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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们的痛苦是用来凑足为赎买真理所必需的痛苦的总数的,那么我
预先声明,这真理是不值这样的代价的。我不愿使母亲和嗾使群狗撕碎
她的儿子的人最终互相拥抱!她不应该宽恕他!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为
自己宽恕,她可以宽恕折磨者给她这个作母亲的所造成的极大痛苦;但
是关于她的被撕碎的孩子的痛苦,她并没有宽恕的权利,不应该宽恕折
磨者,就是孩子自己宽恕了,她也不应该!既然这样,既然她们不应该
宽恕,那么和谐又在哪里呢?全世界有没有一个人能够而且可以有权利
宽恕?我不愿有和谐,为了对于人类的爱而不愿。我宁愿执着于未经报
复的痛苦。我宁愿执着于我的未经报复的痛苦和我的未曾消失的愤怒,
即使我是不对的。和谐被估价得太高了,我出不起这样多的钱来购买入
场券。所以我赶紧把入场券退还。只要我是诚实的人,就理应退还,越
早越好。我现在正是在这样做。我不是不接受上帝,阿辽沙,只不过是
把入场券恭恭敬敬地退还给他罢了。”
“这是叛逆。”阿辽沙垂下头来轻声地说。
“叛逆么?我不愿听你说这样的话。”伊凡十分诚挚地说。“不管
一个人能不能在叛逆中过生活,但我是愿意这样生活的。请你对我直说,
我要求你,请你回答:假设你自己要建筑一所人类命运的大厦,目的在
于最后造福人类,给予他们和平和安谧,但是为这个目的,必须而且免
不了要残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生物,——比方说就是那个用小拳头捶胸
脯的孩子吧,要在他的无法报偿的眼泪上面建造这所大厦,在这种条件
下,你答应不答应做这房子的建筑师呢?请你坦白说,不要说谎!”
“不,我不能答应。”阿辽沙轻声说。
“同时你能不能那样想,就是你为他们建筑的那些人会同意在一个
受残害的小孩的无辜的血上享受自己的幸福么,而且即使同意了,又能
感到永远幸福么?”
“不,我不能那样想,哥哥,”阿辽沙突然两眼放光地说,“你刚
才说:全世界有没有一个人能够宽恕而且有权利宽恕?但这样的人是有
的,他能宽恕一切人和一切事,而且代表一切去宽恕,因为他曾为了一
切人和一切物而流出了自己清白无辜的血。你忘记了他,而大厦正是建
立在他的上面的,大家也正是对他呼喊:‘你是对的,主,因为你指引
的道路畅通了。’”
“哦,这就是‘唯一的无罪的人’和他的血!不,我没有忘记他,
相反地,还老觉得奇怪,怎么你许久不提出他来,因为你们在辩论的时
候,照例总是首先把他提出来。喂,阿辽沙,你不要笑,一年以前我曾
经写了一首诗。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耽搁十分钟,我可以讲给你听。”
“你写了一首诗么?”
“哦不,没有写,”伊凡笑着说,“我有生以来也没有做过两句诗。
但是我想出了这首诗,而且记下来了。这是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你是我
的第一个读者,——哦,应该说是听众。真的,一位作者为什么要错过
唯一的听众呢?”伊凡微笑了一下。“讲不讲?”
“我很愿意听。”阿辽沙说。
“我的诗题目叫做《宗教大法官》,——是一篇荒唐的东西,但是
我愿意讲给你听。”
五 宗教大法官
“在这里没有序言——那就是说没有文学的序言也是不成的。”伊
凡笑了,“哎!其实我算是什么作家!你瞧,我这段故事发生在十六世
纪,在那个时候恰巧有在诗里把天神引到地上来的习惯,——这点你从
学校的课本上一定早就知道了。关于但丁我先不提。在法国,法庭职员
和修道院的修士扮演整本的戏剧,把圣母、天使、圣徒、基督,甚至还
有上帝全搬上了舞台。当时这种场面表演得非常淳朴。雨果的《巴黎圣
母院》写出了老巴黎,路易十一时代,为庆祝法国太子的生辰,在市政
厅里演出一出含教训意义的、给大家免费观看的戏剧,名叫《Le bon
jugement de la très sainte et gracieuse ViergeMarie》①,剧
本里圣母亲身出场,宣告她的bon jugement②。我们莫斯科在彼得大帝
以前的古代,也时常演出几乎完全类似的戏,特别是从《旧约》中取材
的戏。但是除了戏以外,当时还有许多小说和‘诗’流传于世,这些作
品里在必要的时候也出现圣徒、天使和全体天神。我们的修道院里也翻
译,传抄,甚至写作这类的诗,而且早在鞑靼人统治时代就是这样。比
如,有一篇修道院的诗,——自然是从希腊文翻译过来的:题目是《圣
母游地狱》,它描写的场面和手法的大胆不亚于但丁的作品。圣母亲临
地狱,由天使长米迦勒给她引路。她看到了罪人和他们所受的苦刑。其
中在油煎湖上有一群极引人注目的罪人:他们中有些人已沉入湖底,再
也浮不上来,‘那些人已经被上帝遗忘了,’这是一句非常深刻而有力
的话。圣母惊愕而流泪了,跪在上帝的宝座前,为地狱里的大众请求赦
免,不加歧视地为她所见到的一切人请求赦免。她同上帝的谈话是极有
趣的。她哀求着,不肯离开,当时上帝把她的儿子被钉着的手足指给她
看,问她:我怎么能赦免他的凶手呢?于是她吩咐全体圣徒、殉教者、
天使和天使长们同她一齐跪下,祈求不加歧视地赦免一切人。结果是她
向上帝求到每年从耶稣受难日到三一节停刑,地狱里的罪人们立刻感谢
上帝,向他喊:‘主啊,你这样裁判是对的。’我的那篇诗如果在当时
出现,也一定会是这类的性质。在我的诗里他也出场了,尽管他没说一
句话,只是出现一下,走了过去。自从他发出必将来到自己的天国的誓
言以来,已经过了十五个世纪,还在十五个世纪以前,他的预言者就记
录着:‘看呀,我很快会来的。’‘关于日子和时刻甚至我也不知道,
唯有我的天父知道。’这是他自己还在地上时说的话。但是人类仍怀着
当年的信仰和当时的感动心情在等待着他。嗯,这信仰甚至更大了,因
为人们已经有十五个世纪没再得到天上的保证:
没有得到天上的保证,
只好相信内心的声音。
也只好相信内心的话了!不错,那时还有许多奇迹出现。有些圣徒会作
神奇的治疗;还有一些圣者传上说,天上的女皇曾亲身降临到他们那里。
① 法语:《至圣和仁爱的圣母玛丽亚的仁慈裁判》。
② 法语:仁慈的裁判。
① 席勒的诗《愿望》里的句子。
但是魔鬼决不肯打盹的,人间已开始对这些奇迹的真实性怀疑起来。恰
巧当时在德国北部出现了可怕的新的邪教。‘象火炬一般’的巨星‘落
在水源上,水变苦了’。巨星就是指教会。这些邪教徒开始亵渎上帝,
否认奇迹。但是仍坚持信仰的人们却信仰得更加热诚了。人类的眼泪照
旧涌向他,照旧等待他,爱他,寄希望于他,渴求为他受苦以至死亡,
和以前一样。? 。人类怀着信仰和热情祷告了许多世纪:‘主啊,快来
吧。’他们向他祈求了许多世纪,到后来他怀着无边的慈悲心肠,终于
亲临到祈祷者面前。早先,当一些圣者,苦行者,圣隐修士还活在世上
的时候,他也曾降临到他们那里来过,在他们的行传里曾有记载。在我
们国家里,深信自己的诗句说出了真理的丘特契夫①,曾经这样宣告:
天国之王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身上穿着奴服,
曾经走遍了亲爱的大地,
到处给人们赐福。
我可以对你说,这一定是真的。他想在人民面前——在那些受折磨,受
痛苦,满身罪孽,却象孩子般爱他的人民面前出现片刻。我的故事发生
在西班牙的塞维尔地方,在宗教裁判制度最可怕的时代,各地每天烧起
火堆,颂祷上帝,
在艳丽夺目的火堆上,
烧死凶恶的邪教徒。
哎,这自然并不就是他预言中当世界末日时,他将带着天上的荣耀,‘象
闪电从东到西照亮天边’似的突然显现在人前的那种基督降临。不,他
只是想要哪怕是短时间地降临到他的孩子们那里去,而恰巧在活烧邪教
徒的地方。他怀着无比的慈悲,仍旧以他十五个世纪以前在人间走动了
三年时那个原来的人形,又一次在人间走动。他降临那个南方城市的‘火
烫的大道’上,在那里,刚刚在头一天,有国王,宫廷骑士,红衣主教
们和美丽的宫廷贵妇们在场,在全塞维尔城众多人民面前,任宗教大法
官的红衣主教在‘艳丽夺目的火堆上’ ad majoremgloriam Dei①,
一下子烧死了几乎上百个邪教徒。他是悄悄地,不知不觉地出现的,可
是真奇怪,大家全认出了他。这应该是我那首诗里最精采的一段,——
描写为什么人们会认出他来。人们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拥到他的面前,围
住他,聚集在他身边,跟随着他走。他默默地在他们中间走着,带着流
露出无限同情的宁静的微笑。他的心上燃烧着爱的太阳,他的眼中闪耀
出光明,智慧和力量的光芒,射到人们的身上,使他们的心里涌出感激
回报的爱。他的两手伸向他们,为他们祝福。只要和他一接触,甚至只
要碰到他的衣服,就发生治疗的力量。人群里一个从小就瞎了眼睛的老
人呼吁道:‘主,治愈我吧,让我也能看到你。’立刻,好象一片鱼鳞
① 丘特契夫(1803—873 年),俄国诗人,善于描绘大自然和人类的精神感受。
② 丘特契夫作《可怜的乡村》中的诗句。
① 拉丁文:为了上帝伟大的荣誉。
从他的眼睛上落下,盲者看到了他。人们哭着,吻着他走过的土地。孩
子们把花朵扔到他面前,唱着歌,对他喊着:‘和散那!’②‘这是他,
这是他自己!’大家反复地说,‘这一定就是他,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他在塞维尔教堂的台阶上面站住了,那时正有人哭着把一个敞着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