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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薇道,“另一种说法,是太子与太子妃近来相敬如冰,见面至多是三言两语。太子处理完政务之后,经常在书房沉思,不容任何人打扰。眼下可以确信无疑的事,是太子妃小产之事。”
炤宁蹙眉深思,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子几个月以来对陆家隐忍不发,肯定有问题——太子怎么可能不把子嗣的事放在第一位?别说与太子妃情分深厚,便只是奉旨成婚,他也会为之大动肝火。
可他没有。
原因是不是想要故布疑阵、借刀杀人?——陆家已经利用完了,随时有背叛的可能,这世间只有死人能让人全然放心。但他是储君之尊,一定不愿意背负翻脸无情屠戮亲人的罪名,借江府、韩越霖甚至是师庭逸之手除掉陆家岂不更佳,况且眼下这三方摆明了都有这意思。
再有,被追杀的日子里,皇帝的亲信亲眼见过那些人的身手,不止一次说过不输锦衣卫,当然,那时他的用意是为了夸奖她身边的护卫、丫鬟实在出色。
培养出那样的人手,绝不是太子妃可做到的。太子妃若要动用东宫的人手,一两次兴许可能,数次便不可能不为太子知晓。太子若是无心取她性命,早已阻止。
太子妃呢?在整件事里,她也有参与。炤宁想到了那些被人临摹的画,想到了被迫关张的铺子,想到了江素馨、江和仪被惩戒的消息同时传到市井的事——男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便是恶作剧,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太子妃一直都在帮衬太子,这情形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夫妻两个同心协力。至于近日的矛盾,定是另有隐情起了分歧。
毋庸置疑,隐藏于幕后的元凶,是太子。
他为何要到三年前才出手?因为以往那些年他没有机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要折磨她。
心如刀割的日子,她已品尝太久。孤单、病痛、被放弃、流离于世间,那样的时日中,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是,就是生不如死,是她想要让元凶承受的滋味。
父亲在世的时候,江府如同铸建了铜墙铁壁,太子没有机会。双亲先后离世之后的三年多,她一直足不出户。扬名那年,也只是在皇帝、皇后所设的宴请中露面,平日还是留在府邸,等着师庭逸、韩越霖、程雅端等人找上门。太子总不能派死士入江府取她性命,一旦落下蛛丝马迹,他的地位都会动摇。
直到出事那年,她心绪好转许多,有闲情见见外人,府里有宴请的时候,时不时去凑趣消磨时间,偶尔会出门去找雅端或是到别院散心。
一步一步,她给了人可乘之机,给了人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机会。
炤宁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夜色中的长街。
街上处处闪烁着灯笼、风灯的光火,行人神色惬意闲散,一派盛世安稳的景象。
世道安稳,她却不得安稳。
风袭来,带给她彻骨的冷,带给她初离京时那种孤单、无助。
竟是太子。
怎么会是他?
与他争斗的结果是什么?
她无所谓,多少次死里逃生,她早就当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可是,别人呢?
她要让他们陪着自己踏上这条凶险之路么?一旦失败,便会痛失一切,甚至死无葬身之处。
并且,失败的机会是十之八|九。一旦他成为新皇,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
最重要的是,缘何而起?
炤宁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第032章 选择
第032章
师庭逸与晋王还没用饭,两个人边喝酒边下棋。
晋王坐姿不胜懒散,落下一枚白子后道:“听闻你今日送到江府诸多金银珠宝?”
“嗯。”师庭逸敛目看着棋局,“往后还要接着送。”
晋王笑起来,“悠着点儿,别弄得人还没进门,你家底先空了。”
师庭逸回以一笑,落下一枚黑子,端杯喝酒。
“你们两个,想来是如何都能携手一生。”晋王道,“着实羡煞旁人。”
“你真是这么看的?”
“自然。”晋王看着棋局上自己大势已去,摇了摇头,不再挣扎,“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锋芒太盛,下一局棋都带着杀气。这可不好。”
师庭逸唇角弯了弯,眼里却无丁点笑意,“这几日烦躁得厉害,倒真想杀几个人缓解心绪。”
晋王端杯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凝了师庭逸一眼,笑容有些不自然,“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深得父皇宠爱,又是战功赫赫,在皇室中首屈一指,能有什么事叫你这般烦躁?”
“你说呢?”师庭逸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是为江四小姐?”晋王笑着建议道,“大可不必。你把明面上的功夫做足,再趁着父皇叫你们一同校改古籍的机会,好好儿跟她赔礼认错,事情便成了一半。她性情磊落,不会不体谅你。”
“那是另一回事。”师庭逸眯了眸子看住晋王,“让我想杀之而后快的人,是你。”
“我?”晋王的惊讶大于恐惧,对上师庭逸似笑非笑的眼神,愣怔片刻,笑起来,“我便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父皇也不会叫你动手,弑杀手足的名声太难听。”说到这儿,他整个人反倒完全放松下来。
“我自然明白这道理,”师庭逸也笑起来,“正是为此烦躁不已。叫人受尽折磨苟延残喘的事情,我做过,可到底不太拿手。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好主意。”
晋王笑意不减,“如此也算我的荣幸。”他拈起一枚棋子,凝眸看住,“棋子在下棋的人手里,落到何处,站在怎样的位置,身不由己。你怎能迁怒一枚棋子?”
“碍眼的棋子,自然要除掉。”
晋王将棋子放下,岔开话题,“我接到帖子之后,预感不妙,大半天提心吊胆。后来想通了——你若提起,我承认便是。说来说去,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我夹在中间是真,却不会左右为难。我只是个传话的人,好歹也是皇室子嗣,别说你,便是他想杀人灭口,也是难上加难。折磨我对你全无益处,倒不如反过头利用我。你是聪明人,不然我此刻不会坐在这儿。”
师庭逸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酒。
是太子,真的是太子。炤宁探病之后,他便命手下打探太子府中诸事,今日一早得到一些消息,几乎已能让他确定那人是太子。
只是,还是心存希冀,只盼着自己猜错,能给自己和炤宁一个不同的答案。
天不遂人愿。
“你真的想好了?为了还意中人清白与手足反目?”晋王探究着师庭逸的神色,“终究是不大妥当吧……”
师庭逸抬了眼睑看着他。
晋王见他眼神分外暴躁,立即噤声,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坐好。这个四弟,从小就是飞扬跋扈,他从来就惹不起。
师庭逸摆一摆手,“你即刻离开此地,去告知他。明日我与江四小姐还在此地设宴,请他大驾光临。”
“好,我这就去。”晋王如蒙大赦,即刻起身出门。
上了马车,他长吁出一口气,心知日后自己就要变成师庭逸的棋子了。这毫无悬念,横竖他是落不着好。怪谁呢,只能怪太子当初选中了他。
三年来,他只盼着师庭逸埋骨沙场,如此一来,流落在外的江炤宁必会心如死灰,再不会回京,所有事情便会结束。
可是结果正相反,师庭逸俨然是第二个江式序,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权势不输太子分毫。江炤宁呢,竟也在这时候活蹦乱跳地归来。
太子那边,成婚几年无所出,且坚持不纳侧妃,已算是犯了皇室的忌讳。皇帝一直为此不悦,过几年还是这情形的话,会不会……
晋王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这些。怎么样都与自己无关,来日新帝登基,他能继续衣食无忧地活着已属幸运,关心别的完全就是吃撑了。
过一日算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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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庭逸进到炤宁所在的雅间,往里寻过去,见她静立窗前,仰头看着夜空中点点星光。
他到了她身侧,将窗户关拢,“嫌日子清闲,要生一场病解闷儿?”
炤宁笑起来,心里有些佩服自己,到这时候还笑得出。“晋王也走了?”她问。
“嗯。”师庭逸将高大的身形安置在美人榻上,闭了闭眼,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
炤宁对白薇打个手势,“你出去用饭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白薇称是而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兹事体大,小姐和燕王都要面临一个最重要的选择。
炤宁在他身侧落座,从袖中取出一条纤细的簇新丝链,“用最细最结实的丝线编起来的,给你换上,好不好?”
“好。”
炤宁从他颈间取下吊坠,手势灵活地解下陈旧的丝链,换上新的。
师庭逸揽住她腰肢,柔声问:“你都知道了?”
“嗯,新得到一些消息,便想通了。”炤宁一面思索一面说话,因而语速特别慢,“陆家的事已来不及阻止,你缄默不语便好。别人不想做的事,你也不要做。”
“这件事——”师庭逸思忖片刻,“让晋王与楚王出面如何?楚王好说,他巴不得给太子与我添堵,把一些消息透露给他,他自然会出面弹劾陆府。晋王就更不需说了,日后如不倒翁,由着我和太子来回拨弄。”
炤宁沉默片刻,将吊坠重新给他戴上去的时候才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微的惊讶,欲言又止。
师庭逸勾住她肩颈,笑,“不说话便是默认。我明日便着手此事,自然,还需你的人帮衬一二。”
他笑意温柔,而眼底的黯然、痛楚是无从忽略的。
“先不说这些。”炤宁低下头去,吻了吻他额角,语气低柔,“日后不论你怎样,都是理所应当。”之后食指点住他的唇,绽出笑容,“闭上眼睛。”
他笑着阖了眼睑。
她的吻落下来,落在他眼睑、面颊、唇角,末了才点了点他的唇,辗转吮吻。
是那样轻柔的亲吻。
轻如风中雪,柔如暖烟波。
带来的感触,是那般醉人心魂。
他的手移到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如玉的肌肤,予以同样轻柔的回应。
炤宁和他缓缓拉开距离的时候,看到他眼中唯有沉醉、迷离。
他是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