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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易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是啊,我是替他不忿,替他不平,可我更替他不值得!”褚易简道,看着对面皇帝俨然一副义正词严的嘴脸,终于也忍不住的失控。
这个老男人,他得是要薄凉无耻到何种程度,才能直到了今时今日还当中摆出这样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来质问别人的过失?
这么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仇恨和愤怒,如是顶着烈火而又被人浇了一瓢滚油,顷刻间就将一个人最后的理智焚烧成了灰烬。
褚易简的脸上也因为愤恨而显露出近乎扭曲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用一种仇视至深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那道貌岸然的男人,也是愤怒至极的吼了出来,“我何止是替我父亲不值?我还替我的祖父祖母,替我的兄弟姐妹,替我们褚氏一脉曾经繁荣鼎盛的数百年来的风光日子觉得不值!这些年,你是安安稳稳的居于上位,享受万千荣光众人膜拜,当你纸醉金迷,居高临下享受这站在权利巅峰的快感的时候,可有想过曾经褚氏一门为你所走的这一步路所抛洒的鲜血,付出的代价?在你坐拥天下,锦衣玉食的时候,你又可曾记得,当初就在这座城池之内,有多少的褚氏族人身首异处,暴尸荒野的悲惨命运。你只要你的皇位和权利,你只要这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并且问心无愧的享受了这么多年,可是说到底,你却不过就是个薄凉自私的混账废物!连自己的族亲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出来做了垫脚石,只世上无耻之人众多,褚沛——你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每当你居于庙堂之上,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来面对下面的朝臣百官万千子民的时候,你居然还不觉得脸红?你居然还能端着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在那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褚沛,你到底是生性薄凉?是生了一副狼心狗肺?还是从一开始——你根本就是个无情无心的废物!”
褚易简话字字犀利,半点遮掩也没有,可以说是一股脑儿用了这世上所有最恶毒的字眼将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皇帝几次想要喝止他都找不到机会,直至听到最后,已经面红耳赤怒不可忍!
“你闭嘴!”皇帝嘶声的吼,因为用力过猛,话才出口就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无知后生,你平身来指责朕?”勉强缓过一口气来,皇帝已经是咳的直不起腰,是被李瑞祥扶在臂弯里才能勉强抬头去看对面的褚易简,“天下烽烟,群雄逐鹿,哪一个过的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一个走的不是这样一条堆满血肉和白骨的经济之路?朕这一生,问心无愧,纵使当初也有太多的不得已,但是我褚氏一门的列祖列宗,他们泉下有知,也会体谅于朕,用不着你一个坐享其成的小辈来——”
“体谅?”褚易简冷笑,毫不留情的再度打断他的话。
他霍的抬手,遥遥一指正东方位,言辞犀利的质问道:“你说他们会体谅你?你觉得你时候焚了整个大荣的宫室,灭了梁氏满门就足以超度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吗?你以为你用最华丽的陵寝和最盛大的仪式安葬了他们,就足以叫他们含笑九泉了吗?褚沛,你知道当初罹难之前祖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褚易简的话声声泣血,眼中有盈盈泪光闪动,映着身后烈火,越发将眼中情绪燃烧到了疯狂的地步。
“你妖言惑众,你给朕闭嘴!”褚沛只是气急败坏,下意识的咆哮。
自己的父亲居然也有遗言留下吗?这件事,却是他头次听说。
“怎么?你怕了?你不是问心无愧?那么你又是在怕什么?”褚易简却是放声大笑,那笑声快意又夹带着太多愤怒的情绪,完全盖过了皇帝嘶哑的咆哮。
“当初我们褚氏满门都是死于宪宗之手,却唯独祖父不是的,他是在事发的头天夜里自裁而亡!”褚易简道,提气自己的祖父,神情和语气之中就带了浓烈的悲戚情绪,“他说他对不起褚氏先人,唯有自己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先一步到地下去向列祖列宗请罪!他有什么罪?他那一生都循规蹈矩,半生戎马,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被逼用那样一种极端屈辱的方式,自己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闭嘴!你给朕闭嘴!”那边皇帝已经是方寸大乱。
他无法堵住褚易简的嘴巴,就只能一再的咆哮。
可也毕竟是病入膏肓,体力不支,吼到最后,嗓子就如是被撕裂了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出口的声音却是低弱游丝。
褚易简那里会管他到底成不成的住。
看着皇帝这副老迈又无能的无恙,他面上笑容就越发显得残忍,仰天绵长的突出一口气,紧跟着却是猝然笑了起来。
他仰着头,不叫人看到他眼中已经压制不住的泪光,语气依旧刚稳有力,“祖父说都是他的错,褚氏一门的下场全都是他一手造就,如果他能早些预知了后面的事,当初——他就应该直接将你掐死!”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的咬音加重,每一个人碾压而过,几乎都是在嚼咽某些仇人的骨肉。
皇帝听到这里,整个人早已经混乱不堪。
他的身体是挂在李瑞祥和侍卫的臂弯里勉强支撑不倒的,眼中阴狠愤怒的情绪灼烧,几乎带了焚天灭地一般的愤怒。
可是因为身体太虚弱,那样子,看上去就显得分外滑稽。
褚家的那些人不会感激他今天所得的荣耀,这些他心里一早就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终究他是胜利者,是他,把整个家族推上了荣誉的巅峰,给他们人冠以皇姓,享受万民敬仰和全天下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不管那些短视的人会做何想法,但在史官的笔下,在后世的眼中,他都是一个开启一国历史的传奇皇帝,他做的事,该是被人传颂和赞扬的。
“你信口雌黄,你妖言惑众!”皇帝声音低弱,口中唯一能够重复的也就只剩下这两句话。
对面的褚易简微微仰着头,也不知道是别火光烘烤干了眼中湿气,还是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总之他再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褚沛时,眼中神色又是一片冷然。
皇帝碰触到他这样仇视的目光,莫名的,心里突然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他不能承认,他不能认命!
绝对不能让这个居心不良的小子诋毁了他的一世圣明。
“你不用为自己今天的大逆之举找借口,当年梁锦业昏聩无道,置万民于水火而不,朕是为了天下苍生,我褚氏满门被那昏君杀害,朕也痛心,父亲他深明大义,他会明白我的苦衷。你以为这样的损毁朕的名声,你今天的这些不义之举就都能遮掩过去了吗?朕告诉你,这不可能!”皇帝道,打起了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具分量一些。
他说着,就是霍的抬手一指,怒喝道:“给朕把这乱臣贼子拿下!拿下!”
他是真的气的狠了,推开了李瑞祥等人的手,开始狂躁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踱步,一面一叠声儿的命令道:“把他拿下,他再要反抗,就地格杀!”
侍卫们得令,应声就要冲上去。
褚易简的眼底上过一丝轻蔑的笑,突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手中火药筒引燃,直接朝皇帝扔了过去。
皇帝没有想到他真敢这么来。
引线被点燃,发出嘶嘶的声响,听的人浑身汗毛倒数。
“火药,是火药,快护驾!”侍卫们惊慌失措,一边护着皇帝快速往后退,一面也有人帮着把褚易安抬走。
对面的褚易简只是看笑话一样的看着,眼中神色全无动容。
他身边侍卫则是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又掏了火药筒出来,掏出火折子,随时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皇帝这边整个儿都乱了方寸。
褚易简不想活了,可他还不想死。
褚易简看着他那惊慌不已的表情,就又讽刺的笑出了声音道:“你现在还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句,当初褚家亡族的事情你问心无愧吗?”
他的话问出口,却完全没等皇帝回答——
诚然这个时候,皇帝也顾不上他到底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后嘶嘶燃烧的火药引线吸引,只是脚下步子踉跄不已的拼命奔逃。
褚易简看着他仓惶逃窜的背影,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存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又怎么会死?梁锦业昏聩,在你起事之前根本就不曾怀疑过你,但凡是你有心,只需要提前给个消息,让那些族人家小都早早的躲避了开去,又怎会落得最后全族被灭的收场?不是成王败寇,帝王业下不得已的牺牲,那些人,根本就是被你一心算计死的。因为你要起事,你不想受他们的连累,怕他们的存在会成为你的软肋,甚至于拖你的后腿。所以你干脆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借梁锦业的手锄掉他们。不仅除了后患,日后也不用让他们来坐享其成,享受你自认为是自己一手打拼下来的江山伟业。这么一举两得的法子,普天之下也唯有你才想的出来。说到底,褚氏一族,根本就全都死于的算计利用之下。就只有我父亲那样的人才会一直坚信什么兄弟情义,认定了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那么蠢——那么蠢呵——为了你的皇图霸业,抛弃自己的父母亲人,眼见着自己的妻儿一个个在他面前被斩下头颅。”
提气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是怒其不争还是悲从中来,褚易简的情绪突然就再度激动了起来。
他飞快的仰起头,然身后熊熊烈火将眼角的湿气烘干。
却不想,只是在这短暂一瞬的功夫,迎面御花园的方向突然就有大批御林军赶到,一面接应了皇帝后撤的同时,另一道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少年却是不顾这里火药随时会炸裂的险情,直接纵身奔了过来。
褚易简身边的侍卫都被他这不怕死的举动震住。
而那少年飞奔而至,却是当机立断的抬脚,皂靴的靴底碾过,将马上就要燃到头儿的火药引线生生碾灭了。
褚易简重新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对上褚琪枫冷峻无情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