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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背后顿生一阵寒意,旁边的同僚闻声亦停住了步子。严学中不急不忙地走过来:“孟评事要回相府么?一道走罢。”
旁边那同僚惊了惊,这孟景春何时与严学中攀上关系了?
孟景春进退维谷,低着头道:“严大人前面请。”
严学中便走到了前面,到衙门大门口时,他上了一辆马车。孟景春犹豫一番,看了一眼那同僚,硬着头皮上去了。
孟景春上车后不吭声,严学中亦不同她说话。车内气氛沉闷非常,好不容易熬到马车抵达相府门口,孟景春暗吸一口气,猫着腰便急忙下了车。
严学中走在后面,亦是进了府。
孟景春四下看看,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天啊,相爷府从来都没亮过这么多灯笼,真是铺张……
牛管事匆匆忙忙过来,孟景春碍于后面跟着严学中,便极小声地问牛管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牛管事压着声音说:“昨日来的那位要在府里长住了,今天白日里在府中转了一圈,各处均指点了一番,说这般冷清怎么行,将来还要多添置些东西,还打算多雇几个工。”他瞅瞅四下这灯笼:“这灯笼也是那位吩咐着全点起来的。”
孟景春步子走快了些,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一眼严学中,又悄悄问牛管事:“难不成后面这位也要在这府里长住?”
牛管事皱眉,小声抱怨:“可不是嘛,难为死了。”
“有什么好难为的?”
牛管事无奈摇摇头,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孟大人也知道相爷素来节俭的……”
孟景春瞧牛管事这模样,便一直憋着笑,安慰他道:“莫担心,依我看,相爷还是很听那位话的。”她想想今日沈英早上不是不想出门的么,难道不在府中?便问道:“相爷今日可出门了?”
“上午说去工部衙门,到现在还未回来呢。”牛管事接着道,“若孟大人觉着私下见那位不方便,还是先回卧房罢,等相爷回来再去喊您吃饭。”
孟景春心道这实乃上上策,便头也不回地直奔东厢卧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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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刚回府便蹙了眉,牛管事一一同他说明事情原委,正等候发落时,沈英却对此不予置评,只说:“去喊孟景春过来吃饭。”
餐室里已坐了沈时苓与严学中,沈英走进去,径自坐在沈时苓对面,看着满满的一桌菜,忍了忍,什么也未说。
过了会儿,孟景春推门进来,见屋内这情形顿时连胃口都不大好了。
她坐在沈英旁边,两只手都垂着,都不敢往上放。沈时苓道:“今日来不及再雇新厨工了,听闻京城得月楼做得还可以,便叫了几个菜送来,不要嫌弃地吃罢。”
孟景春看看桌上的菜,心道这也叫“几个菜”?
严学中很是自然地拿过沈时苓面前的空碗,先盛了一小碗汤给她:“还温着,夫人先喝。”
孟景春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严学中面带微笑这样子太吓人了,伺候起人来似乎毫无障碍。
沈时苓却冷冰冰道:“我不喝这个,给该补的人补。”
孟景春微微伸长了脖子瞧那是什么汤,沈时苓却道:“鹿鞭炖鸡汤,孟大人要喝?”
孟景春闻言愣了一下,忙摆手道:“不喝不喝,我吃清淡些就好。”她喝这种补肾助阳东西做什么?会流鼻血的。
沈时苓看一眼沈英:“哟,你也不喝?”
沈英黑了脸,已是拿了筷子,没好气地说:“要喝你自己喝。”
沈时苓便将碗递给严学中:“他们都不喝,便宜你了。”
严学中接过来居然慢条斯理地喝掉了。
孟景春连忙学沈英埋头吃饭。
沈时苓看她一眼,又说:“孟大人,这时节都有蚊子了不成?脖子上起了那么大一个红包,是否要涂些药膏啊。”
孟景春大为窘迫,一想到昨晚上被沈英亲亲啃啃的,早上都没注意照镜子!此时只恨衣领不够高!
沈时苓淡笑笑,这才不慌不忙地拿起筷子吃饭。她吃饭途中是不说话的,孟景春缓一口气,拼了命地赶紧吃完好滚蛋。
沈英看她一眼:“别吃太急了,小心呛着。”
孟景春忙不迭点头,眼神里想说的却是“你也赶紧吃啊”。
结果明显是沈时苓更甚一筹。沈时苓吃到一半说饱了,放下碗筷,同还在吃的三人道:“学中现下住驿馆,我搬过去不合适。左右府里这样空,我便在这里住一阵子,沈英你有没有意见?”
沈英亦是搁下碗:“你住便是。”
“话先说好,我不爱住穷酸的地方,你这里太穷酸,这阵子我得琢磨琢磨怎么改。”
沈英耐着性子:“你随意。”
“很好。”沈时苓略顿,“学中也会搬过来,我们就住西厢那间屋子,不影响到你罢?”
沈英道:“你不搞出什么太大动静应当不至于会有影响。”
沈时苓短促地笑了一声,也不说话。过了会儿她却道:“离家前娘亲让我带了些小孩子穿的鞋子,都是没事时自己做的,本打算送给你家小孩的。没想到你一把年纪居然还单着,更别提孩子的事了。我就纳闷了,你是太风流呢,还是根本对女子没什么兴趣?”
沈英脸色遽然变差:“这样的话不要乱说。”
沈时苓一脸闲定,似是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孟景春与严学中在,道:“我确实是乱说。所以,既然这阵子我在京城没什么事情,便同你物色个好夫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的都无所谓,长得好看年纪不大好生养就行,你觉得呢?”
沈英还是忍着,只说:“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
一旁的孟景春听得愣愣的。
“我不操心还有谁操心?你要是绝了沈家的后我亲手掐死你。”
严学中一盏茶递过去:“夫人消气。”
沈英被她这么说得简直脸面无存,却仍是克制着语声道:“今日到此为止,下回这样的事情不要在餐桌上说,没有规矩。”
说罢便拂袖离席,一句招呼也不打。孟景春连忙放下筷子,蹭蹭蹭地跟了出去。
她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劝道:“相爷消消气。”
“我怎么消气?”沈英头也不回,“她方才说的那是什么话,没大没小。”
孟景春止住了步子,叹口气道:“相爷太小气了,看不得人摆阔。然后呢,听不得玩笑。我认为长姐说的有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为你愁很正常,你反倒不领情了。”
沈英闻言转过身来,看了看她:“我不领情是罢?你倒是很听得进去啊。”
孟景春一脸无辜:“那是自然。长姐以为我是男子,且与相爷过往甚密,肯定以为相爷成了断袖,甚至还可能对我有怨气。这回想替相爷找个白嫩好生养的妹子成亲,是很合理的想法。”
“我去找个人成亲你便开心了?”
“当然不开心。”孟景春一脸坦然,“相爷怎么能与其他人成亲呢?相爷若与其他人成亲了,我也会学着长姐一样——”她笑着伸出两只手,做了个手势,口中接着道:“咔,掐死相爷。”
【五一】大朝
沈英听她这般恐吓;却笑得温温,转过身去:“好啊,那等着你掐死我。”
孟景春走在后面伸指戳他的后背:“相爷别不当回事,我说到做到,有本事试试看。”
沈英却又忽地转过身来,与孟景春撞了个满怀。借着灯笼光;他侧头去看孟景春脖颈上的红肿淤痕,手指轻覆上去:“去我那儿找瓶药膏去涂一涂罢。”
指腹温度暖暖的;孟景春觉着痒痒的,便道:“我有的。”说罢又挪开他的手;想了想道,“我瞧伙房隔壁那间屋子空着,我一直想有个药室;做些膏药啊药丸什么的,不知能不能用。”
沈英当她是不想荒了家传的手艺,便也不多问,只道:“随你。”
孟景春点了点头,沈英便又转过了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会儿,孟景春忽问道:“近来朝中都没什么动静了,可是在酝酿着什么事?”魏明先与废太子均还关在狱中,也没有给出个结果和说法。这一拖已是拖了好些天,也不知到底会如何处理。
况她听说,陈庭方自二殿下殁了之后,便再也未去过翰林院。她不敢去陈府探望,朝中也无人议论这事,就连襄王进京这么大的事情,朝中到现在仍旧是风平浪静,这平静得实在有些不大正常。
沈英并没有正面回她,只说:“有是有,但无伤根本。”
孟景春点点头。
她还记得在政事堂看到的那些堆成山的折子。当时太子余党纷纷上书劝谏皇帝慎废太子,若将来大权当真落到襄王手中,这些人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结党这等事,素来为朝中大忌。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彼此牵涉,无法独善其身。襄王继位阻力重重,他若要真登上这帝位,朝中难免要有清洗。
孟景春担心的是皇帝或者襄王会让沈英来当这把清洗朝堂的剑。陈韫年事已高,且陈庭方之事对其打击巨大,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如今连政事堂都是不常去,因此这事情很有可能会让沈英来做。
她思来想去总觉着有些不安。
沈英似是看穿她这样问的心思,便在前头说了句宽慰她的话:“笨蛋,我不愁的事情你愁什么?”
孟景春了然,回说:“我哪里愁了,我就随便问问。”
沈英笑笑,也不理她,便接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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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孟景春问过这事后,还没过几日,她一直担心的朝中大清洗便毫无预兆地开始了。六部尚书接连下了三个,御史大夫致仕,宋皇后幼弟车骑将军被免兵权,其侄被直接外放至楚州,驻防京城的禁军十二卫长官被换掉大半,就连东宫六率的印绶都被全数收回。
一连串的人事大变动引得朝内人心惶惶,外戚更甚。
皇帝虽说是已不理政事,但一道道盖好印的敕令却自宫中发出,连一丝一毫的预兆也没有。关于皇帝身体是否还康健的各种流言,在朝下越传越不靠谱。甚至已有谏臣质疑这诏书敕令是否当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矛头径直指向了沈英。
人人皆知沈英乃皇帝近臣,这些敕令均由沈英带出来,皇帝却迟迟不露面,实在是很难令人信服。又有人传出沈英与襄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