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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苍头脸色忽然转成红润,呛咳两声,嘴唇动了几动,断断续续的道:“摩……天……”
他依然有气无力,十分微弱。
裘若兰忙接著问道:“到摩天岭去了吗?”
老苍头连连点头,然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起来!
银龙心中略略放下一块巨石,又问道:“那生病的客人同後来赶回的赵姑娘也回摩天岭
了吗?”
老苍头不住的点头,口中崩出个:“是”字,显然十分吃力。
若兰对银龙望了一望,表示自己猜测的不错。
萧银龙一面对若兰点头,一面将一股真力慢慢的输送到老苍头的体内,认真的替他施功
疗伤起来。
这老苍头若是有武功的人,自己会运气行功,内外的力道互接,一些外伤,必能豁然而
愈,无奈他既无武功根基,又已年迈苍苍,流血过多,血气两亏,纵然大罗神仙!也不能起
死回生。
但是,他经过了盏茶时分,已是大有超色,居然能开口说话,先吞了一口唾沫,然後道:
“摩天岭出了事……”
银龙一听,不由猛的一惊,抢著问道:“啊!出了甚麽事?”
老苍头的身子,也随著银龙一惊之势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勉强的道:“甚麽八怪,约定
五月端阳闯山,家主同主母……”
他已说不下去了,喘息嘘嘘,上气不接下气。
裘若兰皱起眉头道:“八怪?敢莫是铁山八怪要找场!”
萧银龙幽幽的道:“不错!唉!这又是由我闯出来的祸事!焉能置身事外!”
裘若兰不由劝慰著道;“这有甚麽好急的,我们赶去就是了,纵然不是由你而起,我们
知道了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银龙十分不安的道:“正是,但是否能赶得上还是问题?”
说著,摇了摇躺在怀中的老苍头,问道:“他们是那一天走的?啊!啊……你……”
那老苍头已软棉棉的,断了气!
萧银龙还打算替他活血接气,点穴拿捏。
裘若兰不由笑道:“任你是费尽心血,那已是没有用了,还是赶路要紧!”
银龙无可奈何的,放下抱著的老苍头,站了起来,面对著火势渐弱的庄院,无限感伤的
道:“要是司马仲夫妇知道这等惨状,不知要如何伤心呢!”
裘若兰也跟著叹息了一阵。
此时,天色已明,血红的太阳,从东方爬起,瞧著断墙颓壁,晨风飘过,一股烧焦的血
腥气味,冲鼻欲呕。
若兰道:“事已至此,徒呼奈何?走吧!”
她仰天长啸,唤来了乌骊枣红,催促著上马。
萧银龙依旧恋恋不舍的,望著馀烬闪烁的火场,一步三回头的连声叹息,心情十分沉重。
裘若兰又何尝不为那些无辜的死者而感到悲伤,但眼看龙哥哥的神色,只有忍耐的劝慰
著他。
一路上,银龙都是沉默无言。
两人在过午时分,已到了登州,用了些酒饭又向海边走去。
海上,风平浪静,碧水连天,使人心胸为之一壮。
包了一只渡海的大橹船。
船家是一对年逾半百的老夫妇。
入夜,残月一勾,海上清风徐来,船家甚是谦和,两夫妻做了四色小菜,一壶竹叶青酒,
放在船头上,请银龙若兰到甲板上赏月。
萧银龙特别赏了五两银子,船家喜之不胜,口中衔了个旱烟袋杆,也坐在船头上有一搭
没一搭的道:“小老儿也许是要交运了,上一次几位客人坐船,也特别赏了一锭银子的酒钱,
今晚小客官又额外破费了,真是!”
裘若兰不由心中一动,试探著问道:“上次你载的甚麽人?”
船家将旱烟杆笃笃磕去烟灰,慢吞吞的道:“三女两男,看上去却是大户人家……”
萧银龙闻言,劈口问道:“是不是从福山来的?”
船家连连点头,绘声绘影的道:“不错,可都是练家子,两位年青的姑娘,就同你这位
姑娘一模一样,一表人材,美如天仙。”
裘若兰望了萧银龙一眼,萧银龙也点头会意,心知必是铁索书生司马仲等一夥,心里不
轻快不少。
银龙又装著不经意的道:“那大约有多久了?”
老船家偏著头看了看月亮,像是计算著道:“大约是……”
不料一语未完,他的脸色忽然大变,忙不迭的从船头弹身而起,慌慌忙忙的跑进舱里,
十分机警的把舱内的灯火熄掉,又低声叫道:“小客官,快进舱来!快!快!”
这船家慌张的情景,吃惊的神色,把萧银龙与裘若兰二人倒闹糊涂了,不知发生了甚麽
事情。
但是行船走路,自然要依著船夫店家,只好随著钻进舱来。
萧银龙忍不住问道:“船老大!有甚麽事吗?”
那船家从舱门缝里向外一张望,指了指不远的海面道:“你看!你看!”
银龙若兰凑在一起,将舱门推开了一点,对著船家所指之处瞧去。
但见——海面上三只双桅楼船,挂满了帆,鼓浪前进,正同自己的船同一方向,船上灯
烛辉煌如同白昼,舱内人影摇摇,正在猜拳行令,叱呼之声充耳可闻。
裘若兰不由大奇道:“那是谁家官府的大船?”
船家道:“官府?他们是强盗呀!”
萧银龙对江湖中道路陌生,对水上的绿林更加一无所知,然而心中早已放下不少,淡淡
的道:“强盗有甚麽可怕的!”
裘若兰心思比较精细,追问一句道:“他们是那一路的?”
船家又向大船指了一指道:“姑娘!你看!那桅杆上!”
若兰依言看去,但见桅杆上一幅蜈蚣旗,正迎风招展,飘动不已,看不出上面还写些甚
麽字。
而三船的大桅上,却都吊著个斗大的“气死风灯”,灯上没有字,黄底裱背的油纸上点
著三颗蓝晶晶的星形,十分刺眼!
她看完之後,甚是不解,转向银龙道:“龙哥哥!这灯笼上的标帜,是那一帮派?”
萧银龙沉思半响,也想不出来。
这时,那三艘大船因是顺风满帆,箭一般的,鼓起数尺白浪,破风前驶,嘶嘶水声之中,
已同小船擦肩而过,一去数丈,把小船荡得一上一下,颠波不已。
那船家见大船去远,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萧银龙见他吓得那个样子,不觉好笑,问道:“船老大!这是那一路上的好汉?”
船家伸了伸舌头道:“老铁山的寨主!”
裘若兰不由秀眉一挑道:“铁山八怪?”
船家忙不迭的摇手道:“哎呀!泵娘!小声一点!”
银龙一指广阔的海面,笑道:“这里上不沾边,下不著地,你怕甚麽?”
船家仍然神秘的道:“客官,墙有风,壁有耳,这可说不定!”
他说著,走出舱来,四下打量了一阵,果然海阔天空,望著远处的渔火,才燃起旱烟杆,
慢吞吞的道:“以前叫铁山八怪,不知怎的现在仅剩下了三人,改称‘老铁山三星帮’可是,
唉!为害水陆两路,强收规费,杀人抢夺,半点也没改!”
若兰闻言抢著问道:“他们现在是回老铁山?”
老船家呼噜噜吸了一大口烟,摇摇头道:“往时他们是不大出面,最近一个月,差不多
每天都在海上往来,不知是不是招兵买马,每天都从登州接不少人回铁山!唉!看样子,三
星帮要大干一场似的!”
萧银龙心中料著是铁山八怪的馀凶作崇,已在招揽人马,要赴端阳之约。
计算著日期,自己恰好,可以在端阳节的当天赶上摩天岭,心里也就定了下来。
老船家看了看天色,走向後舱,一面道:“两位也该安憩了吧!明天傍晚可以上岸了!”
此时,水波不兴,弯月西斜,夜已深沉。
萧银龙见裘若兰倚在船舷之上,远望天际,凝神沉思,甚是入神,不由也移身坐在她的
身侧,一手揽著她的柳腰,一手拉著纤指,柔声的道:“兰妹妹!你在想些甚麽心事?”
裘若兰仍然凝神如愣,口中却淡淡的道:“没有!没有想甚麽?”
萧银龙不由著急,摇著苦兰的身道:“嗯!你骗我,你明明是在想著甚麽?怎说没有!”
若兰幽然一声长叹,眼神瞧在银龙的脸上,反问道:“不知龙女老前辈在苗疆甚麽地
方?”
“兰妹妹!你怎的忽然间起这话?”
“奇怪吗?”
“并不奇怪,但是你是怎样想起来的呢?”
“对著海,我觉得人生比海水还要空,尤其我,自幼被师父抚养,无倚无靠。”
“兰妹妹!我也是呀!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男的就不同了!”
“有甚麽不同?”
“一旦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便有了归宿!可是,我们女……”
裘若兰说到这里,粉面一红之後,立即又变得惨然,显得哀怨不胜,楚楚可怜。
萧银龙不由剑眉上掀,一脸茫然之色,急道:“师妹!你为甚麽说这话,我俩生死与共,
自幼……”
谁知若兰似乎更加伤感,泪珠已禁不住夺眶而出,另一双手一伸,按在银龙的嘴上,强
忍悲凄道:“这些我都晓得,龙哥哥、你不用说下去了!”
银龙又道:“兰妹!你既然晓得,难道对我还有甚麽怀疑之处吗?”
裘若兰几番要想把银龙与丽君之事说出,但话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她怕——她怕使银龙心中不安,说不定羞惭之下出了乱子。
她也怕伤了赵氏七雄的自尊,使丽君无法见人,更加不妥。
因此,连日来,她虽随著银龙一步步的走向摩天岭,但越近一步,她芳心中也越是沉重
一分,不知自己应该怎样来善其後。
一路之上,银龙的精神不爽,她也始终隐忍著,因此,萧银龙完全没感受到。
此时,清夜扪思,从铁山八怪身上想起了赵氏七雄,免不得又落在赵丽君身上,所以因
景生情,未免使伤心人感慨万千。
萧银龙还在追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