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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点钟,却做了许多事情。当时正是暮色苍茫的时候。费多尔?巴夫
洛维奇醉醺醺地迎接她。她有八年没有见到他了。据说,她一言不发,
刚一见到他,就上去给他两下扎实、响亮的耳光,拉住他的头发使劲揪
了三下,然后还是不吭一声,一直冲到木屋里去看两个小孩。一眼看到
他们脸也不洗,穿着脏衣服,她立刻又给了格里戈里一记耳光,对他宣
布,这两个小孩由她带走,随后就领他们出来,让他们还穿着原有的服
装,外面用羊毛花毯裹住,坐上马车,回自己的城市去了。格里戈里挨
了这一下打,象一个驯服的奴隶似的,没敢说一句粗话,还送老妇人到
车旁,朝她弯腰鞠躬,恭敬地说,她“照顾孤儿将得到上帝的酬报”。
“你真是一个饭桶!”将军夫人临走对他吆喝了这么一句。费多尔?巴
夫洛维奇把这事情全盘考虑一遍以后,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所以对正式
同意孩子们归将军夫人教养的问题,以后也从未加以反对。至于说到所
受的几记耳光,他自己还走遍全城,到处去说呢。
恰巧将军夫人不久就死了,在遗嘱里指定给两个孩子每人一千卢
布,“做他们的教育费。这笔款子必须用在他们身上,用钱多少以够用
到他们成年时为度,因为对于这类孩子赠送这一点钱已是足足有余,假
使有人愿意慷慨解囊,那就随他们便好了”,等等。我自己没有读到遗
嘱,但是听说其中的确有诸如此类的古怪内容,而且辞句十分别致。老
夫人的主要的继承人是一个诚实的人,那个省里的首席贵族,叶菲姆?彼
得罗维奇?波列诺夫。他和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通了几次信,当时就猜
到从他那里是挤不出他的孩子们的教育费来的,——虽然他从不干脆拒
绝,遇到这类事情时永远只是想法拖延,有时甚至说得很动人。于是波
列诺夫亲自关心起这两个孤儿来,特别是爱上了最小的一个,阿历克赛,
所以他把他收养在家里很长时间,几乎直至成人。这一点我要请读者最
先加以注意,如果问这两个青年人所得的教育和学问应该终身感激谁,
我要说,应该感激这个叶菲姆?彼得罗维奇,最高贵而且讲究人道的人,
这类人是很少见的。他把将军夫人遗下的两千卢布款子保存起来不动,
到他们成年的时候加上利息,每人竟有两千了。教育他们则完全花自己
的钱,而且数目远远超过每人一千。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还是不
去多讲,只想指出一些最重要的事情。关于大的伊凡我所要报告的只是
他长大时,成了一个阴沉而有心计的孩子,并不很懦怯,却似乎从十岁
起,就透彻了解他们到底是住在别人家里,他们的父亲是那类连提起来
都嫌丢人的人,等等。这个男孩从很早,几乎在婴孩时代(至少是这样
传说),就显露了一种不寻常的,研究学问的才能。我不大知道底细,
不知怎么,他几乎在十三岁上就离开叶菲姆?彼得罗维奇的家,进入莫
斯科的一个中学,到一个有经验的,当时极有名气的教育家,叶菲姆?彼
得罗维奇幼时的好友家中去住宿。伊凡以后自己提到这一切时说,这都
是由于叶菲姆?彼得罗维奇的“勇于行善”,他有一个想法,就是有天
才的儿童应该跟天才的教育家学习。但是当青年人中学毕业,进入大学
的时候,叶菲姆?彼得罗维奇和这位有天才的教育家全都去世了。因为
叶菲姆?彼得罗维奇临死没有吩咐清楚,那位专制的将军夫人所遗给孩
子们的钱,虽然已经利上加利每人增到了两千,竟由于我们这里完全不
可避免的各种手续拖延,使他们迟迟领不到手,所以青年人在大学的最
初两年内不能不吃了点苦,他被迫半工半读。值得注意的是他当时根本
没有同他父亲通过一封信,——也许由于矜持,由于看不起他,但是也
许因为经过冷静明智的考虑以后,明白从父亲那里是得不到一点点正当
接济的。无论怎样,这位青年人总算一点也没慌张,到底找到了工作,
起初是每小时两角钱的教课,以后向各报馆投十行左右的小文章,讲些
街头发生的事件,署名“目击者”。这些小文章听说总是写得十分有趣
而隽永,很快地受到大家欢迎。单从这一点说,这位青年人在经验和知
识方面就都远胜过了大多数永远受穷的、不幸的男女学生,那些人在都
市里照例从早到晚踏破报馆和杂志社的门槛,永远重复着关于翻译法文
或抄写稿件之类的老一套请求,此外就想不出任何较好的办法。伊凡?费
多罗维奇和报馆编辑部认识以后,就没有同他们断过关系,到了大学的
最后几年,开始发表评论各种专门书籍的十分有才气的文章,因此在文
学界居然也逐渐知名了。不过直到最近,他才偶然在广大读者中突如其
来地引起了特别的注意,以致有许多人当时就马上留心到他,还记住了
他。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事件。当时伊凡?费多罗维奇从大学毕业后,正
在准备用自己的两千卢布出国游学,这时他忽然在某大报上刊出了一篇
奇怪的文章,甚至不是专家也都大为注意,更主要的是,文章谈的是他
显然并不熟悉的问题,因为他研究的是自然科学,这篇文章讨论的是当
时各处都在纷纷议论的关于宗教法庭的问题。他一面批评几种以前人家
发表的关于这个问题的意见,一面表示了自己的见解。特别是语气和结
论不同凡响。当时有许多教会中人简直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但突然间不
但平民派,甚至无神论者也同样表示赞许,鼓掌称快。终于有些聪明的
人断定,全篇文章只不过是一个玩笑,一出粗卤的闹剧罢了。我特别提
起这件事,因为这篇文章当时也曾传到了我们市镇附近的著名修道院,
那里的人对于大家议论的关于宗教法庭的问题是十分注意的。这篇文章
到了那里,便引起了很大的惶惑。他们一看作者的名字,知道他就是我
们城里的人,“就是那个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儿子。突然,就在这
当儿,作者亲身到我们城里来了。
伊凡?费多罗维奇当时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我记得我在当时
就曾带着一种近乎不安的心情这样思忖过。这次不幸的驾临,引起了许
多严重的后果,后来长时间、甚至几乎永远成了我弄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就一般推断,这位十分有学问,态度非常骄傲而又谨慎的青年,竟会忽
然走进这样不堪的家庭,去找这样的父亲,真是件怪事。他的父亲一辈
子也不理会他,不认识他,不想到他,而且即使儿子向他提出请求,也
无论如何,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给他钱,却仍然一辈子提心吊胆,唯恐
儿子们——伊凡和阿历克赛——会一旦突然跑来,向他要钱用。但是这
个青年人竟搬进这样的父亲家里,和他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同住在一起,
而且生活得不用提多么安谧。最后这一点不但使我特别惊奇,而且许多
别的人也为之诧异。我上面提起过的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米乌索夫,
是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前妻方面的远亲,当时恰巧从他已经长期定居的
巴黎回来,光临故土,耽搁在小城附近的一所庄园里。我记得他就是诧
异得最厉害的一个人。他和这青年人认识以后,对他十分注意,有时还
不免以稍受刺痛的心情,和他唇枪舌剑,争论关于知识见闻方面的问题。
“他是骄傲的,”那时候他对我们这样谈论他,“永远能挣到钱的,现
在他就已经有钱到国外去了。那么他在这里干什么呢?大家都知道他到
父亲家来,并不是为了金钱,因为无论如何父亲是不会给他钱的。他并
不喜好酒色,然而老人却离不开他,两个人处得挺投机!”这是实在情
形。青年人甚至对于老人具有明显的影响;虽然老人十分任性,常常近
乎存心取闹,但有时却几乎好象是还肯听他的话;甚至他的行为有时也
开始显得规矩些了。? 。
以后才弄明白,伊凡?费多罗维奇来到这里,部分是由于长兄德米
特里?费多罗维奇的请求,是为他的事情来的。伊凡从出生以来,几乎
也就是在这次到这个城里来的时候,才跟德米特里第一次认识和相见,
但为了一件多半是跟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有重大关系的事情,还在他
离开莫斯科到此地来以前,他们就已经开始书信往还了。至于那究竟是
什么事情,读者以后自然会详细知道。话虽如此,就是在我已经知道了
这个特殊情节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伊凡?费多罗维奇象一个谜,对于
他的降临此地实在无法解释。
我还要补充一点:伊凡?费多罗维奇在父亲和长兄之间当时是以一
个中间人和调解者的身分出现的,长兄当时已和父亲发生了很大的争
执,甚至提出了正式的诉讼。
再重复一下:这个小家庭的成员当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团聚,有几
个人甚至还是生平初次见面。只有幼子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住在我们
那里已有一年光景,比两个哥哥来得早些。对于这个阿历克赛,我很难
在把他引上小说正文以前先来一次象现在这样序幕性的叙述。但是也必
须先介绍几句,至少是为了预先说明很奇怪的一点,那就是我在这部关
于他的小说的第一幕里,就不得不把我未来的主人公穿上修士的长袍,
介绍给读者。是的,他住在我们的修道院里已经一年了,而且好象准备
在这里关一辈子。
四 幼子阿辽沙
他还只有二十岁,——他的哥哥伊凡当时二十四岁,长兄德米特里
二十八岁了。最先要说明的是这个青年阿辽沙并不是宗教的狂信者,至
少据我看来,甚至也决不是个神秘主义的信徒。我先把我的意见说完全
吧:他只是一个早熟的博爱者,所以撞到修道院的路上来,只是因为那
时候唯有这条路打动了他的心,向他提供了一个使他的心灵能从世俗仇
恨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