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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箭齐发之中,即便赫连琨被身边的亲卫保护住,又有二王子奋力保驾护航,仍旧浑身是伤,大部分都是箭枝擦伤。有几匹马被射得插了好几支箭,支撑不住,带着马背上的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哈哈,赫连小儿,现在知道该跪下向谁磕头了吧!”赵笃清大笑,手中长枪虎虎生威,几下就把早已下破了胆的赫连琨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赫连琨的亲卫被赵笃清的人冲散,伤的伤,死的死,眼见着赵笃清的长枪,就要往赫连琨身上落下,二王子从旁冲出,挥刀就砍。
赵笃清侧身一避,不忘将手中长枪抛掷出。
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满脸尘土的赫连琨还没来得及去捡他落地后,砸在身侧落马亲卫上的大锤,后肩猛地一下剧痛。赵笃清的长枪,稳稳的,穿透他身上盔甲,从肩后贯穿。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穿过肩膀的银色枪头上,鲜血淋漓。
“啊!啊——”
赫连琨疼得就要在地上打滚,可长枪卡在肩头,只是想要翻个身,都能会枪杆子被碰到,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战场上的厮杀并未暂停。西山营的军汉们露出轻蔑的神情,逐渐将赫连琨包围起来,外头想要营救他的大钺氏骑兵几番上前,都被打得连连败退。
可主帅几乎等同于被俘,他们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别哭了。”赵笃清忽然发笑,坐在马背上,俯身用佩剑敲打枪杆,“赫连小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赫连琨已经疼得快睁不开眼睛,费力地抬起头。
有什么东西“咚”的一下,被丢到了地上,打了几个滚,落到他的眼前。
在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赫连琨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试图逃跑。
可身后,却有人早已等着,长剑划过脖颈,挣扎之下,只在下巴上划开长长一道口子。
“殿下!”
看清那颗人头,侥幸还活着的大钺氏铁骑发出怒吼。
那颗滚了几番,血水混着泥沙的头颅,赫然是之前狂奔来营救赫连琨的二王子。
呼伦王的几个儿子,大多都是同父异母,兄弟之间并无多少深厚的感情。若非为了军功,为了多一分争抢王位的资本,二王子也不会跟随赫连琨上战场。
这是他头一回与西山营拼杀,从前只听威名的西山营成就了他这辈子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也许是大钺氏铁骑最后的爆发,也许是赵笃清故意松懈。
赫连琨浑身是血,被人强行就走,突围后逃回归雁城。
至于二王子的头颅,在突围中,已经不知被马蹄踢到了何处。
或许,在满地尸首中,有那么一颗已经模糊地看不出五官的头颅,就是属于他的。
“走了。”赵笃清伸了伸胳膊,“赫连琨这伤,就算药王转世,也救不了他了。”
副将已经开始整队,另有一队人马清扫战场。梁辛安仰头,望着发沉的天色。
“在看什么?”
“在看破军星。”
第82章
阴云密布下的乌吞,异常热闹。
乌吞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学汉人打的几口井,解决了整个乌吞所有人的用水问题。
即便如此,长期没有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因而,阴云密布的天气,反倒成了最受欢迎的日子。
街上的酒家格外喧闹,更有人将桌椅搬到了街边,顶着头上的阴云,享受久违的凉爽,肆意畅饮,闲聊着不久前率兵出征的两位王子谁更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钺氏国王。
提起大王子此番出征时,旌旗满天,全城百姓簇拥观望的情景,酒客们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欣喜,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大王子会胜利而归,将大延变作大钺氏的属国。
“还是没研究出怎么打开它?”赫连浑带着人到后院一间卧房内,里头按着汉人的风俗铺着蒲草编制而成的垫子,江坨弓着身,坐在地上。他面前摆着一张案几,上头是一只有些脏的怪鸟。
赫连浑脱鞋,盘腿坐到案几前:“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坨咳嗽几声,将怪鸟推远:“打不开,不知道。”
赫连浑皱眉说:“刀剑都试过了?”
“刀剑斧头都试过了,劈不开,砸不动。这东西,显然是为了传信做的。乌吞有探子。”
乌吞城中有探子,甚至这个探子可能被安插在宫里。
无意间拦截到这只古怪的鸟时,赫连浑就怀疑有大延的探子混在宫中。他将消息透露给呼伦王,而后暗中查探,意外的揪出了几个周边几个小国的探子。
至于大延的人,却没有。
“那位汉人公主带来的人里,没有探子?”
赫连浑想了想,说:“查过了,没有。她带来的乐师农户都触碰不到宫里最要紧的地方,没有什么问题。贴身的那些女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其他呢?”江坨问。
“那些医师跟奴隶?”赫连浑说,“没了奴隶就听不懂胡语,而且出行都有我们的人盯着……”
江坨捂住嘴,猛烈咳嗽。
他在燕都被抓后,受过刑,虽然没能要了他的这条命,但是被赫连浑派来的人从牢里救出来后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他的身体也还没能康复,咳嗽断不了,药也没停。
“那些人,一个都别放松警惕,听不懂胡语,可以是假装的……”
他话都来不及说话,喉间又是一股腥气,忍不住侧身费力咳嗽。
赫连浑起身,喊来门外侍奉的小童,就要吩咐他去熬药。
江坨摆摆手,靠在桌上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去熬药的小童跑出去没几步,又急匆匆跑了回来,脸色难看:“主子!主子!”
赫连浑轻斥:“喊什么?”
小童来不及喘息,急道:“大王子他们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可是出了什么事?”
赫连浑转身,江坨拖着病躯吃力地走到门口:“大王子是不是出事了?”
小童点头:“大王子身负重伤,被紧急送回乌吞了!”
“二哥呢?”赫连浑急问。
小童被吓得打起嗝来:“二……咯……二王子……咯……二王子身死……”
首战即战死,呼伦王恼怒中差点砸了殿中的宫灯。
西山营的这一场伏击,竟然斩敌过万,痛击大钺氏,将他们之前的气焰突然打灭了一截。在得知赫连琨被紧急送回乌吞,呼伦王亲自出城迎接。
赫连琨出城时,骑着马,队伍后头跟着的马车里坐着随军侍奉他的几个女人。此刻回来,呼伦王在掀开的车帘后,看到了那个自己曾经睡过后来赏给赫连浑,结果又被赫连琨抢走的汉人舞姬。
这个女人脸色惨白,颤抖着手在擦赫连琨脸上的冷汗。
等到赫连琨被送进宫里,宫里宫外有名的医师都被赶到了他的床前,黑压压跪了一片。再后面,下人们急匆匆抬着因为赫连琨的伤,吓得昏死过去的一众侍妾。
“都是一群废物!”
呼伦王愤怒地大吼,是骂那些连站也站不住就昏过去的侍妾,也是骂床前跪着的这些医师。
“治好他!如果治不好大王子,就拿你们的人头,来给大王子做药引!”
“是!是!臣等这就想办法!”
医师们惊慌地连连磕头。哪怕现在没有办法,也一定要想出办法先止住大王子身上的血。
赫连浑晚来一步,身后的轿辇上抬着腿脚不便的江坨。其他几位闻讯赶来的王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呼伦王表达对大延此举的愤怒,赫连浑一来,呼伦王当即挥手,要他们闭嘴。
“浑儿身边可有什么能人异士?”呼伦王的儿子不少,可已经死了一个二王子,若是连大王子也死了,那到时候就不止一位王后的母族会出来闹事。
他有些急:“浑儿要是认识什么擅长医术的能人,不妨速速请来为你阿兄诊治!”
赫连琨的伤势说来也奇怪。
他伤在肩膀,脸上的伤不重,从大延到乌吞的路上,脸上已经逐渐结痂,但肩膀上的箭伤,却是好了又撕裂开,伤口处的血流了又流。从车上抬下来,到进宫的路上,呼伦王就亲眼看见赫连琨疼痛难忍,自己抓自己的伤口,硬生生把手指扣进了赤裸的血肉之中。
赫连浑近身,看见床上的赫连琨疼得在床上打滚,几个医师都不敢用力抓住他上药,肩头的血又染红了新换上的衣裳。
“这伤有古怪。”听赫连浑形容了赫连琨的情形,因为生病不能进殿凑近看的江坨咳嗽道,“大王子被救回城后,是谁先处理的伤口?”
贴身的几个亲卫因保护不当,此时都被呼伦王赶下去杖责,一时能回答他的,只剩下扶着脸色苍白的赫连琨正妻走出正殿的汉人舞姬。
“刘娘子。”赫连浑用胡语喊了一声,见人练笔带划的在用仅会的几句胡语跟赫连琨之妻呼延氏说话,赫连浑又该用汉话喊道,“刘娘子,可否过来一下。”
刘娘子低头走来,咬唇拜见呼伦王。
赫连浑直接道:“阿兄身上的伤是谁治的?”
她说的依然是大延官话,只能偶尔冒出几句胡语来,却有些不大会用,最后只能靠着赫连浑和江坨,把说的话传达给呼伦王。
她说,从大王子肩头拔下来的箭,箭头有些古怪。
她还说,吃的喝的东西,都是由随军医师亲自查验过,没有问题才喂给大王子的。
末了,她说,最初治疗大王子的医师是个汉人,喂了大王子一种药,这才保住性命,只是因为伤势反复,那医师被亲卫气急之下一刀砍死了。
这些话,借由赫连浑的口,一一说给呼伦王听。
宫外的天,阴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难得的雨。不多会儿,竟从小雨变成了大雨,之后瓢泼而下,砸的到处能听到啪啪雨落的声响。
“去,去把杀人的亲卫找来。”呼伦王沉声道,“我要知道,那个喂给大王子保命的药,出自哪位神医的手。”
赫连浑口中称是,领命离去。呼伦王看了两眼转身又去扶赫连琨正妻的刘娘子,拧起的眉头逐渐松开,随后扭头,再度走进殿中。
不过是个还听不大懂胡语的女人罢了。
除了依附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想来不会做背叛他们父子的事情。
大钺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