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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应该去,您应该去。”阿辽沙又一次毫不怜悯地强调说。
“但是为什么要今天,为什么要在现在?? 。我不能离开病
人? 。”
“离开一会儿是可以的,这只是一会儿工夫。如果您不去,今天夜
里他会得脑炎的。我不会撒谎,您可怜可怜吧!”
“您也应该可怜可怜我。”卡捷琳娜凄恻地责备着,哭了。
“这么说来,您会去的,”阿辽沙看见了她的眼泪以后,坚决地说,
“我去对他说,您立刻就去。”
“不,您无论如何不要说。”卡捷琳娜惊惶地叫道。“我去,但是
您不要预先对他说,因为我尽管去,但说不定到了那儿又不走进去。? 。
我还不知道? 。”
她的嗓音哽住了。她困难地呼吸着。阿辽沙站起来准备走了。
“要是我碰见了什么人可怎么办?”她忽然轻轻地说,脸上一下子
又变得煞白了。
“所以必须现在就去,这样您就不会遇见什么人。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等着您。”他坚决地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二 谎话一时成为真实
他忙着到米卡现在正住着的医院里去。法庭判决后第二天,他发作
了神经性的寒热,被送到市立医院囚犯科去。不过瓦尔文斯基医生听了
阿辽沙和其他许多人(如霍赫拉柯娃、丽萨等)的请求,没有把米卡放
在狱囚们一起,而另外找了一个单间,就在斯麦尔佳科夫以前住过的那
间小房间里。尽管走廊尽头有一名警卫,窗上安有铁栅栏,所以瓦尔文
斯基对于他的不很合法的纵容举动很可以放心,但他毕竟还是个善良仁
慈的青年人,他明白象米卡这样的人忽然走进一伙杀人犯和骗子们中间
是多么痛苦,这必须慢慢习惯才行。至于亲友的探问,医生,看守所长,
甚至警察局长,都曾非正式地允许了。不过这些天来也只有阿辽沙和格
鲁申卡来探问米卡。拉基金曾有两次企图和他会见;但是米卡坚决请求
瓦尔文斯基不要放他进来。
阿辽沙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穿着病院的睡衣,有点发烧,
头上包着用水和醋浸湿的毛巾。他用一种茫然的目光望着走进来的阿辽
沙,但这种目光里仍然似乎显出一点惊惧的神色。
本来,他打从开庭审判之后就变得十分沉郁。有时一愣就是半个钟
头,好象在那里紧张而痛苦地沉思着什么事情,忘了身边的一切。即使
从沉郁中清醒过来,开始说话,也总是说得没头没脑,而且一定不是他
实际上想说的话。有时他满脸痛苦地望着他的兄弟。他和格鲁申卡在一
起,似乎比和阿辽沙在一起感到轻松些。尽管他几乎并不跟她说什么话,
但只要她一进来,他的脸上就闪出了快乐的神色。阿辽沙默默地在他的
床边上坐了下来。这一次他不安地等待着阿辽沙开口,但又不敢问一句
话。他认为卡嘉答应到这里来是不可想象的,但同时又感到如果她真的
不来,那以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阿辽沙懂得他这种心情。
“听人说,”米卡慌忙说了起来,“特里丰?鲍里赛奇把他的整个
客店都拆平了:挖起地板,掀开木头,把围廊全拆成了碎片,——一直
在那儿挖宝,寻找那一千五百卢布,就是检察官说我藏起来的那笔钱。
听说他一回家,立刻就疯狂地干起来了。这坏蛋真是活该!这是这里的
那个警卫昨天对我说的;他是那儿的人。”
“你听着,”阿辽沙说,“她会来的,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
许今天,也许过几天,我不知道,但是她会来的,她会来的,这是一定
的。”
米卡全身一震,想说什么话,但是没有说。这消息对他产生了可怕
的影响。显然他极想知道谈话的详情,但是仍旧不敢立刻发问,因为如
果卡嘉说了什么残忍和蔑视的话,在这时对于他真和刀戳一样。
“她还叫我一定要想法让你对潜逃的事感到安心。即使伊凡到那时
候还没痊愈,她也会亲自来办这件事的。”
“这件事情你已经对我说过了。”米卡沉思地说。
“你已经转告给格鲁申卡听了吧。”阿辽沙说。
“是的。”米卡承认。“她今天早晨不会来的,”他怯生生地瞧着
兄弟说,“她要晚上才来。我昨天一对她说卡嘉在那里想办法,她就不
作声了,只是撇了撇嘴。她只轻声说:‘让她去做吧!’她明白这是重
要的事。我不敢再往下试探。她大概已经明白卡嘉爱的不是我,而是伊
凡了吧?”
“是这样么?”阿辽沙脱口说了出来。
“也许不是这样。不过她今天早晨不会来的,”米卡又忙着说,“我
请她替我办一件事情。? 。你听着,伊凡弟弟会比我们大家都有出息。
应该活下去的是他,而不是我们。他会痊愈的。”
“你知道么,卡嘉虽然为他担心,但却几乎毫不怀疑他会痊愈。”
阿辽沙说。
“要是这样,她一定深信他要死的。她是由于恐惧才确信他会好起
来。”
“伊凡哥哥体格强壮。我也抱着很大的指望,相信他会好起来。”
阿辽沙不安地说。
“是的,他会好起来的。但是她相信他会死去。她愁肠太多了。? 。”
两人沉默着。米卡心里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在折磨着他。
“阿辽沙,我真是爱格鲁申卡呀!”他忽然用一种含泪的颤抖声音
说。
“她不会获准跟你上那儿去的。”阿辽沙立刻接口说。
“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米卡用一种突然变得十分刚强的声音接
着说,“假使在路上,或者到了那里,有人打我,我决不顺从,我会杀
人,然后人家就会枪毙我。这是整整二十年时间呀!在这里人家已经开
始对我用‘你’来称呼了。那些看守们就称我‘你’。我昨天整夜躺在
那里,检讨着自己:我还没有这个准备!我还接受不了这些!我想唱‘赞
美诗’,但是对于看守们的‘你’却还是不能忍受!可是为了格鲁申卡,
我可以忍受一切,? 。只有挨打除外。? 。但是人家却不许她到那里
去。”
阿辽沙温和地笑了笑。
“我直截了当地对你说吧,哥哥,”他说,“我对于这件事是这样
看的。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撒谎。你听我说:你还没有准备,这样的十字
架不是你能够背的。何况,象你这样一个没有准备的人也并不需要去背
那种沉重的殉难者的十字架。要是你杀死了父亲,那么如果你拒绝背十
字架,我会感到遗憾。但是你没有罪,这样的十字架对你是太重了。你
想通过承受苦难使你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照我看来,不管你逃到哪儿去,
只要今后终身都能记住这另一个人,对你来说,那也就够了。至于你没
有去承受背负十字架的大苦难,那么这也恰恰只会使你感到你自身负有
更大的责任,而你今后一辈子不断地感到这一点,就能更促使你去努力
追求新生,也许比你到那里去还要更加有效。因为到了那里,你可能会
忍受不下去,产生怨艾,结果也许果真会说:‘我还清了债务了。’律
师在这一点上说得很对。这样沉重的负担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对于
有些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承受的。? 。假使你真想知道,这就是我的看法。
假使你的潜逃会要连累军官和士兵等别的人,我是会‘不许’你逃走的,”
阿辽沙微笑说,“但是他们担保说,——那位押解长官自己对伊凡说的,
只要做得巧妙,不至于有重大的处罚,很容易含混过去。自然,行贿是
不名誉的事,即使在这件事情上也一样,不过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来担任
裁判官,因为如果伊凡和卡嘉委托我代你去进行这件事情,我知道,我
也照样会去行贿的。这我应该完全对你说老实话。所以你自己怎么办,
我不能评断。但是你要知道,我决不会责备你。而且说来也奇怪,在这
件事情上我怎么能做你的裁判官呢?好吧,现在我好象已经各方面都作
了分析了。”
“但是我却要责备我自己!”米卡嚷着说。“我要逃走,这一点没
有你也已经决定了:米卡?卡拉马佐夫还会不逃走么?但是我还是要自
我谴责,我将终身为我的罪行祈祷!耶稣会士们总是这样说的,对么?
我们现在就正是在这样做,不是么?”
“是的。”阿辽沙平静地笑着说。
“我爱你就因为你永远完全说实话,一点也不隐藏!”米卡嚷着,
高兴地笑了。“那么说,我发现我的阿辽沙是个耶稣会士了!为了这,
应该痛快地吻你一下。现在你听着其余的话,我要把另外的半个心也袒
露给你看。以下是我想到而且决定的:即使我逃走了,身边还带着钱和
护照,甚至逃到了美国,但总还有一个念头可以安慰我,那就是我逃走
并不是去寻快乐找幸福,而确确实实是去服另一种苦役,也许和这苦役
一样的坏!一样的坏,阿历克赛,我这是真话,一样的坏!这倒霉的美
国,见它的鬼,我现在就已经十分痛恨了。尽管格鲁申卡也和我在一块
儿,但是你看一看她:她象个美国女人么?她是一个俄罗斯人,全身直
到骨髓里都是个地道的俄罗斯人,她会苦苦想念她的祖国,而我随时都
会想到,她是为了我而忍受苦闷,为我而背起这样的十字架的,可是她
犯了什么罪呢?至于我,难道能看得惯那儿的那些家伙么?尽管也许他
们每一个人全都比我还好些。我现在已经恨起美国来了!虽然他们一个
个全是了不起的技师或者别的什么,但见他们的鬼,他们总不是和我们
一样的人,和我们有一样的心!我爱俄罗斯,阿历克赛,我爱俄罗斯的
上帝,虽然我自己是卑鄙的人!我会在那儿送命的!”他两眼闪光,突
然大声嚷起来。他的声音哆嗦着,泪水流了下来。
“所以我拿定了这样的生意,阿历克赛,你听着!”他抑制住激动,
又开始说,“我同格鲁申卡一块儿到那里去,一到就找一处离人远一些
的偏僻地方,立刻开始耕地,做工,和野熊在一起。那里也能够找到一
个离人远些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