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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荣听他这么一问顿时皱起了眉头,隐现担忧之色,“回王爷,这是从官州来的,王都那边不知是怎么回事,货没到人也没个信,老奴正觉得奇怪,按理说不该晚这么久的……”
楚惊澜心跳一滞,刚要问仔细些,一个挺拔的身影忽然从商肆里走了出来,披甲挽剑,步履沉实,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本来他是要朝西边而去,见楚惊澜站在门口,不由得停下脚步扬眉问道:“天都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把夜荣惊得冷汗直冒——大少爷也太不顾礼法尊卑了,怎么能这样跟王爷讲话?他唯恐楚惊澜发怒,连忙好声好气地打起了圆场:“大少爷,王爷是来询问王都的物资到了没有。”
夜怀礼本来想说到了自会给你送过去,心念电闪间忽然明白了,楚惊澜要的不是救助灾民的物资,而是物资里夹的那封夜怀央亲手写给他的信。思及此,他的情绪顿时有些复杂,但还是坦白地说道:“暂时联系不上王都来的车队,可能还要再等两天。”
“别家问过没有?”
这话倒把夜怀礼给问住了,他带兵过来修堤助防,今儿个得了空才到自家商肆走了一圈,还没了解得那么深,但夜荣是这里的老掌柜了,平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些事自是摸得门清,当下就低声答道:'“问过了,其他几家坚守在这里的都没收到王都的货。”
这下子不只是楚惊澜感觉不对了,夜怀礼心里也开始打鼓,两人互视一眼,有种心照不宣的担忧。
这些商肆的路线不尽相同,不可能同时耽搁在路上,唯一的可能只会是作为起点的王都出了问题,而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也太奇怪了。
正想着,负责城防的士兵远远地跑了过来,喘着气道:“王爷,将军,城外有一名姓裴的书生求见,说是从王都来的……”
话未说完,两人面色微微一变,同时脱口而出:“快带他过来!”
士兵得令,立刻原路跑回去了,不久就带了个人了,晦暗的天色下看不清面容,只见他衣衫凌乱,风尘仆仆,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楚惊澜向前走了两步,他一个箭步猛地扑倒在脚边,喉结滚动两下,吐出嘶哑而沉重的两个字。
“王爷!”
楚惊澜已顾不得他身上沾了多少尘土,容色又有多疲惫,一把将他拽起来疾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裴元舒嘴唇抖了抖,用尽浑身力气才挤出一句话:“谢家嫡系被灭门了,王妃……被禁军抓走了……”
闻言,两人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半天都无法动弹。
楚惊澜的手不自觉地松了,裴元舒滑落在地,被怀里揣着的东西硌了一下,他如梦初醒,颤抖着掏出了一路紧紧护着的卷轴,双手举过头顶呈到楚惊澜面前。
“王爷,先帝的遗诏已经找到了,老师让我务必交到您手上……”
橘黄色的光晕笔直地照在他手中的卷轴上,那耀眼的颜色刺得楚惊澜双目微痛,五爪金龙,朱红绶带,记忆中的模样从没有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过,原以为他应该欣喜若狂,或是视若珍宝,可他却是近乎粗鲁地夺了过来,然后转身就往城门走。
“王爷!”
裴元舒匆匆起身追了两步,奈何连日赶路腿已经没有丁点儿力气,根本追不上楚惊澜,就在这时陆珩和唐擎风到了,一边一个拦在楚惊澜跟前,面带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了?”
没人回答陆珩的话,楚惊澜径自朝唐擎风吩咐道:“调集所有影卫,回王都。”
陆珩终于觉出不对,一手拦下唐擎风,又仔仔细细地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色,推断出一个结论——王都出事了。
那就更不能让楚惊澜回去自投罗网了。
他极为冷静地劝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们也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来了,理当尽快回北地部署兵力才是。”
“央儿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回去。”楚惊澜冷冷地挥开他,他却猛地反手一抓。
“你疯了!回去是死路一条!”陆珩没想到他这么不理智,耐着性子劝他,“你以为她会希望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救她吗?”
“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陆珩气得额角直抽。
“她活着才重要。”说完,楚惊澜断然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形色决绝,宛如利剑出鞘,直指王都。陆珩怔了一瞬,视线掠过他手里那卷明黄,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救不出夜怀央,就拿他自己的命和遗诏去换。
这些年来无论是用兵打仗还是谋权夺位,他向来计熟于心,稳若磐石,何曾像今天这样没把握过?夜怀央当真是让他失了心疯了魔了……
想到这,陆珩忍不住喊道:“如今我真不知道她是来帮你的还是来毁你的了!”
楚惊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的嗓音却如同响雷般贯穿了陆珩的耳朵。
“阿珩,谢家已经被灭门了。”
陆珩陡然一僵,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坠,伴着剧烈的收缩坠入无底深渊,惶惶不知尽头,紧接着胸腔也仿佛被堵住了,他喘不上气,渐渐疼到炸裂。
谢芸……死了?
陆珩似乎还没有感受到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但楚惊澜却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深知多耽误一秒夜怀央就会多受一份罪,他不能再停留了。于是他施展起轻功疾速掠向城门,那里有现成的马匹,即刻就能赶往王都,至于蜀中的这一切,生也好死也罢,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江山百姓,抵不过她一人重要。
耳边风声呼啸,光影如梭,不知何时掺进了另一个身躯,矫健如豹,与他齐头并进,他没有转头去看,却听见那人极度压抑的嗓音。
“若是央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扔的营养液,一直没上APP都没注意~
☆、第93章 斡旋
夜怀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身体的种种不适是因为怀孕了,抚摸着平坦如昔的小腹,她竟觉得有些恍惚。
瞿芳说她腹中胎儿已经一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竹屋有的,她冷不丁地拍了下脑门,差点哀叫出声——就是那天!回到王府之后她困得直接睡着了,把要喝避子汤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恰好第二天楚惊澜又接到去蜀中救灾的旨意,她担心得要命,便再没把这事想起来。
罢了,多想无益。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腿微微蜷起,像一个圆弧般拱卫着腹部,然后揉着它轻声说:“宝宝,娘不是不想要你来,是怕保护不了你,明白吗?”
言毕,她又是一阵叹息,眉眼之间尽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幸好瞿芳找准机会混了进来,也幸好替她把了把脉,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若是一个不慎被皇后发现就糟了。说来这孩子也真是坚韧,这段时间跟着她东奔西走不说,那天被皇后推倒在地都没什么事,当真是她的心头宝。
怎么办,才短短几天她就已经舍不得他了。
可是如果最后逃不出这座监牢,她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连累肚子里这个小的,她无法不心疼,更无法想象楚惊澜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她莫名愣了一下。
都说怀孕的女子多愁善感,时喜时忧,她才一个多月就冒出苗头来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楚惊澜和家里人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她必须振作起来,不能放过每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
“宝宝,娘一定会带着你平安去见爹爹的,相信娘。”
她轻声呢喃着,把薄薄的凉被盖上腹部,然后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以护卫的姿态进入了梦乡。
在与外界取得联系之前,她所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静待时机到来。
这一睡又是大半天,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最后像是回到了澜王府,她躺在摇椅里纳凉,月牙在旁边摇着软罗小扇,屋子里还蒸了冰,甚是清凉舒爽,连澜澜也跑到这里来消暑了,胖乎乎的身子直往她怀里蹭,她一个不留神,那冰凉的小舌头就舔到了脸上,又粘又痒,惹得她咯咯直笑。
“澜澜,别弄……”
她眯着眼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潜意识里却忽然劈开一道闪电,惊得她立刻就醒了过来——这里是皇宫,哪里有什么澜澜?
心中的恐惧如黑洞般渐渐扩大,她猛地回头看去,床边竟坐了个人,手还身在半空中,那惨白的指尖还冒着凉意,似乎刚刚摸过她的脸。
“醒了?”
楚桑淮看见她一脸惊慌不禁满意地笑了出来,笑声幽冷而低嗄,像是地府的冥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夜怀央拼尽全力才把涌到嗓子眼的尖叫咽了回去,迅速爬起来坐好,双手紧揽着被子,肩膀靠进了床角,几秒之后才弯下身行礼。
“臣妾拜见皇上。”
虽然她反应慢了些,但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之后还能镇定地向他行礼,这样的胆色在后宫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楚桑淮的兴味越发浓厚了起来,随即免了她的礼。
“起来吧,别的女人见到朕坐在床边不是扑过来就是装矜持,你是头一个无喜无怒的,看来……朕今晚没有来错。”
夜怀央的心狂肆跳动,已然深感惊骇,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痕迹,还冷冷地挑明道:“三更半夜,皇上与臣妾共居一室,实在于礼不合。”
“那要与谁才合礼数?朕的皇弟?”楚桑淮嘴角一扯,旋即伸手握住她的下颌,略一使劲就将她带到了身前,“刚才你在梦中喊得可欢了,先前皇后跟朕说朕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对皇弟果真是情根深种啊……”
夜怀央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楚桑淮的双指来回摩挲着,能感觉到她面部轮廓的紧绷,却又格外滑腻,手感非常好,他眼中幽光立现,倏地伸出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强制性地半搂半抱在怀里,道:“朕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戏耍成这样,夜怀央,你胆子不小。”
腰间传来剧痛,夜怀央唯恐他伤到孩子,下意识想伸手护住腹部,却被理智瞬间拽了回来,只好咬牙撑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