农民都是偷偷利用外出打工超生的,乡zhèngfǔ发现后才对其进行罚款。并没有先罚款,再超生的现象发生。”
张顺强一直在叶之然侃侃而谈时盯着他的眼睛看,听他这番话虽然语气恭敬,但防守得严严实实,将工作上的失误都推脱到政策层面上来,冷笑一声道:“叶乡长,你的工作如果像你的口才一样出sè,这些问题都不会存在。难道说,因为土地产出少,就可以任其荒废,那你们乡十二万三千多亩耕地是不是都可以不种了?朱画家的宅基地为什么通得过你的审批?因为农民外出打工期间超生,乡zhèngfǔ就没有办法了?还是故意等他们超生后再去罚款,以增加乡zhèngfǔ的收入?”
这三句话听似公平有理,却句句是诛心之论。
范支书不满地说道:“张县长,这话说得不实诚了。叶乡长哪是这样的人?我们村里也来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干部,有哪个像叶乡长这样真正关心农民的生活和收入?更不要说他替大家拿下流氓厂长胡伟忠,铲除杀人魔王‘两李’兄弟了。如果这样的乡干部你还不满意,我们县还有合格的乡干部吗?”
无yù则刚。对范支书而言,他本质上也是农民一个,又不可能升官,既然没有升官的yù望,自然不怕县领导。
张顺强就惊讶地看着范支书,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犯颜直谏。不过,是不是这个支书为了讨可以直接决定他命运的“现管”的好,而宁愿得罪县官?
他说道:“作为党的干部,当然要关心群众的疾苦,惩恶扬善,常嘉县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叶之然?”
这话一说,旁听的农民忍不住了,纷纷开口:“这谁啊?怎么这么看不惯叶乡长?”
“当官的有几个好的?除了叶乡长,我还真没见过。”
“是啊,你看他这么瘦,是不是每天动坏脑筋劳神伤身引起的?”
“叶乡长,我们支持你。”
“rì这个狗官,他冤枉好人必然会重用坏人。”
张顺强的脸sè就“赤橙黄绿青蓝紫”地连连变化了,他可以对叶之然冷着脸训斥,对农民反而要赔上笑脸。
张县长拉长声调说:“既然大家都为叶乡长说话,也许是我错怪好人了。但是,不管好人、坏人,如果工作抓得不力,还是要严肃教育的,你们要相信县zhèngfǔ,相信组织。”
叶之然这个汗那!邪门了,自己到蒋泾村几次,这些村民平时也不见他们和自己亲善,怎么现在一听到他被委屈,就公然敢和县长大人叫板了?难道自己为他们做了一点点事,说了一点话就这么被他们牢记在心吗?
中国的农民真的太朴素太善良了。
不过,现在他们这么帮自己说话,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啊!
他忙对着大家连连作揖,说道:“乡亲们都回去吧,张县长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批评我的,而且都批评得对。”
王静语也在旁边说道:“都散了,都散了。这样围着像什么话?张县长来到你们村,是为了关心你们的生活,可不能不识好歹。”
张顺强也是拿得起、放得开的人,他笑笑说:“乡亲们放心,如果叶乡长真像大家说的那样,我不仅不会批评他,而且会更重用他。你们都回去吧,村干部留下来,我们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农村、农业问题。”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叶之然。
他其实一到常嘉就知道叶之然是唐国强的红人,有心杀杀他的威风,借以在其他乡镇干部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有点杀鸡儆猴的用意。现在见叶之然不像自己潜意识里那种只是靠着马屁功夫上来的干部,对叶之然反而多了一些兴趣。
他这时候有了更深了解叶之然的心。(新书推荐期间,请阅读本书的朋友顺手点击“加入书架”,书友的一个收藏就是对作者的一个鼓励。谢谢。)
第118节座谈
蒋泾村村委会办公楼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每层楼有六间房间。九十年代初期,这样的村级办公楼,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比较好的。几个人就在村委会办公楼二楼会议室开现场会。
这个现场会议有些另类,参加的人有县长、县长秘书、乡党委书记、乡长、村支书还有村委会的干部。在张县长的秘书王小照的眼里,开这样的会议未免不伦不类。
叶之然心里却对张县长这种不重视会议形式、规格,而注重解决农村实际问题的做法暗暗惊奇。以前只知道新来的县长来自嘉南市的宣传系统,心里早将他归类到那种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搞搞yīn谋耍耍嘴皮子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静悄悄地来到农村,而且,在受到村民不友好的对待后仍旧提议召开这样的会议。
“同志们,我今天到了蒋泾村,可以说是意外一个接着一个,你们都给我上了一课啊。”张顺强看了大家一眼感叹道。他此时说话的语速异于平时,速度很慢。
这话一出口,王静语脸sè就更加庄重了些,显得她既在专心致志地听讲又非常重视领导的意见,而且还有一种因工作没做好而从内心发出的自责。叶之然始终认为,王静语具有这种凭一个小小的表情能让人明白她内心这么多含义的能力,这种能力即使是演员都不一定能做到。
有一次叶之然发现她丰富的表情之后深受启发,回到家拿着镜子练了半天,想让表情也能够配合心境表现得层次丰富一些。结果练得脸部肌肉差点抽筋也没练出王静语那种功夫来。
张县长看了王静语一眼,心里不断修正着对马石乡二个党政一把手的认识。他继续说道:“我到常嘉县工作之后,听说马石乡的工作开展得不错,经济总量、农民的生活水平都处于全县的前列。但我今天到了这里,却发现了很多问题,特别是看到这么肥沃的耕地沦为荒田,我感到很痛心。”
这话有些重了!范支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他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对土地怀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虽然不满张县长的语气,但听到张县长话里对荒芜的土地表示出的痛惜之心,又对他怀上了一些复杂的感观。
张县长把头转过来,望着叶之然严肃地问:“你觉得自己的工作都很到位吗?”
县长大人这么问话,即使真的都做到位了也不敢说是。何况叶之然也觉得自己对农业的重视不够。他就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回答:“我做得还不够。”
“仅仅是还不够吗?是很不够!”张县长是做过报纸总编的,咬文嚼字是强项。他声sè俱厉地说道:“上级党委把你放在马石乡党委副书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