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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留三年,四十一岁,再解决副厅,大概就是年龄较大的新任副厅级了,年龄上已经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官场有一个乘班车概念,每个身在官场的人,就像挤在一个漫长的旅途中,永远都是周而复始地排队等车,上车,然后赶到下一站去排队等车。唐小舟很清廷,自己在第一站等车等得太久,大量的时间磋跄在起点的等待。总算运气不错,漫长的苦等后,等到了一架直升机。但即使如此,到底在哪一站能够赶到别人的前面,仍然是一个未知数。身边有很多人曾经聊起,希望他向赵德良提一提。
他也想提,可实在说不出口。
有一次,和黎兆平谈起此事。黎兆平说,你应该直接说,不用担心。不说什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种套话,赵德良也是从底层上来的,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早已经洞悉了人生洞悉了官场,他能理解任何一个想往上升的人。
唐小舟认同这种说法,可伸手要官,他真的是开不了口。
另一次,吉戎菲也和他谈起此事。吉戎菲曾说,要不,我找个机会,向赵书记建议一下?唐小舟开始心头暗喜,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不妥。这事如果由旁人提出来,赵德良可能会有想法,哪怕提出此事的人是组织部长。进一步深入交谈,吉戎菲问唐小舟,赵书记平常有没有表达过这类意思?唐小舟说,赵书记可能觉得我年龄还小。
有一次,唐小舟和吉戎菲聊天的时候,吉戎菲仔细将他打量了几十秒钟,然后指了指他的头发,问,是不是染过?
唐小舟说,是啊。我家可能有遗传,我妈很年轻时,头发就全白了。我现在也是很多白发头。
吉戎菲摆了摆那只手指头,说,以后不要染了。
唐小舟恍然大悟,他染头发,是希望别人觉得他比较年轻。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吧,很年轻的时候留胡子,希望别人觉得自己老成。等有了白发,又怕别人觉得你老了,将头发染黑。然而,三十几岁的年纪,或许只是在女人眼里你老了,在官员的眼里,你正当其时呢。唐小舟这才意识到,在官场之上,任何一件小事,都具有特别的符号意义,小到染发,梳头、穿衣等等。
那一瞬间,唐小舟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但这无数念头,仅仅用了不到一秒钟。他回答说,好哇,我真希望一直跟在你身边。说过之后,他的脸上有点发烧。他并没有说假话,确实愿意一直跟在赵德良身边,赵德良身上,值得他学的东西太多了。同时,他也不可能不考虑自己的政治生命。还有一点,赵德良太敏锐了,唐小舟相信,自己的迟疑,一定无法逃过赵德良的法眼。
果然。赵德良说。这次不是真心话。
唐小舟说,话是真心话,但如果说,我没有一些别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
赵德良停下脚步,问,左右为难唐小舟真诚地说,是。
赵德良说,那我提个解决办法,你考虑一下。
唐小舟没有说话,等待赵德良。他能主动提起话题,说明他已经充分考虑过自己的事,不管如何考虑的,唐小舟都满足了。
赵德良说,还是我刚才的话,你在我身边再留三年,至少也是两年,职位可以在办公厅内部调剂。
第008章
唐小舟是聪明人,他立即明白了赵德良的意思,在办公厅内部解决副厅。级别解决了,又不离开赵德良,不失去近身学习的机会。这个消息,太令他激动,也可以说,是一个两全方案。他说,太好了。这三年,我觉得我就像个煤矿工人,正在挖一座富矿。
赵德良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座煤矿?难道不是一座金矿?
唐小舟说,是一座钻石矿。
赵德良说,但一处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唐小舟稍稍想了想,说,能不能恢复我刚来时的模式?我来的时候,一处由侯正德主持工作。
赵德良打断了他,说,谁主持工作不是关键,你告诉我,谁能接替你的工作?
电光火石间,唐小舟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省委书记的秘书,根本轮不上前任秘书来安排,能够说得上话的,是省委秘书长和办公厅常委办的主任副主任们。赵德良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此话,说明赵德良对他的充分信任。另外,赵德良似乎也在暗示,官场所有工作,都是一环套一环的,你想离开很正常,但你至少得为你的离开做些准备。
唐小舟说,一处有个年轻人,叫徐易江,研究生毕业。我建议首长留意一下这个人。
赵德良说,徐易江?是不是那个戴眼镜,文质彬彬,上班下班,总夹着一本书的年轻人?
唐小舟说,是他。明天去雷江,我把他叫上?
赵德良说,你处里的人,你安排吧。另外,我还要给你一个建议,现在当领导干部,文凭很重要。文凭这种东西,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又似乎一直在证明着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去拿个文凭?
唐小舟说,我考虑过,但我现在的工作。
赵德良说,有这种想法就好。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向前走,早已经到了石板街。这条街虽然偏僻,而且狭小,却是一个不夜城,街两边的各式建筑前,霓红闪烁,各种声音,在街道上汇成一种特殊的声流。没有进入此地之前,人流并不是太多,到了这里,却是人头攒动,饭馆酒吧,高朋满座。唐小舟注意看了一下,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干部模样的男人,一类是装着潮流性感的女人。
人们常常讲个性,其实,之所以有个性一说,恰恰因为人以群分,共性特征明显。在一个行业或者职业呆久了,其行为特征,无不带有共性特点。比如官员群体,大概是一个共性特点最明显的群体,最突出的共性,大概就是一个架子。
这种架子,如果不仔细辨别,不容易看出,只有那些极善观察并且善于归纳的人,很容易分辨出这个共性特征。
至少,唐小舟一眼就看出,出入这里的男人,相当一部分是官员。这些人还特别放肆,三十几岁的男人,楼着个十几岁浓装艳抹的女孩招遥过市,十分刺眼赵德良眼睛看着街上的红男绿女,对唐小舟说,如果让你来处理这件事,你怎么办?
唐小舟没想到赵德良会这样问自己。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转得非常快,这可是一件得罪人的事,真的将此事处理好,说不定将整个江南官场全得罪了。但赵德良问起,他又不能不说。他说,处理这件事,可行的途径有两个,一是从这些场所入手,一是从干部管理入手。从场所入手,存在一个法律问题,比如酒楼、洗脚城等场所,只要没有色情服务,就是合法的,即使整治,也不能限制人家合法做生意。如果从干部管理入手,党校方面加强管理是必须的。但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
赵德良问,若想治本,你有什么好办法?
唐小舟说,好办法没有,把已有的办法抓落实,应该是最可行的,那就是加强监察。我想,是否可以由监察厅组建一个专门的队伍,对全省官员进行监督纠察。
说话间,他们走完了石板街,前面是一条横街,虽然不像石板街这般灯火辉煌,甚至显得有些暗然。大概受了石板街的影响,这条街,仍然是一条很热闹的街,街面上有很多摆小摊的。这条街主要做石板街客户的生意,那些人在石板街潇洒过后,往往到这条街来宵夜。到了十一点之后,街面上会摆满桌持,满街都是宵夜的男男女女。现在还不到时间,街上主要是一些卖服装的小贩,人流还不少。
唐小舟原想沿路返回,但赵德良领头走进了这条小街人,他只好跟着。
才刚刚走了几步,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似乎出了什么事。唐小舟愣了一下,想退回去,话还没有说出,赵德良已经加快了脚步。唐小舟一面加快脚步跟上去,一面转头向后看了看,两个着便装的警卫一直走在他们后面,距离约十米。
唐小舟跟过去一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两拨人在吵架,双方各有两个人,一方是两个中年人,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大腹便便,看着考究的西装,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身材偏瘦,却精神。另一方是一老一少,老的约莫六十上下,头发几乎全白了,满脸皱纹,衣着普通。少的应该不到十岁,是个男孩,正抱着老人在哭。老人身边是一担箩筐,其中一只翻倒在地,地上散落着一些袜子,唐小舟见赵德良只是站在一旁听,便也认真地听他们的争吵。原来,那个孩子搞推悄,伸手拉了胖男人的衣服。胖男人命令男孩松开他的脏手,男孩没有松开,胖男人便猛地推了男孩一把,令男孩跌倒在地。老者是男孩的爷爷,质问了胖男人几句,瘦男人恼羞成怒,不光踢翻了老人的箩筐,也踢乱了老人摆的地摊。争吵期间,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唐小舟想请赵德良离开,毕竟他是省委书记,如果连这类小事也要管,一省之内,就算有一千个赵德良,也管不过来。正当他想怎样开口时,有个围观的年轻人对那两个中年人不满,大声说了一句,不就是书记和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
第009章
此话一出,形势陡变,围观者开始情绪激动,许多难听的话出来了,甚至有人开始上纲上线,骂的话,不再限于这两个人,开始渲泄对整个官场生态的仇恨。甚至有人喊,打这两个狗官,打死了是替民除害。
原本是一件民事纠纷,因为一句话,迅速发酵了仇官情绪,有几个年轻人甚至抡膀子,似乎真的要揍那两个中年人。两个中年人见势不妙,落荒而逃。围观者没有了发泄对象,却不甘心,仍然在那里大骂,骂的当然不是那两个人,而是官场。有人好奇,问那个年轻人,你认识他们?年轻人说,不认识。那个不解了,说,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书记?年轻人笑,说,你没听说一个段子?一个人落水,围上来一群人准备搭救。有人说,此人是公务员,围观者散去一半。又有人说,是公安。围观者再散去一半。接着有人说,是城管,所有围观者全部散了。此时有人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