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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伎俩怎么瞒得过黛玉,她岂能缄默无言?!“黛玉忙拦道:‘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过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第51回)。
驳斥得何等巧妙、机智、锐利!
林黛玉之所以如是说,是为了给宝琴的创作予以热情的支持和鼓励,因在内心深处,她和宝琴的思想是出于一脉的,宝琴的观念就是她的观念,她岂能见宝琴受斥而不援之以手?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已,团结友军,将宝钗置于众人的对立面上。我们不能忽视宝玉和黛玉曾共读《西厢记》的情景,宝玉说:“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而黛玉“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辞藻警人,余香满口”(第23回)。黛玉对《牡丹亭》之“艳曲”亦分外欣赏,初听时“十分感慨缠绵”,止步侧耳细听,“不觉点头自叹”,“心动神摇”,此后,竟“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石子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弄得“心痛神痴,眼中落泪”(第23回)。黛玉以“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敷衍过去,然后来一句“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把宝钗一并牵进去,意思是说“咱们不是都看过这两本戏吗”,一下子击中了宝钗的要害,让她挣挫不脱,有口难辩。
第一个响应的便是探春,她说:“这话正是了。”(第51回)
接着李纨也站出来说话,作为这些弟妹们的大姊姊,又是一个婚姻爱情上的过来人,她岂能不明白此中的奥妙?她对宝玉和黛玉的这种感情纽结形式,是同情的,充满善意的。她摆出一付“公允”的姿态,引经据典,曲曲折折地对宝钗的评断予以驳斥,说得有根有据,合情合理,但又不露半点锋芒,可说是一段妙文:
李纨又道:“况且他(指宝琴)原是到过这个地方的。这两件事虽无考,古往今来,以讹传讹,好事者竟故意的弄出这古迹来以愚人。比如那年上京的时节,单是关夫子的坟,倒见了三四处。关夫子一生事业,皆是有据的,如何又有许多的坟?自然是后来人敬爱他生前为人,只怕从这敬爱上穿凿出来,也是有的。及至看《广兴记》上,不止关夫子的坟多,自古来有些名望的人,坟就不少,无考的古迹更多。如今这两首虽无考,凡说书唱戏,甚至于求的签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皆说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怕看了邪书。这竟无妨,只管留着。”(第51回)
这段话中,“敬爱”二字值得注意,虽说的是关云长,却可推测出难道不是后人对红娘、张生、莺莺、杜丽娘、柳梦梅的“敬爱”,才“穿凿”出“蒲东寺”、“梅花观”这两个古迹来?!并明白地为黛玉、宝琴作掩护,“况且又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用心之良苦自见。
“宝钗听了,方罢了。”(第51回)
一场关于薛宝琴灯谜诗的争论,到此结束,宝琴、黛玉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17、不 解 之 谜
猜谜是一项高雅的文化娱乐活动,《红楼梦》一书中,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不但能展现制谜和猜谜人的才华和智慧,而且能透视出他们微妙的心理特征,这成为了曹雪芹塑造人物的一种手段。
第50回和第51回中,共设有13首灯谜诗,但书中并没有交待谜底,成为“百年大虎”,可说是费尽后人心思。其中薛宝钗作的一首灯谜诗,更是扑朔迷离,云山雾罩,至今也没有一个结果。
宝钗也有一个,念道:
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
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第50回)
要猜这个诗谜,先得从当时场景出发,再来细细推断。最先出谜的是李纨和纹儿,学术味很浓,“宝钗道:‘这些虽好,不合老太太的意思,不如作些浅近的物儿,大家雅俗共赏才好’”(第50回)。所谓“浅近的物儿”,应该是常见的近在身边的东西,一说大家就明白,尤其是那位老祖宗贾母,不要不合她的“意思”,要让她感到高兴才是。正是基于这一点,薛宝钗才制了这样一个诗谜。
谜底到底是什么?
有的说是“笙”,但漏洞不少,这最后两句,实在有些风牛马不相及。有的说是“围棋”,因棋子是佳木“檀”、“梓”所镂锲,下棋你围一层我围一层,“风雨”喻为搏战时的氛围,但最后一句却扣不上去,终觉牵强附会。有的说是“松球”,松球恰如诗中所言,精雕细镂,确非人力所成,不仅如此,风雨来时,它是不会发出梵铃一样的响声的;并引申说,书中的灯谜酒令无不暗示人物的未来,预示情节的发展:薛宝钗虽如松球八面玲珑,层层设谋,处处精细,但无非是“半天风雨”下的牺牲品,虽成佳配,但贾宝玉悬崖撒手当和尚去了,也不知出家在何方,落得自己像松球一样干枯而死。
粗粗看来,很有道理,但深究下去,又有问题了。首先是松球并不是常见的近在身边的东西,对于这些生在深闺大户的人物,松球是比较生疏的,定然“不合老太太的意思”,薛宝钗一心要讨老祖宗的欢心,不会以此来作为谜底。其次,薛宝钗日思夜想,就是怎么成就她与宝玉的“金玉良缘”,怎么会想到在诗谜中预示宝玉将遁入空门,自己将独守空闺,青春老死呢?这就差强人意了。第三,松球虽有层层叠叠,而非“镂檀锲梓”,亦并不“八面玲珑”。
有一说倒是有些见地,即谜底是宝玉脖子上挂的那块“通灵宝玉”。
可惜分析得过于匆促,我便加以发挥,其理由是:一,宝玉脖子上挂的“通灵宝玉”,确实是个“浅近的物儿”,贾府上下无人不晓。二,贾母最钟爱的是宝玉,用他的“通灵宝玉”作谜底,最能讨她的欢心,这看出宝钗的用心良苦。三,“通灵宝玉”是女娲氏炼石补天剩下的一块石头,被缩成一块扇坠大小的美玉,上面镌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和“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等字样,还有“五色花纹缠护”(第8回),这“一层层”的镂锲,确非“良工堆砌”而成。四,宝钗亦有一个“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两面共刻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看后,说:“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第8回)因此,宝钗所有的心思都在这“金玉良缘”上,她相信她和宝玉的婚姻是天意所指,不是靠“良工堆砌”而成,这“通灵宝玉”拿来设谜,正曲折地透露出她的渴求和希冀,是很顺理成章的。五,但她并非没有担忧,宝玉深爱黛玉,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横来的“半天风雨”,总是动摇着这“金玉良缘”,或者说黛玉的存在,使她的心头总是“风雨”交并,坐卧不安,担心这段好姻缘失去。而这八个字“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第8回),且与“通灵宝玉”上的字恰成“一对”,这不是命中注定么?可惜这个和尚不知在何处——“何曾闻得梵铃声”?反过来说,要是这个和尚总在身边,证实他们确系前生命定的“一对”该有多好!
宝钗出完这个诗谜,接下来宝玉和黛玉各作了一个,然后薛宝琴作了十首灯谜诗,最后两首为《蒲东寺怀古》和《梅花观怀古》,谜面歌颂了红娘成就了张生和莺莺的自由恋爱婚姻,以及柳梦梅和杜丽娘坚贞不渝的生死之恋,便首先遭到了宝钗的否定,因为她认为这是大违礼法的,在内心她是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更相信“金玉良缘”乃上苍所赐,所以才说“后两首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第51回)。黛玉岂肯苟同,便予以反驳。从宝钗此时此地的心理反应,亦可作为她制作诗谜动机的一个反证。她念念不忘的是贾宝玉的“通灵宝玉”,那是与她身上的佩物成为“一对”的“浅近的物儿”,拿它来作谜底,既合了“老太太的意思”,又能达到“雅俗共赏”的效应,岂不两全其美?!
18、青年时代的贾政 当我们打开《红楼梦》,贾政出现在我们视域里的时候,年岁也已不小了,而且端方老成,刻板拘谨,颇有几分威严,清客们见了笑脸相迎,仆妇们见了噤若寒蝉,儿孙后辈却惟恐避之不及,已是一个十分可恶可厌的人物了。
“赫赫扬扬,已将百载”的贾府,到了贾政这一代,已经“渐渐地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来”,内囊渐空,入不敷出,经济上捉襟见肘。而贾府内部勾心斗角,风云四起;儿孙们只知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真可说是“大厦将倾”,气数欲尽。贾政正是处于这样一个典型的环境中,不得不绷紧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力图来维持贾府繁荣的局面。他崇尚儒学,整肃秩序,苛律子孙,忙得不亦乐乎,仿佛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特别是对待宝玉这个“于国于家无望”的“逆种”,动辄呵斥,恨不能一夜之间造就出一个封建社会的楷模来。当宝玉迷途不返,叛逆之举日甚一日时,他不惜亲抡大板,痛打不止,欲置其死地而后快,“不如趁今日结果了他的狗命,以绝将来之患!”
这个贾政还有什么可爱之处?各类红学家论及他时,往往尽意鞭挞,不留情面,这当然是合乎情理的。
但是,贾政年轻时是这副模样吗?或许也有许多可爱之处呢?这些书中自然没有涉及,很难得出一个完整的印象。毕竟一个人总是由少及长,尔后老去,青年时代是一个重要的阶段,书中散见的一些只言片语,细细勾出,也可见出贾政年轻时的大体轮廓,我们会惊讶地发现那个贾政和现今的这个贾政简直判若两人,别具另一番风采。
第84回中,贾母和贾政及邢夫人、王夫人在一起聊着闲话,贾政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