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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世时是名将、权臣。皇族尚武,今上对膝下子嗣寄望很高,让父亲得闲就指点一下几位皇子的课业。太子和他天资聪颖,与父亲最投缘,时不时到江府盘桓。太子是为着课业,他有时只是为了出宫玩耍。
就这样,他与她结缘。相识那年,她六岁,他十岁。
青梅竹马长大,是一对欢喜冤家。元皇后病故时,她八岁,知道他伤心难过,每次见面,总是想尽法子逗他开心;双亲相继离世之后,他对她的殇痛感同身受,出尽法宝地陪着她哄着她。
有很长的一段岁月,他对她意味的是最亲最近、一生一世。
可是后来……
她险些被这段情缘废掉。
没出息,那时真是没出息,差点儿就变成戏折子里为个男人撒手人寰的痴心女。
思及此,炤宁不由讽刺地笑了,随即才发现他神色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
师庭逸想到的是她离京那日的情形。
当日他听说她要离开京城,策马追到城外,与她话别。
时值秋末冬初。她下车来,罩着深冬时才会加身的小白狐皮斗篷。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她能不能给他个解释。
她侧头轻咳了几声,摆一摆手。
他索性问起一些细节,例如他的表弟陆骞因何去找她,又为何惹得她发火命护卫把人痛打一顿。
她始终笑笑地看着他,不答话,后来扬起素手,跟站在一旁的护卫要酒。
他蹙眉,问她几时学会了喝酒。
“冷。”她说,“看着你更冷。”
她想说的是心寒,看到他更心寒吧?也是真的冷,染了风寒之后,是非不断,没人给她好生将养的时间,并且一再雪上加霜。
可他那时居然不知道。事发突然,头脑被表弟表妹舅舅的哭诉弄得混沌焦躁,忘了给她哪怕一分关心体贴、一句暖心之语。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说是被酒呛到了。而他居然就信了。
末了,她将他送的玉佩丢还给他,“你不相信我。”转身时语气苍凉,“不相信……罢了,只当是白活了一场。”
这段往事他时常想起,早已明白症结在何处,而在此刻因之衍生的自责悔恨,尤为强烈。
师庭逸回过神来,语声低哑,“是,很公平。理应如此,是我不值得你相信。”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炤宁固然不好过,更多的感触却是得到了解脱,“既如此,殿下请回吧。”
师庭逸忽然唤她乳名:“宝儿。”语声低低的,语气柔柔的。
炤宁一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住他。
“你我之间比之寻常眷侣,只是早一步发生分歧、隔阂,总有化解、释怀之日。”师庭逸再也无法克制心头翻涌的相思,展臂将她揽入怀中,下颚反复摩挲着她的额头,语声更低更柔,“我是负了你。但是非你不娶这一点,永不食言。不论你是何心迹,有何际遇,我总会在原地护着你——以往不能够,日后总会竭尽全力。宝儿,我只请你多给我一些时间、耐心,好不好?”
第002章 美味
炤宁回过神来,平静以对,抬手隔在两人之间,慢慢拉开距离,无奈地笑了笑,“我拭目以待。”再说下去,不外乎是一番大同小异的车轱辘话,不如省些力气。
“说定了。别急着推开我。”师庭逸已经知足,由着她后退小半步,抚了抚她瘦削的肩头,“身边有没有药膳师傅?”太瘦了。
“没有。不要。”她才不会服用药膳,诸多禁忌,不能随心所欲地用饭,完全是自寻烦恼。
师庭逸想起她曾抱怨过,笑起来,“好,不要那个。我找到的沈大夫精通针灸,擅长治疗头疼症,用得到么?”她自小就有头疼症,发作得厉害了,会扰得她情绪不稳,脾气暴躁。
“这个倒是用得到。”炤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哪日我惹火了你,大可以让他一针除掉我。”不信任带来的首要之事,是戒心。
师庭逸笑出声来,“得了,当我没说。”
炤宁因此话锋一转,客气地道:“玩笑话而已,多谢你这番好意。用得到的时候,我会请他过来。”
“那——我回府了。你早些歇息。”
“嗯。”
师庭逸满含眷恋地看着她,“明日我能否再来?”
“……随你。”这是在京城,论身份地位,他岂是她可以拒之门外的人。其实,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她到燕王府拜见。
“那就好。”他转身向外走去,到中途又回眸看住她,“你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吧?”
当初一别,他和很多人都命亲信暗中探查她的行踪,可她出了京城地界就没了下落。等她在江南现身的时候,已是一年之后。此刻再聚带来的喜悦让他如在梦中,患得患失。
“不会。”炤宁举步,“我送送你。”
他这才心安地笑了,“明日下午我再来。”回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头一桩便是将那个败类表弟拎到面前严加审问。
到此刻为止,局外人还以为陆骞疯了——被炤宁诅咒得患了疯癫之症。事实是他去年便已获悉,那只是陆骞演的旷日持久的一出好戏。
陆骞是第一个,陆掌珠是第二个,再有便是江家长房一子一女,都在三年前开罪炤宁之后患了奇症。这四个是数得上名号的,名不见经传的还有不少。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炤宁清白。
报复心重、诅咒他人,那是多大的罪过?要不是他和太子在众人面前为炤宁辩解,她恐怕早被当做妖孽点了天灯——嗯,真难得,居然也为她出过一点儿力——思及此,他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声声作响,很有抽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他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段,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视线略过苍茫雪色,见她一袭紫色衣裙,站在暖阁廊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竭力抿出一个笑容,打个手势,示意她快些回屋里。
炤宁点了点头,缓缓转身进门,坐在椅子上。
红蓠、白薇进门来,见她面色无悲无喜,良久一动不动,俱是随着保持静默。
直等到炤宁伸手去端茶杯,红蓠才上前去,“小姐稍等,茶冷了。还有,大夫人和五小姐过来了。”
“哦?何时来的?”
红蓠道:“燕王殿下离开之后没一会儿,她们就到了。徐二爷让她们在二门外的花厅等着呢。”小姐是暂居此地,没让她们里里外外地收拾,二门外的花厅没生火,冷得厉害。
“徐叔可真是。”炤宁失笑。
主仆两个提到的人是徐岩,二老爷江式序留给爱女的人手。徐岩在一些行当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数年来以仆人之姿自居,只是为了完成二老爷临终前的托付,炤宁对他一向敬重有加。她都如此,红蓠等人就不需提了。
“徐二爷还说,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今夜便见成效。”红蓠动作麻利地换了一杯热茶,又恭声问道:“要见大夫人和五小姐么?”
“让她们来这儿吧。”
站在门边的白薇应声,出门传话。
炤宁喝了半盏茶之后,大夫人和五小姐江素馨相形而至。
大夫人是大老爷的继室,出自安国公方府,八年前嫁入江家,面容妩媚,举止端方。今年三十岁,身形窈窕曼妙如少女。
江素馨是长房幺女,比炤宁小一岁。
炤宁被江府不容、离开京城,有江素馨一份功劳:那一阵,炤宁染了风寒,病情反复,总不见好。江素馨和长兄江予茼名为探病,实则找茬,吵嚷几句拂袖而去,转过天来双双病倒。这倒也罢了,奇的是两个人不服药安歇,反而跑到炤宁院门口诚惶诚恐地赔礼道歉,称再不敢造次,只求炤宁放过他们,撵都撵不走。又过了两日,二人病情加重,周身红肿发痒甚至有溃烂之处,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江予茼去了道馆清修驱邪,江素馨则在房里哭哭啼啼,谁都不肯见。
兄妹两个给炤宁雪上加霜之后,并没落到多少好处。对外一直宣称病情不见好转,闷在房里或是寺庙、别院“将养”,日子能好过?
但是,别无选择。做戏要做足,他们短时间内痊愈,炤宁的罪名便会消减,江予莫一定会跳着脚把她接回江府。绝不能功亏一篑。
炤宁一度对两人害人害己之举深恶痛绝,如今反倒庆幸他们不惜血本。
按理说,江素馨不该出门走动,不知为何竟冒雪前来。
江素馨进门后,便定定地看住炤宁。亲眼得见她才相信,这个乌鸦嘴、煞星是真的回来了。
不是都说她重病缠身快死了么?怎么一点儿病容都不见,还是艳光四射的妖精模样?
江素馨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不显端倪。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眼中浮现出泪光,哽咽着上前去,“四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想你想得好苦……”
红蓠拦在她面前,笑盈盈地道:“五小姐正病着,过了病气给我家小姐就不好了。您站远点儿吧。”
江素馨讶然,红唇微启,委屈地看向炤宁,“四姐……”
炤宁一向护短儿,别说红蓠一半原因是为自己着想,便是故意气江素馨,她也会顺着说,当下牵了牵唇,“我一向惜命。”
大夫人出面打圆场,携了江素馨的手,指了指离炤宁较远的座椅,“说的也是,你去那边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多谢母亲。”江素馨感激地笑了笑,落座后狠狠地剜了红蓠一眼。
红蓠毫不退让,扬了扬眉,心说你个蠢货!谁家的儿女会真把继母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满京城也只她江素馨一个。这样的货色,连被利用的资格也无。小姐说的对,有些小聪明实无城府的人,用起来不顺手,且会漏洞百出,只为满足报复心冒险为之,定会得不偿失。
炤宁并没起身见礼,对大夫人道:“许久未见,您还好么?”
大夫人笑吟吟的,“自然还好。只是真的没料到,我们急着见你,你却像是无意相见。”居然让她在花厅挨了这许久的冻,这会儿手脚还僵冷得厉害。
炤宁只是道:“习惯了就好。”
大夫人落座后喝了两口茶,笑道:“我此次是过来传话的:太夫人命你明日回府。”
炤宁玩味地笑着,缓缓摇头,“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