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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水吓的面无人色,见他没有降罪,顿时如蒙大赦,什么也顾不得的软着脚走了。
皇帝将那折子扯平了又再一目十行的扫过,这才对延陵君道:“既然你都看到了,就说说吧!”
延陵君露出讶然的神情,只是看着他。
“呵”皇帝哑声笑了笑,蹒跚着步子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怎么你这是为难不好开口吗?”
“朝廷大事,微臣不敢妄论。”延陵君道,语气谦和却是不卑不亢。
皇帝尤其看重他万事面前这份随时冷醒又泰然处之的脾气,再加上套了他这么久的话本就是早有预谋,于是脸色也一直保持的不错。
“是朕让你说的,而且这里又没有别人,回头等你出了这殿门就都忘了也就是了。”皇帝道,怎么都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架势。
延陵君面有难色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谨慎的开口道:“这折子,是太子殿下”
皇帝点点头,“是啊!既然被你撞见了,朕也就不瞒你了,这段时间太子称病,实则是被朕秘密派遣出京,去北疆处理一件紧急军务了,这连着三天都有他八百里加急递送回京的折子!”
褚易安离京的始末再没有人会比延陵君更清楚的了,若不是因为北疆出事皇帝必须派他去压阵,当时也就不会火急火燎夺了让他南下指挥作战的差事。
延陵君并没有接话。
提起北疆的事,皇帝明显开始有些心绪不宁,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然后几乎是勉强压制住脾气才能平稳的陈述道:“北疆的那些废物,简直可恶,是瞧着山高皇帝远,朕看不到她们的一举一动,竟敢谎报军功。年后接二连三的捷报,只有三成是真,开始的确是机缘巧合打了几场胜仗,暂且将那些蛮夷驱逐出关,却是一个个得意忘形,随后就被敌军反攻报复,输的一塌糊涂!”
说道这里,他更是钻进了手里的折子,眼中有幽冷深邃的寒光迸射,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十万驻军,短短十几天内就去了一半,送回来的战报却还是报喜不报忧,甚至于为了掩饰太平,拿朕拨下去的大军粮草去贿赂那些关外蛮夷,想要来遮朕的眼睛。这些混账东西,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因为苏逸的介入,北疆的战局的确是一度扭转,很是打了几场胜仗。
但是朝廷驻守北疆的主帅却是心胸狭窄又好大喜功的人物,回回递回来的战报都夸大其词不说,更怕是苏逸这个背后出谋划策的军事一旦得到封赏会危及他的地位,所以每一封战报上面重点称赞的都自己如何如何的骁勇,带兵退了强敌。并且在得了苏逸那个主意动了对方春耕的粮食种子之后就生生将苏逸挤兑走了。
当时苏逸也是明知道那里的战事一时半刻根本平定不了,那些北疆人本就彪悍,吃了这么大的暗亏之后必定反扑,却是按照之前和褚浔阳的约定早早的抽身而退了。
那边他走后不久,果然就出了大的纰漏。
但是朝廷的封赏才刚刚下来,主帅为了贪功,并不敢上报战况,而是一再隐瞒,直至最后,褚易安选定了合适的时机叫人拟了折子弹劾皇帝才知道了此事真相。
北疆那边当时已经是一团乱了,他自己又年纪大了,而且因为男方又在打仗,为了稳定民心,他也是立刻封锁消息,只敢在暗中派了褚易安紧急奔赴北疆处理此事。
褚易安去了几日,暂时用他带去的三万禁卫军做增援稳定了战事,一番彻查之下又将当初那几场战事的真实情况奏请了皇帝知道。
于是
“苏卿水”三个字也就进入了皇帝的视野之内。
按理来说苏家谋逆,是绝对要找草除根的。
可是眼下北疆方面的形势万分危急,褚易安又是初来乍到,能暂时压制住局面已属不易,目前急需一个熟知那边战况,并且能镇得住场子的人过去支援。
否则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了此事,一旦风声走漏,损伤了士气,也势必要影响楚州和南方两处的战局。
更何况漠北拓跋淮安也和朝廷结了仇,会不会趁乱踩上一脚更是为未可知。
只是苏家如今的这个情况摆在那里,皇帝对到底要不要启用苏逸还是心存矛盾,这便是忍不住试探到了延陵君这里。
“我朝良将颇多,陛下要选出一两个可以主持大局的过去帮衬太子殿下也不会太难的!”延陵君说道。
“现在形势紧急,也容不得朕再去斟酌这个人选了。”皇帝道,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你和苏家那个二小子不是有些交情吗?对他的为人和能力也该是有一定的了解,你觉得他可是能够担此大任?”
延陵君听着,心里却是冷笑
皇帝这时候分明是知道唯有拉了苏逸出马才是解决此事的最得当的方法,他真正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苏逸的能力不够而是
如果苏逸在北疆的战事上面立了功,平定苏家之后要如何安置他!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同时将鱼和熊掌一并收入囊中,又想利用苏逸替他稳定局势,又不想让长顺王府这个碍眼的异姓王再继续存在下去。
一国之君,在战事危急的关键时刻还能计较这些
这人也是算是天下罕见的一朵奇葩了。
“早年苏卿水的身体不好,是一次偶遇,微臣替他调养了一阵才得以恢复,彼此是能说的上话,他的人也算是才华横溢,难得一个人才了。”延陵君道,神情之间却有些冷淡,“不过他和苏家是有些宿怨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和长顺王府的本家不睦,并且被驱逐在外。”
苏逸不得苏家本家的待见这一点皇帝知道,可是因为这个人是最近才被他看在眼里的,再要却查的时候却发现苏家那边似乎是对近年来所有资料都做了清理,并没有查出任何的有价值的线索。
这会儿听延陵君这么一说,皇帝就是眼睛一亮:“哦?”
“这本来是他的私事,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随便评断的,不过既然皇上问了,微臣也不敢隐瞒。”延陵君道,说着自己就先有些难以启齿的叹了口气道:“早些年老长顺王曾经有明确选定了自己的幼孙,三少爷苏琦作为王位继承人,据说折子都曾递上来了对吧?”
“嗯!”皇帝点头,“当时因为那孩子还小,朕就没有答应,说是压后再提,可是不曾想”
“苏家夭折的那位三少爷和苏卿水乃是嫡亲的兄弟,当年因为苏瑾让选定了苏琦作为继承人危及了苏家二房父子的利益,所以苏家三公子的死也是有内因的。”延陵君道,这段往事因为是别人家的,他陈述起来却是语气平平。
皇帝也不是草包,倒是阴谋阳谋里打滚过来的,其实一早他也就猜测到了其中必有隐情,也曾动过要拿苏杭父子把柄拉他们下马的念头,只是苏家将所有痕迹都清理的十分干净,他没有找到突破口。
“那孩子”皇帝沉吟着开口。
“是!”延陵君点头,“是苏杭父子的作为,并且当时苏卿水的才智虽然不比三公子苏琦,较之于苏霖还是略胜一筹的,苏杭父子为了扫清障碍,不仅毒害了三公子苏琦,并且设局将此事栽到了苏卿水的身上。当时苏瑾让已经年迈,痛失了最器重的孙子,也对卿水冷了心,便下令将人驱逐,没过多久他的人也去了。”
“所以,苏逸就是为了此事和苏杭父子结了仇?”皇帝问道,似乎还是有些不信。
“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延陵君苦笑,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幽幽一叹,“一个被家族抛弃驱逐,又背负着弑杀亲弟罪名的孤儿,如若一开始就这样也还罢了,可偏偏是一眨眼就从云端跌入泥沼,说是不对自己的仇人恨之入骨,这才是不正常的吧?只不过因为苏杭父子位高权重又是朝廷命官,这些年苏卿水也是忍耐的够了。当日他离京去北疆从军的时候微臣是有所耳闻的,他本是想要有点作为出人头地,也好一雪前耻的,可是自那以后我就再没见他,是以是直到那日他回京入狱的时候才知道他提前回来了。”
皇帝的眉头深锁,明显是在思量他这些话的可信度。
延陵君却是一改方才事不关己的态度,忽而正色对他拱手一揖,恳切道:“陛下,苏卿水与微臣好歹是有些交情的,既然他有一技之长,陛下手边暂时也没有更合适过他的人选可以派往北疆,是否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就算是让他戴罪立功也好。何况苏家父子的行事,与他也是全无关系的。”
皇帝如今是要灭了苏家,如果苏逸顾念本家,将来得势之后会对他怀恨那就必将埋下隐患。
可如果延陵君说的都是真的的话,皇帝倒是比较放心了
他和苏家父子是死仇,只怕当年因为苏瑾让的不察又将他驱逐也会记得,这样一个对整个苏家都是满腔仇怨的人,只要好好笼络,应该也不会为了苏家而被判。
皇帝没有马上回话,又是绷着脸思量了好一阵子。
最后,他再抬头看向延陵君的时候,脸上皱纹却是突然堆叠起来,又畅快的笑了笑道:“朕听着你的意思,那苏逸也不是个大度的,是琪枫将他送进了牢里去,你就不怕你这举荐他,将来他一朝得势之后,浔阳丫头就更不给你好脸色了。”
延陵君的脸色也跟着僵了一下,扯着嘴角神色纠结又苦闷的没有吭声,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微臣就说了此事不该是我来妄断的,若是陛下对微臣还有一点儿的眷顾之心,回头就如您之前许诺微臣的那样,咱们出门就将此事忘了可好?”
皇帝一愣,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忽而失笑。
他身在高位久了,就连自己的儿孙在面前也都个个拘谨小心,他是很久没有和谁这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这会儿他的心情似是极好,笑过之后就挥挥手道:“算了,朕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到底要不要用他还要等朕和几位大学士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你先下去吧!”
“是!”延陵君颔首。
皇帝想了一下又补充,“这几天你就安心在京城呆着吧,别再追着那丫头四处不着调了,回头等老大回来了朕也得要说道说道,让他管管那丫头了!”
延陵君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