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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木强忍着喉头的血腥味,曾经俊俏的脸只剩一片青黑,没有一点光泽,他使了全身的力气握得春福手都疼了,朦胧的眼睛里满是期盼,期盼着春福能点头答应。
春福突然崩溃,哭着说:“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难?你太自私了,什么事都为你自己做打算,那我呢?我没法心甘情愿的答应你。”
春木的眼睛里黯然无神,费力地扯出一道笑容:“春福,最后一次了,真的最后一次了……”
他的咳嗽再也忍不住,一场撕心裂肺的咳嗽耗尽了大半的力气,刺眼的红从嘴角涌出来,看着吓人的很,春福闭了闭眼,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只是但凡嫂子有半点不规矩的心思别怪我不讲情面。”
春木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松,呼吸也舒缓了很多,脸上的笑虚弱却也平静:“我也安心了。”
那场雪终归还是纷纷扬扬的下起来,很快就遮住了地面,春福看着趴在大哥身上哭得凄厉的嫂子,心上也是感叹良多。嫂子虽然有诸多错处,待大哥的心却是最真不过,就像以前大嫂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大哥,眉眼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张桐站在一边哭得惨,可他没有过去,春福摸摸他的头:“怎么不靠近看看,最后一面了。可惜了,张岩没来得及……大哥到最后了都不提张岩一句,你的心还是那么狠,他总归也是你的儿子,他又没犯什么错。”
张桐抹去泪水,仰起头定定地说:“我不会让姑姑为难,我要自己养活我和我娘。”
家里没了主事的男人,春福挺着个大肚子操持,村里很多人来帮忙,都劝他们节哀。麻木了,哪还有什么哀痛呢?就像她那时离开也不过是个凄凄惨惨,又有谁知道呢?忙了几天将春木送走。他葬在了爹娘身边,这样也就不孤单了。
这个冬着实让人没法高兴,一个接一个人的离开。季成一个多月后才回来,人憔悴沧桑了不少,听到春木去了的事,他先是沉默一阵,然后才看着春福说:“周敬,他没能回来。如你所说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处断崖,石头并不大,只是因为地险所以没人愿意去。我们将石头搬上车正要离开,周敬说他落了东西在上面,我该和他一起上去的,不然就不会只剩一只沾了血的袖子……我托周边村子的村民帮着找,三天都没找到,有老农说怕是被凶物给拖回窝里去了。地上也没见拖拽的痕迹,人却平白无故的没了踪影。”
春福捂着嘴不可置信地说:“周敬被……不可能,他不是也懂打猎吗?这……”
这世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有人千防万防防着死,却没想到在自己家里丢了命,看季成的脸色不好看,春福没在说什么,只是担心地问:“安小姐那里……”
季成脱去衣服,光着膀子自己倒了热水,叹口气说:“送石头过去的时候,她和安掌柜一块在外面等着,没见周敬问了我一句,我只能如实相告。也不过是个嘴倔的人,当即就像变了个人,说她不该和周敬说那么过分的话,哭成了泪人。我想着周敬最舍不下的就是她,便把果园子交给她了,这样周敬也能安心了。”
这一冬送走了两个如此熟悉的人,寒风烈烈,白雪茫茫,将他们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两口子脸上很久没再有笑容。直到春福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踹着她的肚皮和他们打招呼,这才有所缓和,自此两人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八月份春福在连生嫂和村里稳婆的照顾下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大而尖,很多人都说是个男娃,没想到会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春福没指望季成能取什么好名字,自己喂奶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临睡觉前还在想,三天后拉着季成笑盈盈地说:“就叫季念罢,好听又好记。”
季成看着为自己受过这么大痛苦的女人,他一直觉得春福小,没想到转眼间她已经是孩子的娘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舒服又温柔的味道,他这一辈子已经知足了,家里的事他自发揽了过去,就连铺子里要用的果酱他都能应付的来。
这一辈子他看着她和孩子长大,三人过着简单无烦恼的日子就好了。孩子满月那天他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两家爹娘,又和春木说了两句话,他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会将些简单的活交给她做,有些地方能帮就帮,但是再不会像先前那样送钱了,人都容易生出依赖心,他生怕连张桐娘俩最后的一点骨气也给磨光了。
这些日子穆家那边时不时也会派人来,听说孩子出生了,穆宏这个大伯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兴冲冲地过来看孩子,家里这么多年也没添个人,沉沉闷闷地没什么生气,如今母亲该是高兴了,脱口道:“可起了名字?母亲在家里就已经起好了名字,直等生出来选定了要入家谱。既然是个女孩,该是叫穆连雅。”
作者有话要说: 哎,配角太命苦,一个一个的挂了。脖子疼,今天少写了,还有点低气压。不管怎样,我要振作,好多有趣的梗等着我开呢,加油,明天满血复活!!!!一定!!!!
☆、第95章
季成觉得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是他们两口子间增进感情又能开心快乐得事,他不愿意孩子的名字也落入这般的规矩中,扶着春福得肩膀道:“我们已经起好了大名季念,小名念念。”
穆宏让人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看着下人摆放好才皱眉说:“孩子要入家谱怎么还能用别人的姓?而且母亲听了也不会高兴,还是换个罢。”
季成正色道:“孩子大多时候还是随我们生活在东坡村的,我觉得这名字秀气,挺衬孩子。穆家那边要是实在不行就按照大哥的意思来吧,本子上得一笔,谁没事翻那个去。”
穆宏如今算是听明白了,二弟便是等到孩子出生了也不愿意回京城,失笑道:“你该知道娘盼着你们一家子回去,从过年等到现在了还没动静,再过些日子怕是要自己来了。”
孩子睡得正香,举着两只小手动了动,季成看了眼,满脸的温柔与疼爱:“春福还没出月子呢,我这边走不开。而且山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全都赶在一块了,真不成。”
山上能采摘得东西多了去,不赶着些落在地上浪费了多可惜。连生哥本来在镇上找活干,奈何没个长久的,倒不如帮着他收拾这座山天天还有进项,月月的工钱也不少,再加上媳妇做绣活的钱,家里现在攒了不少的银子。村里求着想来帮忙的人不少,他没应,季成两口子的事他们心里自己有底,他掺和着做什么?也有些人亲自找到季成,说尽好话都没将人说动。
再过些日子正是晒制腌鱼的好天气,春福前些日子就提醒过他让他多捞些鱼,他得空也上去看过,顺着小河走上去前面是个不小的湖,倒是不愁今年不卖个好价钱。到了十一月木耳银耳也能摘了,特别是银耳更是稀罕物,带哪儿去都不愁卖。山上的东西晒了一院子,满满实实的,春福和他说光看着就很高兴了。
穆宏坐在一旁说:“我对穆家的生意向来没什么兴趣,倒觉得在外做官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好,穆家的家业全都得靠你了。正如母亲所说,我将来若是想升职调职还得从你这里拿银子,你可得给我咬牙挺着,大哥往后的前途都挂在你身上了。”
虽说是玩笑话,季成还是听出里面的郑重,倒是不觉中加重了身上的担子,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季成听明白了,春福哪能不明白?当初不过是想让孩子们能好些,却不想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穆宏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春福看着季成无奈的样子:“不妨事,家里的这些事情并不算多,平日里托人打理着,横竖都是信得过的。你若是放不下那边,我们娘俩随时能和你走。”
季成坐下来将她拥在怀里看着孩子说:“我知道,只是这里的一切才有起色,你一手拼起来的应当比我更舍不得。我现在总觉得对不住你,当初一时心软,却远离了这般清净自在得日子真是不值当。”
春福白皙有点胖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哪有你这样说话得?感情深不深她总归是你娘,我们又不会怪你。”春福自从怀了孩子便长得圆润起来,如今脸上都胖了一圈,她曾在季成跟前念过一次,他却说肉多些显得富态,春福便在再也不同他说了,暗想着等孩子大一点,断了奶她再瘦下来。男人嘴上说什么样子都好看,眼睛却盯着胸挺屁股翘的,她可不想季成去看别的女人。
往后的日子里两人都没有在提起过京城的事,围着哭闹脾气大的孩子忙来忙去,倒也过得很充实。张桐放了学帮家里干完活也会过来逗着季念玩,说一些傻里傻气却又可爱得很的话,春福靠在一边看着不禁想起张岩,那孩子又大了一岁了,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季念是个聪明的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睁着圆溜溜得大眼乱看,看见张桐尤其笑得欢快,挥舞着小拳头咧嘴笑。
家里的活她都是趁着孩子睡着的时候做,腌鱼和银耳是今年收入的主要来源,糕点铺子虽然有金柳儿在管着,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金掌柜身子不舒服她还要忙另一个铺子的事,倒真是难为她了。
看着明明越来越好的日子,却有很多意外的事情冒出来,让人得心也跟着一紧。她虽然和季成说的轻松,心里却是捏得紧,好不容易打开的路子就这样丢掉很可惜。生意上的事需要的不是决心而是能细水流长的经营维持下去,不管何时屹立不倒的都是上了年代的老字号,这件事她很为难,却又不想干预了季成得决定。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与季成来说她所珍视的一切东西都是他心头放不下的巨石,她无所谓,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冬天冷的厉害,春福早早的就穿了厚衣裳,季成更是将炕烧得暖暖的,进来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安玉宁不再是大家小姐的贵气装扮,平常不过的衣衫挡不住她身上的风华,只是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想来是在外面摔打得缘故,脸上带着客气地笑,嗓音娇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