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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其中几个平时跟杨敏关系最亲近的小弟子,几乎要哭出声来,“……杨师姐,你在罗生门也呆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杨敏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齿间几乎要渗出鲜血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轻微地颤抖着。然而,她目光中那股暗沉而疯狂的火焰没有丝毫改变,仍然在灼灼地燃烧。
“你们就当你们的师姐是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人罢了。”她咬着牙,最终从牙缝中挤出话来,语气里带着一种抛下一切,破釜沉舟的决死之意,“之前你们对我的敬重也好,现在对我的愤恨也好,我统统都不在乎。”
不在乎……其实,怎么可能不在乎?
从她还是一个六岁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在罗生门里面了,这片山谷和这座山洞,就是她唯一的家,而罗生门里的师兄弟姐妹,是她最亲的人。她对罗生门的感情之深,门里其他年轻一辈的弟子们恐怕都无法比拟,罗生门在她眼里,是最重要的存在。
只除了……那个人。
那个被老门主收留进罗生门的少年,初见他的时候,她十岁,他还只有八岁,神情姿态却成熟得根本像个八岁的孩子。他和老门主一起站在罗生门的洞口,听到她的声音,半侧过头来,一脸冷淡疏离地瞥了她一眼。
仅仅就只有那一眼,他便漫不经心地掉开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在他眼里,她就跟洞门上的一道石雕花纹没有任何区别,根本不值得他再留意。
明明是盛夏六月,洞口外一片青翠的树木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犹如照进一片阴冷黑暗的冥界大雾,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阴气。
他那一张当时还十分稚嫩的面容,已经漂亮得不像话,隐约显露出后来颠倒众生的风采与魅力。但那种美,是一种带着剧毒和死亡气息的致命之美,让人不敢靠近,甚至连远观都觉得一阵阵心惊胆寒。
就是那一眼,让这个少年的影子从此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也就是他这一眼之后,转过身去留给她的那个背影,注定了她这一生,都只能在后面远远地遥望着他。
他的蛊术天赋在苗疆百年不遇,几年内就远远超过她和门内其他所有的同辈弟子,成为罗生门最小的蛊术天才。但他的性格太过阴冷乖僻,加上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门内众人对他又是忌惮又是畏惧,恨不得一见他都躲着走,就连作为他师父的老门主,也不见得跟他有多亲近。
她以为他是从小缺少关爱,所以才会有这么阴戾冷淡的性格,也曾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关心他,但是没有任何作用。这个少年的天性似乎就是如此凉薄,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甚至连一件他特别在乎的事物都没有。也就是因为她顶着他同门师姐的身份,他才会偶尔跟她有那么一点接触,否则的话,只怕连正眼看她的兴趣都没有。
再后来,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腻烦了天天待在这苗疆深谷里面,开始自己去外面闯荡游历,经常是好几年才会回一次罗生门。每一次回来,他的实力都成长得越来越深不可测,容貌一次比一次更加俊美妖孽,脱去少年的稚气和青涩,渐渐变为青年的成熟魅惑。然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身阴冷漠然的气息,狠戾无心的性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执念,大约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在人眼里往往就是越吸引人的。这一簇暗藏的火焰,在她心底灼灼燃烧了这么多年,无论他对她怎么冷淡,怎么忽视,都只是让这片火焰越烧越烈,越烧越疯狂,直至今日已经像火海一般滔天燎原,再也不可收拾,彻底将她吞噬殆尽。
萧无羡这时候也已经走到了命龛洞的外面,目光淡淡落在杨敏的身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一如他们初见之时,他看她的神情犹如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一片落叶,冷而疏离,毫无波动。
然而杨敏一见到他,全身剧烈一颤,整个人都微微发起抖来。她强压下情绪,极力保持着镇定,提起手中一个小小的命龛,那是萧无羡的。
“师弟,以你身上毒蛊的数量和等级,命龛对于你的重要性,想必你比谁都要清楚。如今你的命龛在我手上,只要我一毁了它,你恐怕马上就会被毒蛊反噬。这样的话,我是不是有足够的资格跟你谈谈了?”
她跟夏然联手给萧无羡下情蛊的事情败露之后,知道萧无羡必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他派出来的追兵已经紧随其后,走投无路万般绝望之下,终于孤注一掷,去了离罗生门不远的百华门。
百华门对罗生门觊觎已久,她带领百华门的门人们进入命龛洞,控制罗生门众人的命脉,占领罗生门。唯一的条件就是,萧无羡的命龛必须是她的。
以前她永远是被他甩在后面,只能在远处,在下方卑微地仰视着他,而这一次,终于有了跟他面对面谈话的资格。
那个男人几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二十多年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几次,但若是他的命被捏在她手里,他是不是终于会真正地重视她一次?
杨敏自嘲地暗中苦笑了一声。她背叛自己的整个门派,害得全部师兄弟姐妹陷入死境,将屹立了三百多年风雨不倒的罗生门推向覆灭,就为了这么个目的。
她大约是真的疯了吧?
萧无羡望着她的目光中,果然不再是那副彻底漠视的平淡无波,嘴角微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这是他第一次对杨敏露出这样的表情,然而,那种笑意里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发凉的轻蔑。
“哦?你要跟我谈什么?”
“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杨敏腹中萦绕了数十年的无数话语,一时竟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着嘴结结巴巴了半天时间,终于才挤出一句最直接的话来。
“……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情蛊同样也是以人的性命作为要挟,虽然没有成功,现在用命龛的效果也一样。尽管她知道萧无羡根本不是那种性命被人捏在手里,就会对对方唯命是从的人,但她在萧无羡后面苦苦追随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已经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一般的追求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如今的她已经陷入绝境,无路可走,唯有强硬的手段,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呵……”萧无羡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全是不屑之意,看着杨敏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卖力表演但又乏味无趣的跳梁小丑,“……我凭什么要同意?”
杨敏心下骤然一沉。她早就知道,萧无羡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甚在意,拿命龛来威胁他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作用。她也不过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才来做这次孤注一掷的尝试,但这点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
苦笑一声:“罢了,我也猜到你会是这个回答。这样也好,那就跟我一起死吧,命龛被毁之后万蛊噬身,虽然痛苦了点,我以同样的死法陪着你便是了。”
既然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付出了她的大半个人生,所有的青春岁月,无数日复一日的追随、等待、渴求、失落、痛苦、绝望……最终还是得不到她所想要的,那便毁了吧。
至于她自己,也再没有什么理由活下去了。若是有来世的话,他还会不会是这副冷面冷心冷情的样子?她是不是可以过得不再像这一世这么悲哀?
杨敏面上带着凄然的笑容,提起命龛,闭上眼睛正要将它打碎,却突然听到了萧无羡更加鄙夷也更加轻蔑的冷笑:“跟你一起死?是不是自作多情得太早了一点?……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杨敏陡然停下动作,睁大眼睛,颤抖着手指打开手中那个萧无羡的命龛。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她的脸上霎时间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命龛中的那个陶瓷小罐子里面,本应该保存着萧无羡分出来的一缕精血,但现在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全身发抖地看向对面的萧无羡,“……你的命龛不在这里?”
萧无羡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想法,我会不知道?在你给我下情蛊失败逃出去之后,还以为我会蠢到把自己的死穴继续留在命龛洞里,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了解似乎也不怎么样?”
杨敏煞白着一张脸,下意识地转向周围百华门的其他人:“那其他门人的命龛……”
“其他人那么多个命龛,我当然没那个闲工夫去一个个转移。”萧无羡淡淡地道,“但是你不觉得,百华门这些人从一进命龛洞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么?”
杨敏在拿到萧无羡的命龛之后,注意力就一直在这上面,根本没有再去留意周围那些百华门的人是什么情况。被萧无羡这么一说,转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是目光空洞,神情凝滞,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分明是中了傀儡蛊的样子!
“怎么可能……”杨敏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难道是……你在命龛洞里事先就布下了傀儡蛊?”
“亏你们还是暗蛊师,难道都不知道进入别人地盘的时候应该检查一下?”萧无羡的声音更加充满不屑,“连这点戒备心都没有,看来我只给你们下傀儡蛊都是高估了你们。”
他轻轻一闭眼睛,命龛洞里面那些百华门的门人,都像牵线木偶一般僵硬木然地走了出去,里面就只剩下杨敏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如死灰,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亏她一直爱了萧无羡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事事,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而实际上有多么可怕。她的眼里只有他,却始终没能真正看透他;而他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她,却能把她的意图预测得一清二楚。她的那点微末道行跟他比起来,就连一根小指头都及不上,那些借着情蛊和命龛就想要控制他的想法,简直天真得可笑。
萧无羡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鄙夷和不屑,像是一把把利刃一般凌迟着她,把她从心到身里里外外,割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败了。尽管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过胜算,她却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