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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却深知这一切早已成为坟墓,仅仅不过是坟墓而已。我哭泣并不是由
于绝望,而只是因为能从自己的泪水中得到快乐,为自己的伤感所沉醉。
我爱春天带着滋浆的嫩叶,我爱蔚蓝的天,如此而已!这不是理智,不
是逻辑,这是出于心底、发自肺腑的爱,爱自己青春的活力。? 。你多
少明白一点我的这段谬论么,阿辽沙?明白不明白?”伊凡忽然笑了。
“我太明白了,伊凡,渴望出于心底、发自肺腑的爱,——你这话
说得好极了,我很高兴,你是这样地渴望生活。”阿辽沙大声赞叹说。
“我以为,世界上大家都应该首先爱生活。”
“爱生活本身甚于爱它的意义,是这样么?”
“一定要这样。应该首先去爱,而不去管什么逻辑,象你刚才所说
的那样,一定要首先不管它什么逻辑,那时候才能明了它的意义。我早
就想到这一点了。你爱生活,伊凡,这样你的事情就已经做了一半,得
到了一半。现在你应该努力你的后一半,那样你就得救了。”
“你又来拯救我了,也许我并没有毁灭哩!而且你所说的后一半又
是什么?”
“就是要使你的那些死人们复活,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死。好了,
拿茶来吧。我很高兴我们能这样谈谈,伊凡。”
“我瞧你是心头正充满着灵感。我最喜欢这种? 。见习修士的
Professions de foi①。? 。你是一个坚定的人,阿历克赛。你想离开修
道院,真的吗?”
“真的。我的长老打发我到俗世里来。”
“这么说,我们还会在俗世里相见,到三十岁我开始抛开酒杯之前
还会相遇的。父亲到了七十岁还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酒杯,甚至还想到八
十岁,这是他自己说的,虽然他是一个小丑,但他说这话是一本正经的。
他把色欲当作磐石来作为立脚点,? 。不过在过了三十岁以后,也许除
了这个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立足点的了。? 。可是到七
十岁总不免有点卑鄙,最好是在三十岁:这样还可以自欺欺人地保持点
‘高尚的色彩’。你今天没有看见德米特里么?”
“不,没有看见,可是我看见斯麦尔佳科夫了。”于是阿辽沙匆促
而又详细地把自己和斯麦尔佳科夫相遇的一段情节讲给哥哥听。伊凡突
然很关心地倾听起来,甚至还重复问了几句。
“不过他求我不要告诉德米特里说他谈起了他。”阿辽沙补充了一
句。
伊凡皱起眉头,沉思了起来。
“你是为了斯麦尔佳科夫的缘故皱眉头的么?”阿辽沙问。
“是的,为了他。见他的鬼去吧。德米特里我倒的确想见一见,但
是现在不必了。? 。”伊凡不乐意似的说。
“你真的想马上就走么,哥哥?”
“是的。”
“德米特里和父亲怎么办呢?他们会落个什么结局?”阿辽沙担心
地说。
“你老是讲这一套!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我的兄长德米特里
的保镖么?”伊凡气恼地说,却忽然又苦笑了一下。“这好象是该隐①关
于他被杀死的兄弟向上帝所作的回答吧?也许你现在正是这样想的?但
是真见鬼,我总不能老呆在这儿等着他们呀!事情一了结,我就走。你
大概以为我在吃德米特里的醋,以为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夺他的美女卡
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才见鬼哩,我是有我自己的事情。等事情一了结,
我就走。事情刚才已经了结了,你就是证人。”
“就是指刚才在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么?”
“是的,在她那里,一下子就彻底摆脱开了。可是那算什么?德米
特里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跟这事是毫不相干的!我和卡捷琳娜?伊凡
诺芙娜之间完全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也知道,正巧相反,德米特里做得
好象他是在和我同谋似的。其实我丝毫也没有请他这样做,是他自己煞
有介事地把她交给我,还为我们祝福。这真是可笑。不,阿辽沙,不,
你真不知道我现在感到多么轻松!现在我坐在这里,吃着午饭,你信不
信,我真想要一瓶香槟酒,来庆祝一下我刚刚得到的自由。唉,差不多
有半年了,忽然一下子,一下子全都摆脱了。我甚至昨天都还想象不到,
① 法语:信仰的表白。
① 《圣经》故事,该隐是亚当的儿子,杀了弟弟亚伯,受到上帝惩罚。见《世记》。
只要愿意的话,了结这事是根本不费什么的!”
“你说的是自己的爱情么,伊凡?”
“如果你愿意这样说,就算是爱情好了。是的,我恋上了一个小姐,
恋上了一个女学生。为她受了折磨,她也折磨了我。我长期厮守着她,? 。
现在忽然一切全烟消云散了。我不久前还满腔热情,可是刚一从那里走
出门来,就立刻恍然失笑了,——你相信么?是的,我说的完全是真话。”
“你连现在讲起这事时也讲得很快乐。”阿辽沙端详着他那的确忽
然开朗起来的脸说。
“但是我怎么会料到我是根本不爱她的呢!哈哈!结果却证明的确
是不爱她的。要知道我原先是多么喜欢她呀!甚至在我刚才说那番慷慨
激昂的话的时候,也还是很喜欢她,你知道么,就是此刻我也还是非常
喜欢她,可是同时我离开她又感到那么轻松。你以为我在夸大其词么?”
“不。不过这也许本来就不是爱情。”
“阿辽沙,”伊凡笑了,“你别开口议论起爱情来!你这样做是不
合身分的。刚才,刚才你竟跳出来议论这个!啊哟!我还忘了为这事吻
你一下。? 。她真是使我吃够了苦头,我真是守在折磨的旁边。唉,她
是知道我爱她的!她爱的是我,不是德米特里!”伊凡愉快地断然说,
“德米特里只是折磨。我刚才对她所说的话完全是千真万确的真话。但
是最主要的是,她也许需要十五年或者二十年才能觉悟到,她根本并不
爱德米特里,而只爱她折磨着的我。甚至也可能永远不会觉悟,尽管取
得了今天的教训。所以最好是伸伸腿站起来,从此一走了事。顺便问一
声:她现在怎么样?我走后那边情形怎样?”
阿辽沙对他讲了关于犯歇斯底里的情形,又说她大概现在还不省人
事,说着胡话。
“不会是霍赫拉柯娃瞎说么?”
“好象不会。”
“应该探问一下。不过从来没有人因为犯歇斯底里面死的。犯歇斯
底里就犯歇斯底里吧,上帝赐给女人歇斯底里,是给她们的一种恩惠。
我根本不想到那里去。再钻到那儿去有什么意思。”
“可是你刚才对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阿辽沙,我们叫一瓶香槟酒来,为我的自由
干一杯吧。哎,你真不知道我是多么高兴!”
“不,哥哥,我们还是不要喝吧,”阿辽沙忽然说,“再说我心里
正有点发愁。”
“对,你早就在发愁,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么你明天早晨一定要走么?”
“早晨?我没说早晨,? 。不过也可能是早晨。你信不信,我今天
在这里吃饭,完全是因为不愿意同老头子一块儿吃,他真使我讨厌到了
极点。单为了他我也早就该走了。可你干吗为我的走感到这么不安?在
动身以前你我还不知道有多少时间。整整一大段时间,无穷无尽的时
间!”
“如果你明天就走,那里来的无穷无尽呢?”
“这对你我又有什么妨碍?”伊凡笑了,“我们总还来得及谈完自
己的事情,谈完我们到这里来要谈的事情的,是不是?你为什么用惊奇
的神气看着我?你回答一下:我们是为什么事情到这里相见的?为的是
谈对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爱情?谈老头子和德米特里?谈外国?谈
俄国不可救药的现状?谈拿破仑皇帝?是为了谈这些事情么?”
“不,不是为了谈这些。”
“那么说,你自己也明白是为了谈什么。有些人需要谈某种事情,
我们乳臭未干的青年却需要谈另一种事情,我们首先需要解决永恒的问
题,这才是我们所关心的。所有俄国的青年人现在全一心一意在讨论永
恒的问题,正当老人们忽然全忙着探究实际问题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三
个月来一直露出期待的神情瞧着我呢?就是为了想盘问我:‘你到底信
仰什么,还是压根儿什么也不信仰。’三个月来你的眼神不就是这个含
义么,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是不是这样?”
“也许是这样。”阿辽沙微笑了。“你现在不是在讥笑我吧?”
“我讥笑你?我是不想使我那三个月来一直那样期待地瞧着我的小
弟弟灰心丧气。阿辽沙,你毫不客气地瞧着我:我自己就跟你一模一样,
完全是幼稚的小伙子,所差的只是不是个小修士。俄国的小伙子,我指
的是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是怎样在活动呢?举例来说,他们就聚集在这
里的脏酒店里,坐在一个角落上。他们以前从来不相识,一出酒店,又
会几十年互不相见,但那有什么,碰到在酒店相会的机会时,你看他们
在讨论些什么?讨论的不是别的,而是全宇宙的问题:有没有上帝?有
没有灵魂不死?而那些不信上帝的,就讲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还有
关于怎样按照新方式改造全人类等等;结果还是一码事,是同一个问题
的两面。今天我们这里有许许多多极不寻常的俄国小伙子都在一心一意
地谈论永恒的问题。不是这样么?”
“是的,在真正的俄罗斯人心目中,有没有上帝,有没有灵魂不死
的问题,或者如你所说另一面的问题,自然是最首要最严重的问题,而
且这也是应当的。”阿辽沙说,还是含着平静而带有探究意味的微笑,
注视他的哥哥。
“你知道,阿辽沙,做个俄罗斯人有时候就根本不是件聪明事,但
再不能想象有比现在那般俄国小伙子们在干的更愚蠢的事情了。不过有
一个俄国小伙子阿辽沙,我却是非常喜爱的。”
“瞧你得出个多妙的结论来!”阿辽沙忽然笑了。
“好,你说吧,从哪里开始?全听你吩咐。从上帝说起?先谈上帝
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