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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轩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看娘的眼神和青远叔叔看娘的眼神一样。”
魏贺骁眉头一皱,道:“习青远?”
孝轩道:“你也认识青远叔叔?”
魏贺骁道:“他和你娘是什么关系?”
孝轩道:“他是我娘的好朋友,不过我知道他很喜欢娘。可惜了。”
魏贺骁道:“可惜什么?”
孝轩乜斜着眼,道:“你不知道吧,我娘可喜欢我爹爹了。”
魏贺骁的心猛地一跳,道:“你爹?”
孝轩道:“我娘有个盒子,里面装着四个小泥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爹爹。我娘总是抚着泥人发呆。盒子里还有一张纸,里面好像抄着一句诗,有‘君’呀‘花’呀这些字,我猜是爹爹写给娘的情诗。”
魏贺骁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写了什么?”
孝轩点头道:“想呀。”
魏贺骁低声道:“那你把那张纸拿过来,我念给你听。”
孝轩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方下定决心似的,道:“好吧。不过你不能跟娘说。”
魏贺骁点点头,孝轩便到屋子里取了那张纸过来,见程砚君还忙着,便把纸递给魏贺骁。
魏贺骁慢慢打开纸。孝轩在旁瞧着奇怪,为什么他的手在抖着,为什么他的情绪看起来那么激动。孝轩奇道:“叔叔,里面写了什么?”
魏贺骁长叹一声,道:“那是一句词,是说美人和花一样很孤独,等到美人来到花丛中,持酒对着花竟不忍再看,眼泪和飞花一样簌簌落下。”
孝轩道:“听起来倒像是娘在思念我爹爹。”
魏贺骁望着程砚君,道:“也许吧。”见程砚君转身向院子走来,忙把纸塞进袖子里。
孝轩唤了声“娘”,眼睛却瞥向魏贺骁那儿。
程砚君道:“你们在说什么?”
孝轩摇头道:“没什么。”
程砚君揽着孝轩的肩,向魏贺骁道:“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魏贺骁起身道:“改日我再来看你们。”一边朝孝轩眨眼笑了笑。孝轩忙点头。
程砚君送魏贺骁出来,道:“娘和小武都好么?”
魏贺骁道:“他们很好。小武很想你。”
程砚君沉吟道:“回去不要提起我,以后也别来了。就当我随我家里人去了贵州不再回来了。”
魏贺骁止步,道:“砚君,你就那么恨我吗?”
程砚君道:“我没有恨你。”
魏贺骁道:“你在恨我这五年来没有一天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吗?还是恨我当初将你推向习青远?”
程砚君抬头看着魏贺骁,道:“当初青远救了我二哥,你全都知道对不对?你就是因为这样才给我休书,是吗?”
魏贺骁道:“我知道你二哥对你有多重要。能给你幸福的不是我。”
程砚君哽咽,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你凭什么决定由谁来给我幸福?你们谁都给不了!”她倚在墙上,努力压抑着不哭出声来。
魏贺骁心如刀绞。他紧紧抱着她,好像用尽所有的感情在拥抱。
良久,程砚君稍稍平复了情绪。她靠在魏贺骁肩上,缓缓道:“你,我,青远,我们都是一类人。有什么都不说出口,所以我们一再错过。我想我不可能再找得到幸福了。我真不知道遇见你们是幸抑或不幸。”
她离开这个令人眷恋的怀抱,道:“孝轩这五年来一直都只是叫这两个字,等到他上学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他姓魏。这五年来我们母子俩过得很好,我希望继续过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说着转身离去。
魏贺骁扬声道:“花待君,君又待谁?”
程砚君身子一颤,加快步伐离开。
魏贺骁看着她远去,手紧紧捏着袖中的纸。
“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尾声
(一)君
程砚君伏在床上,呜咽不已。
青远,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明知道他和我一样总是以缄默和等待来扼杀幸福,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少爱他一点。没办法少想他一点……
我无法让自己得到救赎……无法让自己的心得到宽恕……
怎么办……
孝轩来到床边轻轻唤了一声,捧着泥人盒子递了过来。
程砚君打开盒子,里面已没有了那张纸。她抬眼看孝轩,孝轩嗫嚅,道:“他……他拿走了。”
程砚君含泪一笑,将泥人盒子抱在怀里向外跑去。
贺骁,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是同类,一直以来都在以问题代替回答,而我们却对此毫无察觉。
我们都不会改,可是我想要勇敢一次。我想要你的答案。
若待得君来向此……君又当如何?
(二)骁
魏贺骁推开门,床帏半遮着,他仿佛看见穿着大红衣裳她端坐在床沿,食指相绞,淡淡说道:“这个不能自己揭吧。”
总是因她而生气,可是慢慢地,慢慢地,为什么开始会不自觉地将目光余角投向她,开始期待她身影的出现——亭子里,小径上,也许就是从随着秋千扬起的那抹剪影开始的。
为何相爱不能相守?错并不在同时爱上两个人,而是爱上第二个人的时候,没有放开第一个人。
魏贺骁望向梳妆台。曾经,她坐在那儿梳理自己的青丝,而他远远闻见了她发丝的馨香。他曾不止一次为她心动不已,甚至,心悸不已。
魏贺骁敛了敛眉。自己真的爱过李瑾儿吗?为何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悸,亦从未心痛过。为何自己每次想到的仅仅是“喜欢”二字。
门吱呀一声开了。魏贺骁猛然抬头,对上的是李瑾儿嗔怒的眼神。他的目光失了焦距,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李瑾儿颤声道:“相公,你告诉究竟想怎么样好不好?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好不好?我和你在一起十多年,竟比不过一个程砚君吗?”
魏贺骁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李瑾儿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求你了行不?”
魏贺骁淡淡道;“我可以对你好,而不爱你吗?”
李瑾儿向后踉跄一步,她死死抓着门,忽然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相公,你怎么那么可笑?什么叫对我好?你要是不爱我凭什么说对我好,嗯?你以为你对我好的同时可以给程砚君幸福吗?呵呵,”她吸了口气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们三个人都不会幸福的!”
她摔门而去,最后一句话仿佛诅咒夹杂在风中,久久不肯散去。
魏贺骁如鲠在喉。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吗?
(三)远
“魏贺武自愿请缨到西北,皇兄你说如何?”
习青远垂首道:“一切由皇上定夺。”
皇帝佯怒,道:“朕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没有外人,皇兄何故又讲这些客套。”
习青远道:“君臣之礼不可怠慢。”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他瞥了奏章一眼,朱笔批道:“留京,升至一品带刀侍卫。”他抛了毛笔,道:“朕实在想不明白,你既能为程氏女子牺牲那么多,为何不跟她说清楚?”
习青远淡淡一笑,道:“该说的都说了。”
皇帝道:“你有跟她说过你喜欢她吗?”
习青远点点头。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有明明白白地说过这四个字吗?”
习青远一愣,摇了摇头。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关键就是这个。女人天生是言语的俘虏,她们要的不是暗示,而是清清楚楚的话语。你自己好好想想,朕找绣妃下棋去。”
习青远走到窗前,望向远空。若我要说,便不止那四字。
(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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