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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全是血,丞相大人后背上全是血!”
无所痛
“血!全是血,丞相大人后背上全是血!”
虽然顶着烈日,众臣仍然看得清楚。谢临一袭朝服,赧色底面,令他后背上的血并不显眼,但后背金线绣边图案,全被血液染红,众臣这才发现,原来丞相大人身上有伤,这两天两日跪坐下来,谢临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终于还是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襟。
然而谢临仍然跪姿不便,后背依然挺得笔直,姿势依然十足标准,若非后背红了一大片,众臣几乎就要以为,他没有受伤,或者毫无痛觉。
真是个怪物。
众臣心下惊骇。
赖昌本来正在劝谢临歇息一会,吃些饭菜,保持一□力,但谢临却毫不理睬,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点回应也没有。
赖昌知道谢临脾气扭,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会轻易听劝的,因此便和尉迟正打定了主意,宁可多废废嘴皮子,也要让谢临休息一会。
不想刚说了两句话,便猛地听到谢临身后的一位大臣惊叫,倒叫赖昌骇了一跳,众臣随那位大臣目光看去,也不禁都失声惊呼起来。赖昌疑惑,心下泛起不好的预感,急忙看向谢临背后,果然见到虽在赧色之下不太明显,却正是大片大片的深红颜色,令赖昌倒抽一口气。
谢临额上隐有薄汗,赖昌还道是因天太热,热出来的,敢情明显是因为伤口太疼,疼出来的,不由慌忙道:“大人,大人,您快去歇息吧,小人不会说的,各位大人也不会说的,您后背上全是血,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会吧!”
谢临临危正坐着,姿势不变,也不拒绝,也不接受,就仿佛……就仿佛他没听到似的,毫无所觉。
赖昌与尉迟正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忧心,失措。
难道……难道谢大人已经因为太痛失去知觉了?他如今仍然这么跪着,是因为一股莫名的意念支撑着他?
赖昌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得罪了。”说着,他抓着谢临瘦弱的肩膀,用力地晃动了几下,大声叫道:“大人,您怎么了?您醒醒!”
谢临漠然地看着他,瞳孔漆黑,没有一丝一毫,赖昌的影子。
赖昌心下惊慌不已,不禁更剧烈地摇晃他,“大人,您听见我说话了么?大人!”
“大人,您别吓小的,您去歇息一会吧。”
“大人,求您说句话吧大人……!”赖昌喊叫了一会,却不想没说上几句话,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哽咽起来,这一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旁尉迟正伸出手,用手背靠在谢临额头上。
只觉手背清凉一片,谢临额上的薄汗沾湿了他的手,却让他感觉到冷。
什么时候会出冷汗,尉迟正显然明白得很。炎热的太阳,是不会让谢临出冷汗的。
看着谢临冷漠如夜的眼睛,尉迟正心下一抖,伸出去的手,如触到毒蛇猛兽,猛地抽了回来。再也不敢碰触对方。
这是那个奸佞之臣?他也会做这样的事?
尉迟正只觉内心深处,一片茫然。
尉迟正身旁的赖昌霍地站起来,急急迈步走到大门前,惶急道:“陛下,陛下,丞相他……”说着,便要去拍门,他似乎忘了,他还可以从后门进去,或者他有能力,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可是他却也忘了,只是猛地拍门,好似不这样做,他心里有所不安似的。
门呼地打开,明重谋踏了出来,两条剑眉狠狠地拧在一起,“丞相怎么了?”
“丞相他……他……”赖昌实在惶急,他方才顾不得失礼,抓向谢临肩膀的时候,虽然似乎不是重伤之处,却也有鲜红的血,染到他的手指上。如此的红,令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太监总管,也不知所措。
明重谋等不得他把话说完整,将他撇在一边,走到谢临面前。对方白皙得,如同透明的脸,清澈的,好似放空的眼睛,令明重谋心内,从未有过的乱成一团。
“谢临,你怎么了!?”明重谋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接触到谢临冷硬的目光,他硬着头皮,等着他的反应。
赖昌走过来,惊声道:“陛下,大人他……大人他似乎因为太过疼痛,什么都听不见了,小人说什么,大人都没有反应。”
就当尉迟正也如此以为,谢临将依然毫无反应的时候,却见谢临涣散的瞳眸,重新凝聚了起来。明重谋的影子,清晰地印在他的瞳孔上。
“陛下,”谢临的声音,由于干渴和虚弱,而沙哑到嘶哑的程度,“你走出来了?”
明重谋看着他虚弱而苍白的脸,不忍再置气。
“是的。”他说。
“陛下会回来上朝,处理政事么?”
明重谋听着谢临嘶哑虚弱的声音,忽觉自己眼中,有一些东西萦绕了进去,他觉得也许是沙子迷了眼睛,他听到自己说:“……朕会回去。”
“当一代明君,令四海臣服?”
“……”明重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仍然道,“是。”
“爱民如子,重社稷,重民情,重江山?”
“……”
谢临虚弱地笑了笑,“陛下不必顾及臣,臣知道,臣不是陛下期待的臣子。但,”他环顾四周,大楚朝的文武大臣们,尽在此处,“他们是,他们之中,总有人是。”
明重谋只觉眼睛里糊的沙子越来越多了,使得他的眼睛更模糊了一些,更湿润了一些,却似乎更看清楚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物,又似乎某些事,某些人,某些物,更模糊了,难辨真假轮廓。
他最终答道:“谢临,金口一开,决无二话,你且听着。”
“朕,万兆皇帝明重谋,登朝主事,始志为朕这千万子民,平战乱,解忧愁,令他们不再忍饥挨饿,令朕这大楚朝,如铜铸铁打,宵小之辈,断无缝隙侵扰,令朕这江山,锦绣繁华,万世称颂。”
“朕以前,说到,没有做到,但今日起,”他看着谢临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朕说到,必定会做到。”
谢临盯着他的眼睛,好似在辨认他是否在说谎,最终叹息着,自言自语:“先皇,您看到了么?您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他抬起头,笑了笑,“陛下,您输了。”
说罢,仿佛支撑着他的什么东西消散了一样,或者是由于最终得到了胜利,令他松了口气。谢临的全身力气耗尽,身体一歪,倒在明重谋怀里,昏了过去。
XXX
“他什么时候醒?”
当日谢临昏厥过去,明重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将他横抱起来,大踏步就近先抄了锦绣宫的床,直接放了上去,让他趴卧在床上,免得碰到后背上的伤口,同时大吼道:“御医呢!赖昌,去抓个御医过来!”
赖昌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明重谋一弯腰,便想把谢临的衣衫脱下来,好去看看伤口,一旁的尉迟正微有皱眉,总觉不妥,阻止道:“陛下勿急,还是等御医来了再看伤口吧。”
明重谋抓住谢临领扣,便要去解。
而赖昌刚出了锦绣宫,便见一个御医打扮的人拎着药箱施施然经过。“御医是吧?”
那名御医点了点头,“是是是?赖大人,可是有病人要小人去看?”
他立即抓住那人衣袖,“当然,跟我走就是了!“说着,赖昌直接拽着御医拖进锦绣宫来,目光看向床上的谢临,“本朝丞相,谢大人,你快给他看一看,他后背有伤。”
那御医趋前一看,不禁怪叫了一声,“这什么伤口,这么多血,”他看向屋内的皇帝和一干大臣,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抄起药箱便打开来,“小人要看诊了,请诸位先出去。”
有大臣见他对皇帝陛下也如此不敬,不禁怒声道:“什么态度?你可是你赶出去的可是——”可是当今皇帝!?
明重谋拧着眉,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大臣一滞,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退了下去。
“朕不论你如何,如果他短了一根汗毛,有一分的危险,朕唯你是问!”
那御医微微眯了眼睛,看到明重谋一身黑缎金线的长袍,岳然气度,与一干大臣,浑然不同。
他咧了嘴笑了笑,“这个自然,陛下尽可放心。”
XXX
这个人知道陛下的身份,却仍然如此不敬。
被关在门外的众臣小声嘀咕着。
赖昌打算命几个小太监抬把椅子过来,让陛下坐下歇息着等。明重谋却一声冷笑,“坐什么坐,丞相还在里面被人救治,朕就在此歇息?”他一甩袖,“不坐!”
赖昌只得滞然退后。
明重谋站在锦绣宫门口,目光死死地落在门上。忽然想到那一刻,谢临抬起头,笑了一笑,用嘶哑的声音说:“陛下,您输了。”
那一笑,决非往日里,令人浑身发寒的冷漠笑容,而是透着不知名的感觉。
就在他笑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明重谋却忽然觉得,心都暖了起来。
原来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个样子的。
明重谋犹如被迷惑了似的,如此想到。
最近比较烦
御医站在床边,将烛火调匀了,也顾不得把脉,先止血要紧。他剪开了丞相背后沾满血迹的衣襟,血迹因有部分干涸了,粘在肌肤上,御医只得慢慢地把他的衣服解下来。
澄红的烛火,映得丞相背后的肌肤,如玉一般白皙透明。还有缠了许多圈,几乎要把丞相整个身体都要盖住的绷带,白色的绷带被伤口渗出来的血,染得一块块的红色。他一点点用剪刀剪开,断开的绷带,散乱在丞相细瘦的手臂上,后背上一条条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这伤本来就快好了,但因为丞相的硬脾气,硬是又让伤口崩裂开来。
御医叹了口气,从药箱中拿出药瓶,将药一点点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原来丞相大人后背上的伤,是前几天丞相大人自请鞭刑所致,几十鞭下来,曾经的侯将军都受不了,修养了半个月才见好,更何况——
“这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