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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帝不再说话,手掌撑着额头,连表情都掩盖的彻底。
屋子里,就只有烛火的爆裂声间或的响起,气氛冷凝沉寂到了极致。
风启深吸一口气,一撩袍角在他面前跪下。
他不主动请罪,崇明帝侧目看过来一眼,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不是在他的关注下长大,他对他太不了解,甚至从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有夫之妇来强硬的与自己抗衡。
“启儿——”崇明帝突然就觉得无力,不由的缓了语气,他抬手,本来是想要去摸儿子的肩膀的,可是莫名的,风启跪在他面前的身影却叫他觉得空前的陌生。
他感觉不到任何应该属于父子之间的和谐或者默契。
心里本能的迟疑,最终,他还是自主的垂下手去,叹息道:“你先起来吧!”
风启也不自谦,直接就提着袍子站起来。
“是个人都会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朕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服管束的,可是男欢女爱这回事,本来讲求的就是你情我愿——”崇明帝道,再开口的话就近乎是语重心长。
“其实——”不想风启却突然主动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讽笑道:“最终要的,还是先来后到吧?”
他用的是一个问句,却又明显不是在发问。
崇明帝愣了一瞬,然后才回过神来,叹一口气道:“既然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你还年轻,年华大好,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存什么心结,这件事——朕就当它是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休要再提。”
“是!”风启顺从的应了。
他本来也已经不可能怎样了,虽然——
不是心甘情愿的。
“还是照之前说的,父皇降旨,准我南下麒麟山脉吧!”顿了一下,风启突然说道:“现在不仅仅是父皇您机会十二皇叔,荣烈父子和他之间同样的势同水火,现在荣烈拒不接受皇命差遣,无非是在等着定国公主临盆,这段时间,就由儿臣代替他,守在麒麟山脉吧。过阵子,等他同意南下了,儿臣就会返回封地,终生不再入朝。”
他这样的放逐自己,似乎是真的对褚浔阳没存什么非分之想或是长远的打算。
这京城繁华,本来就是所有人都向往的东西。
崇明帝听了这话,非但不觉轻松,反而是心里的火气跟盛,他额角的青筋隐隐一跳,突然就又暴怒起来,一拍桌子道:“没人要赶你走,也没人要你老死封地,那个女人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你对她这样的死心塌地?”
他现在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褚浔阳用非常手段笼络住了风启了。
面对他这样声嘶力竭的质问,风启本该诚惶诚恐的,不想他闻言却是笑了,仰天吐出一口气,幽幽道:“是啊!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到了这样难以自控的地步,否则——怎么都不该让宁平都轻易看穿了心思!”
这句话,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含糊的将宁平公主构陷他的原因给揽了过来。
崇明帝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心思追究的。
他看着这个儿子来年良久,不得不说,这一年多一来,风启所做的任何事都合乎他的心意,叫他满意,对这个儿子,他也不觉的看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堕落的。
“说来说去,都是朕的疏忽!”知道强逼不行,崇明帝索性便缓和了语气,“之前太后总是顾虑你的身体,倒是把你的婚事给耽搁了,现在刚好连晟的事情也办完了,因为太子妃人选的事,程家人在背后免不了有微词,右丞相府的那位嫡小姐——”
程家小姐虽然不适合登临后位,但是作为皇帝笼络权臣的管用手段,如果将她赐婚皇子——
程家人补回一些落差,自会感恩戴德。
风启是个理智务实的人,既然是巩固皇权的需要,他几乎是完全不该拒绝的。
可是崇明帝的话音未落,他却已经当机立断的开口拒绝,“父皇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娶亲,如果您一定要将那位程小姐赐婚,到时候恐怕还要弄巧成拙的——”
说到底,他就不肯答应,甚至连迂回一点的方式都不肯,直接便是夹枪带棒的带了威胁之意。
崇明帝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避免愣住,腮帮子抖动,咬牙道:“说到底,你还是为着那个丫头不肯死心吗?”
“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是父皇多虑了!”风启笑道他,面对崇明帝的时候,脸上表情竟是出奇的平静,像是例行公事一般,一字一句,逻辑清晰,“父皇,我不过是个与大局无关的人!所以,您何必逼我?”
他就是不娶,哪怕只是个架子王妃都不要。
诚然崇明帝的原意也只是想要用一场联姻来掩人耳目,盖过今晚这件事的风声,没有想到,他居然完全不配合。
崇明帝的嘴唇动了动,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风启就又主动说道:“父皇,时候不早了,外面惠嫔娘娘他们还都等着嗯。”
横竖是多说无益,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
崇明帝是头次见到这个儿子强硬的一面,但是心里却能清楚的感知到——
自己是真的无法用强权左右他的。
“罢了,今天的确是太晚了,是非利害,你自己回去再想想清楚,明天再到御书房来见朕!”沉默片刻,崇明帝就摆摆手,站起来往外走。
彼时外面宁平公主和惠嫔等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两人再出去的时候,风连晟居然也神情散淡的垂首站在那里,心不在焉的想事情。
“这个时候,你怎么也过来了?”崇明帝皱眉。
“哦!而陈见过父皇!”风连晟回过神来,赶紧行礼,然后四下扫视一眼宁平公主等人道:“这里的事情不知道父皇已经有定论了吗?儿臣才从那边的园子里过来,又顺便带过来几个人。听说当时就只是误会一场,定国公主崴了脚,老二就顺手扶了一把。好像——”
他说着,就微笑着看了旁边使劲低垂脑袋的惠嫔一眼,然后继续道:“儿臣又带了几个人来,都是当时那园子门口值夜的守卫,据说当时定国公主的确是在那个园子里滞留的时间不短,并且和二哥站在一起说了不少的话,不仅是凑巧找回去的惠嫔看见了,他们也都看到了。是一个丫头突然跑出来冲撞,所以才有点误会的!”
“不是的——”宁平公主是没想到风连晟也会公然帮着风启,立刻就要大声辩驳,
“宁平,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就算你看花了眼,父皇也不会追究你什么,都这个时辰了,还要继续闹吗?”风连晟道,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现在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架势,宁平公主也知道不吃眼前亏。
“行了,都散了吧,今天朕累了!”崇明帝坐在案后,疲惫的摆摆手。
宁平公主下意识的又看了风启一眼。
她很好奇方才在里面崇明帝都说了什么,奈何风启的神情之间全无破绽,半点端倪而言不露。
“儿臣告退!”风连晟领了个头,几个人也就只能跟着退了。
“皇兄——”出了门,繁昌公主立刻回头,急切的想要和风启说点什么。
“很晚了,我今天要赶着出宫,你先回去吧,有话明天说!”风启道,不容拒绝的举步就走。
繁昌公主的寝宫和他出宫走的不是一条路,但他却和宁平公主顺路。
宁平公主只觉得头皮发麻,使劲加快了步子,但却怎么都摆脱不了后面的人。
“宁平!”行到半路,风启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宁平公主一愣,硬着头皮回头,脚底生根了一样。
“宁平,你可能不知道——”风启突然沉吟着开口,走上前去。
他的语气很淡,却有一种鲜明的冷意透出来。
宁平公主心里下意识的一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抓住领口,满眼防备的看着她。
风启抬手。
他的手指修长,只是因为长期受到病痛的折磨,身体消瘦,指骨的关节也分外明显一些,但是不管怎么看,这双手都堪称完美。
“你——你要做什么?”宁平公主声音颤抖道。
下一刻,她却是喉头一紧,已经被风启一手掐住。
他手上的力道倒是不大,但是手指冰凉,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叫人遍体生寒你。
宁平公主一下子就浑身虚软,连挣扎都不会了。
风启近距离的看着她,脸上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的开口道:“我不是不杀人!”
他不是不会杀人,也不是不想杀人,只是目前为止的大多数时候都不屑于动手罢了。
是因为他对太后和繁昌的态度,而让这些人产生了什么错觉吗?
风启突然冷笑了一下,这一个笑容十分的突兀,和他平时那张从来没有过多表示修饰的脸——
居然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他的脸,就只是被罩上了一张面具,现在这极端残酷又冷漠的一面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你——”宁平公主想要尖叫,想要呼救,可是被他通身上下浮动的杀气震慑,嗓子里就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发出的声音虚弱又颤抖,“就算是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宫,我——我是父皇亲封的公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杀了我,父皇他——他一定会追究的,到时候你也绝对难逃一死!”
在宫里公然杀人?这是连风连晟这个一国储君都不敢随便尝试的,何况——
她还是公主。
“那都是后话了!”风启却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他冷漠的往旁边别开眼睛,手下用力往后一送。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宁平公主已经跌进了身后的荷花池子里。
那池子里面原先养的就只是小株的睡莲,池水不是很深,就只堪堪没过宁平公主的腰部,让她想要凭借着好水性从水下遁走都一时无从发挥。
“啊——”宁平公主惊呼一声,挣扎着就要往岸上爬。
史浩已经抢上前去,大掌压住她的天灵盖,又将她死死的按回了水里。
冰冷的污泥水从五官往里灌,宁平公主被呛的不轻,本来因为高烧而昏昏沉沉的脑子居然也清醒了过来,这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