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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呼伦王在整兵了。”
斥候归来,将在归雁城外看到的景象全数告诉了刘臣。
呼伦王的那些士兵,在进入归雁城后,就暂时驻扎了下来。
百姓们虽然早在庆王的安排下逃出了归雁城,可零星还有不愿走的人。那些靠着皮肉做生意的女人主动留下,为着出城的所有人赢取更多的时间。
那些女人一面曲意逢迎,一面也在悄悄向外送着消息。虽然死了几个被发现的,但每一张被惊吓到的面容背后,却是一个又一个越发坚定地传递消息的心。
斥候们所得的所有消息,都来源于这些女人。
“委屈她们了……”刘臣叹了口气。
他的妻女当初虽然都在归雁城,可他在那些地方也是有过相好的。那个女人称不上多漂亮,但是够泼辣,就连这次留下拖延时间的主意,也是那个女人带着几个姐妹主动提出的。
但那个女人,在伺候呼伦王的那个晚上,听说就被掐死了。
左右是他们无能,连累了她们。日后,待收回归雁城,就为她们造几座衣冠冢。而她……就把她在刘家记个名,好歹也能吃一口香火供奉,不必做那孤魂野鬼。
庆王重伤,尚未苏醒。西山营的所有事情,就压在了刘臣和其他几位老将的身上。
宜州辖下各县已经紧急调动了起来,光是宜州城内,就兵马森严。西山营驻扎在宜州城外,庆王就在主帐中养伤。宜州太守和刺史每日都要出城拜见,却始终不见人醒,不由也有些担忧起来。
“你说这庆王还能不能……”
“轻点声!庆王是将星,是要庇佑大延江山的,这要是没了,就真的糟了。”
“可伤这么重,听说夜里还反反复复地发热,就是病好了,也上不了马,到时候还不是得拱手再让一座城……”
从西山营出来,二人忍不住背对着军营说了几句话,忧心忡忡。
这话自然不敢当着西山营众将士的面说,说了只怕一个个就要拔刀相向了。
二人摇了摇头,见马车过来,抬腿就要塞着人凳上车。不远处,却有快马飞驰而来。
一匹两匹三匹……
领头的一匹马,通体漆黑,快如闪电,掠过马车旁时,似乎还冲着拉车的大黄马喷了一个响鼻。
黄马受惊,向后退了几步,太守没能站稳,直接摔了下来,将刺史当做了肉垫,压倒了地上。
“那,那是何人?”
二人狼狈爬起,拦住落在后头的几匹马,指着已入军营的那匹黑马问道。
“那是何人?那是庆王义子,陆庭陆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衡:我不会那么轻易狗带的!
第73章
允城往西,大多都是平原,山不高,田地无数。冬天并不是收割稻米的最好时节,更何况之前接连大雨,田地里唯一能活的大概就只有蚯蚓。
楚衡带着庆王府的亲卫,在允城当地雇佣了一帮镖师随行护送粮食,又在出城后沿路不断地收粮。
他向来手宽,打赏人的时候从不犹豫,可这一回,为着能多买一口粮,他一直在与人讨价还价。
难得休息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自嘲。
当年的搞军工科研设计的人,改行当了地主兼职大夫也就算了,现在连跟人讨价还价的本事也都练出来了。
叫姥爷他们知道了,大概,会心疼吧。
连日大雨,受灾的地方不再少数,不少人落草为寇,为着活命,干上了杀人劫货的活计。
楚衡带着镖师丝毫不敢走慢一步,夜里哪怕是在邸店投宿,也会安排好轮值的人手,紧紧盯着他们的那些粮草。
饶是如此,随着沿途收购的粮草越来越多,盯上他的草寇也渐渐多了起来。
好在有亲卫跟不断增加的镖师,要不然这一路数次撞上打劫的,这粮草被抢走不说,人命只怕也留不下了。
这日大雪,楚衡的人马又被一群草寇堵在了路上。
他靠着袖中箭,和时灵时不灵的芙蓉并蒂,打跑了一度往粮车边上凑的草寇。
亲卫和镖师手脚利落地拿下数人,动作熟练地捆上,老规矩派了一人去最近的县衙递消息。至于那些县衙的人过来捡走这些草寇后,是匆匆关上几天就放了,还是严惩,那就都不是他们该过问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一批草寇,却显然不知那些半路出家的穷苦百姓。
一个个凶神恶煞地伤了不少镖师,就连楚衡的肩头也叫一支箭射了个对穿。
“楚大夫,你的伤……”
亲卫骤然回神,抓出一瓶金疮药就要递给他。楚衡摆摆手,忍着肩胛处的疼痛,摸出银针,往自己肩头扎了下去。
“去把那几株三七拔来。”楚衡咬牙,指了指一旁被草寇压着的几株草,“再来个人帮我把箭拔出来。”
亲卫不敢动手,镖师们也有些没转过弯来。
这一路上,虽知道他是个大夫,又有大主意,可没想到竟是个能对自己下这么狠手的家伙……这箭可是穿透肩胛了,拔出来可不得了,那疼得就是他们也受不住。
楚衡见他们不敢上前,闭目深吸气,靠在粮车边上,费力地抬手,就要去抓肩头的箭。
匆忙的脚步声这时候突然逼近。
“什么人?”
亲卫刷的拔刀。
“小的是楚大夫的小厮。”
楚衡蓦地睁开眼,被亲卫拦在粮车不远处的少年,声音发哑,身上还落着积雪,瘦了不少。
他长长叹了口气,终究别过头:“白术,帮我拔箭上药。”
这似乎是最后一次遇到草寇,途中虽又碰到过几次不长眼的,但大多有惊无险,见了几个军士打扮的亲卫,多嘴问粮草送往何处。得知是送去宜州的,那些人便收了刀剑,甚至还有人主动提出要一道去宜州杀敌。
楚衡不敢随意收人,临近宜州后,更是直接请他们自己去军营投军。
他的脸色并不好,时不时还会发热,随行的药散在中途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银针镇痛,成了他支撑自己赶到宜州最后的办法。
不过几日,他就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袍子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若是再裹上大氅,更是只能瞧见一张瘦得巴掌大的小脸。
白术想了许多办法,愣是没能将他养回来,眼看着宜州将至,说不定就要遇上陆庭,他越发觉得心虚,竟内疚地不敢往楚衡身边走。
楚衡病得昏昏沉沉,也顾不上他那点心思,只派了人盯着。
到了宜州,楚衡付了说好的银钱,又专门在宜州订了几桌酒,请那些镖师吃上饱饭,订下邸店房间,请他们睡上几日再沿途返回故乡。
另一边,自有亲卫将粮草的消息传到了西山营。刘臣收了消息,亲自迎接他们。
见到坐在马背上,面色苍白,瘦得快被风吹走的楚衡,刘臣一阵唏嘘。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就过来了?”刘臣伸手想去拍楚衡的肩膀,却见一侧亲卫赶紧上前阻拦,方才知道他这肩膀还受着伤没好。
“去睡一觉吧,我让军医过去给你看看,换个药。”
庆王还在昏迷不醒,楚衡便没拒绝刘臣的好意,准备先去睡一晚,到明日休整好后,再去探望庆王。
引路的副将将人送进了一座帐篷,里头东西不多,床榻边上还挂着舆图,归雁城的位置叫人画了一个圈。
他心里知道,这帐篷会是谁的,当即心安不少,不等白术端来热水给他擦脸,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有些沉。
四肢重得像是被什么紧紧压制住,喉咙犹如被扼住,呼吸极其不畅。
他想发出声音,想把自己从这古怪的梦境中挣扎出去,可窒息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在脸上贴了一层又一层的加官。
直到有人的体温从身侧传来,耳畔有节律地跳动着心跳,他终于像是活了过来,大汗淋漓地喘息,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身侧,陆庭拧着眉看他,嘴唇紧抿,像是想要斥责他胆大妄为,却又十二分地心疼。
良久,陆庭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上他受伤的肩头。
“不要生气。”楚衡嘶哑着声音,将脸贴近陆庭的肩头,头顶是他的鼻息,心跳近在眼前。
他的身体虽然也曾经弱过,可从未在人前显得这么无力。陆庭回营时,听说楚衡带着粮草赶来宜州,心里又气又恼,尤其看到他在床榻上瘦得都快凹陷的脸庞,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可发。
然而,只一句话,什么怒火,什么气愤,终究只剩下满腔酸楚:“你不该来的。”
“陪你死一块不好吗?”楚衡闭着眼,伸手紧紧将人抱住,似乎真的要生未同衾死同穴。
“不好。”陆庭冷冷的说,手里却将人紧紧扣在怀中,小心谨慎地避开了他肩头的伤处。
“那我活着,等你死了,我再去找个器大活……”楚衡笑了笑,睁开眼,声音发软,带着特意的调笑,“怎么办,万一找不到这样的男人了,我该怎么办?”
永安二年,楚三郎及冠。
而今,距离及冠大抵不过只剩几个月的功夫,但楚衡已经把自己这条命当做了最后。
帐外的脚步声走过,北风携带雪花,从帐篷的缝隙吹来。哪怕屋里点了炭火,仍旧有些冷。
靠的近了,最是能闻到一些气味。
楚衡这一路风霜,也只有在邸店落脚的时候,才能梳洗一番,到了宜州更是马不停蹄地往西山营跑,累得连脸也顾不上洗,身上的气味可想而知。
他恍惚想起自己的脏,伸手推了推陆庭,却撕扯到肩头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庭的脸色随着这一声“嘶”,当即沉了下来。下床的动作雷厉风行,不多会儿就问小卒要来了热水,哗啦啦全倒进木桶中,然后一把把人抱起,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放进水里。
肩头的伤口是白术处理的。路上没有药散,只能随手抓了几把三七抹着止血,包扎的水平也不太高,肩头甚至被勒出了痕迹。
楚衡泡在水里,肩头裸露在外,感觉到男人落在伤处的吻,回头勾住他的脖子,亲上了想念许久的那张唇。
顾念着楚衡肩头的伤,陆庭不敢有什么动作,等他洗完澡,特定找了军医过来,将伤口彻彻底底又清理了一遍,这才算好。
楚衡坐在床榻上,赤着双足,在榻边轻轻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