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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拿着勉强能够沟通的胡语,要了间屋子。陆庭一直站在身后,直到进屋,才感受不到身后追踪目光。
“夜里再带你去见刘娘子。”陆庭关上门,“外头的人还没走远。”
“跟踪的?呼伦王是不是给咱们每个人都找了监视的?”楚衡下意识摸了摸手肘,袖中箭就在里头待着,“他并不信任我们这些随行的人员,恐怕对于公主,也带着监视。”
陆庭倏然笑了起来。
“还记得公主身边被呼伦王拖上床的宫女吗。那些人,现在就杀,或者用借口调到其他地方,显然会让流于表面的两国交好,直接毁于一旦。拖上床,成了宫妃,哪怕地位低等,也不能再伺候公主。这时候调胡女过来伺候,最好往公主身边安插钉子。”
“所以,汉春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活在别人的注视下。”
刘娘子住在赫连浑的私邸。充满了异国风情的建筑后,是警卫森严的一座王子府邸。来往护卫许多,各个身强力壮,兵器亦擎在手中,左右不离。
后院也有护卫在定时巡逻,经过刘娘子的小院时,脚步不自觉放轻。院内已经点着蜡烛,隔着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娘子在里头走动的身影。
自从被安置在后院,刘娘子便鲜少出门。偶然出门一趟,身后还会跟着赫连浑的人。
赫连浑显然没有放松对任何一个汉人的监控。
后院的护卫交班时,有黑影如野猫,轻巧地落在了屋顶上,几个腾挪间,便钻入了一扇窗户内,轻轻关上,悄无声息。
“来了?”
屋内有个笑盈盈的声音响起。
楚衡直起身。
他穿了一身夜行衣,与同样夜行衣的陆庭站在一起,显得尤其瘦削。
说话的人声音娇脆,见他起身看过来,笑声里多了一些惊叹。
“好久不见,楚大夫。”
楚衡看过去。坐在圆桌旁的女人,墨色的眸子映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并不年轻的脸庞依稀还能看到少女时的娇媚。她坐得位置极好,恰巧能挡住烛光将他二人的身影映透在窗户上。
归雁城曾经的都知娘子,花魁海棠,哪怕穿了一身胡人的衣裙,也盖不住身上只属于大延的风情。
“归雁女海棠,见过陆将军,楚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早写那些死在归雁城中的妓女的时候,没想过要有这么一个伏笔。只是落笔之后忽然觉得,应该有一个配角,用这种对人来说最卑贱的身份,协助主角完成最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就有了海棠,有了拿相好的姓,作自己姓的刘娘子。
第80章
楚衡是知道海棠的,但也仅限于军汉们嘴皮子上的那个形象。
是个汉人女子,却身材修长,五官深邃,年轻时也曾是西北一代,有名的美人,不少胡商想要赎她做妾,更有人提出娶她当续弦。
但这个女人,泼辣,聪明,知道一时的颜色,不过只能得一时的欢爱。婉拒了那些要她做妾,要她做妻的请求,依然在归雁城洒脱地继续自己的营生。
军汉们都看想海棠,但是海棠在遇到刘臣之后,就没再接过别的男人。
这些年下来,意外乖巧地当着一朵解语花。
楚衡并不讨厌妓女,这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其中一种生活方式。他也劝说不了刘臣,回归家庭。
毕竟,刘臣和他夫人的感情很好,而他夫人也知道海棠的存在,提出过赎海棠回府的话。只是海棠不肯,依旧留在外头。
真正面对海棠的时候,楚衡才发觉,这个女人的确有着让一些男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从容貌上来说,海棠即便已经年轻不再,但依旧风情万种。言行举止上,也自有一番洒脱。
其实……这样的海棠要是被接回家,指不定最后刘臣他夫人也被勾跑了……
见楚衡反应过来,低低出了口气,刘娘子笑着向二人欠了欠身:“别担心,监视奴家的人入夜后,就离得稍微远一些,听不见奴家说话。”
刘娘子美目流盼:“前几日上街,偶然遇见陆将军,得知两位随行公主来了乌吞,就想着,无论如何,要与两位见一面。”
陆庭点头。
他来的路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赫连浑对于私邸中的守卫安排地疏密有致,在来后院的路上,不仅有巡逻人员,还有藏在暗处的哨卫。
他带着楚衡躲过巡逻的守卫,也避开了哨卫,这才敢带着人直接来找刘娘子。
确定外头的哨位离得远,听不见屋里的说话声,陆庭问道:“为什么要见我们?”
刘娘子笑了笑,耳旁的坠子轻轻晃动,映着烛火溜溜划过一道光。
“大钺氏是个神奇的地方,几位王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一点也不比话本里说的那些少。奴家知道,奴家相好的那个愚木头跟着庆王,这会儿大概急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什么也不管硬开战,还是听朝廷的,拿个小公主求和,熬个二三五年的太平日子。”
刘娘子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其实,奴家这性子,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奴家挺想,闹得赫连氏兄弟几人内斗起来。”
刘娘子嫣然一笑,捏着茶盏的手,微微翘起兰花指,褪了唇色的嘴抿起:“奴家出身卑贱,这风啊浪啊的,奴家过去那三十来年,可没经历过。好不容易能当回梁红玉,怎么能错过这番机会。”
楚衡愣了愣。
梁红玉是历史上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只不过,有一种说法,说这一位,是妓女出身。
“那你想做什么?”陆庭问。
“奴家风尘出身,除了这身颜色,还能做什么?”刘娘子放下茶盏,幽幽地道,“那赫连琨听说,是个混世魔王,私邸中女色无数,奴家这张脸应当还不至于年老色衰,诱不得他吧。”
楚衡眉头皱起。
“刘娘子,此事不必……”
“楚大夫不必担心。”刘娘子掩唇低笑,对了楚衡说,“奴家以色侍人这么多年,虽年纪大了些,还不至于没了姿色。”
想到刘臣以为伊人已死,几次摇头叹气的样子,再看着面前一心想要一己之力分化赫连兄弟的刘娘子,楚衡马上道:“不行,就算我们要激化赫连氏兄弟几人之间的矛盾,也不能利用你一个女人家。”
“不。”刘娘子忽然正色,说,“奴家没关系,奴家本就是风尘里走过的人,这一身皮肉沾的荤啊腥啊的,只多不少,不过是再多遇几个人罢了。愚木头是个好人,他夫人也是个好人,没道理我被掳来乌吞后,心安理得地吃着这些畜生从大延抢来的粮食,然而等愚木头战死,再掉几滴眼泪……”
刘娘子整理裙摆,屈身想要跪下,陆庭伸手将人拦住,抬头示意窗户。
刘娘子道:“奴家也想当好人家的闺女,一出生,有爹娘疼,有兄弟姐妹闹。可人这一辈子,顶重要的投胎,却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奴家配不上愚木头,可也不能做个拖累。愚木头跟夫人好好的,奴家这心就是死在乌吞,也能安定下来……楚大夫,陆将军,二位就随了奴家这心愿吧,至少奴家……至少奴家活着的时候,为大延做了点事情。”
楚衡睁大眼盯住刘娘子。她能在呼伦王手底下活着被带到乌吞,又活着被转增给赫连浑,这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人的好运不会永远伴随,赫连琨……赫连琨的确荤素不计,可他折磨人的手段却也不少。
“你会死。”
刘娘子摇头:“楚大夫,谁不会死。”
楚衡微微蹙眉,刘娘子续道:“你们读书人常说,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奴家若是死在乌吞,有楚大夫和陆将军的一句话,奴家的死,便不至于叫人看轻了去。回头,奴家就在黄泉底下扫扫街,等愚木头和夫人百年后一道渡轮回。”
“我可以下药,你真的不必……”
刘娘子的声音渐渐起了波澜,伸手挑了把楚衡的下巴:“楚大夫,你再这么说,奴家都要当你瞧上奴家了。可惜奴家年纪大了,不然若是楚大夫肯给奴家赎身,奴家怎么着也不会再留在那风尘地里打滚。”
她笑嘻嘻地推了把楚衡单薄的胸口,将人径直推到陆庭的怀中:“楚大夫,把你要下的药,都给奴家吧。奴家来,奴家能做到的。”
那一夜的谈话,很快就带来了变化。
饶是楚衡再怎么反对刘娘子的决定,她要做的事还是很快就做到了。
客居在赫连浑私邸中的汉人舞姬,于某日闲来无事,在后院中哼着汉人的曲乐,翩然起舞。不想,大王子赫连琨及几位兄弟,听下人言语间提起这么一个姿色绝艳的女人,纷纷往后院走。
醇酒醉人,即便是上了年纪的女人,醉眼惺忪间,也别有一番风情媚态。
赫连琨几乎是当场就丢下兄弟几个,不顾舞姬怎么尖叫反抗,扛着人就进了小院里。
第二日,满脸憔悴,哭红了眼睛的舞姬,拜别赫连浑,低头坐上了大王子的车驾,转眼成了他后院里的其中一个女人。
听完探子的回禀,赵嫣坐在矮桌前出神,直到贺默儿倒了一杯奶茶放到她的手边,这才回过神来。
探子已经退下,陆庭如同贺默儿一般,跪坐在矮桌旁,楚衡就坐在跟前,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赵嫣小声道:“她很勇敢。”
楚衡回头,看着面前消瘦了不少的赵嫣,抿了抿唇:“公主也很勇敢。”
赵嫣摇头:“我不及她。”
又问:“她会死吗?”
“一旦事情败露,不光刘娘子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陆庭说。
楚衡也应道:“杀了我们,能威慑大延。所以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尤其谨慎。”
赵嫣咬唇:“你会做那种毒吗?”她比划了下,张嘴。樱桃小口内,能见着如贝壳般的牙齿。“就是那种藏在牙齿里的毒,事情败露,咬碎了就可以自尽的那种。”
楚衡摇头:“不会。我是大夫,会做药,但不会制毒。”万花谷没教过人怎么做毒。
赵嫣修眉锁起,许久后问:“那,你手里有什么药,可以让人……”
赵嫣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陆庭抬手,制止了赵嫣的话,起身走到门前。门外,胡人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