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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嗣却道:“官司的事,小姐分明是受害之人,怎能怪小姐?至于容貌,向来娶妻求淑女,何况在下平日多有听闻小姐行善举之事,比如那村西的寡妇,南坡的何老头祖孙,余家的小姐,还有镇上的善余堂,小姐仁义之举乡中谁人不知?你心地这样良善,即便是容貌上有些缺馅,也比图有美貌而无仁心的女子强百辈。”
卢紫语听后,却不作声。卢老爷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却听得女儿在后堂问:“公子先前说不要嫁妆,可是当真?”李文嗣忙说是真地。卢小姐便从后堂走出,跪下对父亲说,请父亲将自己许给李公子,她愿意嫁给他过清贫日子。
卢老爷惊得目瞪口呆,李文嗣却是头一回见卢小姐。她脸上头上哪有半分毁容的样子?虽隐约看到额角有疤,头发一挡,美貌依旧。李文嗣真真喜出望外,见她行事。更是欢喜。
卢老爷心里其实已愿意了,但还是想试试这个女婿,便板着脸说要嫁可以,嫁妆却半点也无,问他们可还愿意?李文嗣只顾着点头。倒把他叔叔气得要死,不过想到侄儿愿意,这侄媳妇又的确美貌,便勉强忍了。
两家当下便定了婚期,卢老爷问李文嗣日后打算,得知他要带妻子回乡读书,心中不愿,但李文嗣态度坚决,而且不肯接受岳家资助。卢老爷虽然生气,但也觉得这女婿够硬气,是真心求他女儿来地。便暗自打算要陪送一份厚厚的妆奁,不过此事却得瞒着那李老头。免得被他占了便宜去。而另一边。李老爷也在暗自叹息侄儿糊涂,想着定要帮他向卢家多敲些嫁妆。好让他日子好过些。
且不提那两个老男人在互相算计,两家一致认为自此应当向张保报备一声。一来三家是近邻,平日卢李两家多得张保一家关照,尤其是卢家先前拒婚地事,若不是张保出面庇护,还不知会怎样呢。二来李文嗣这些日子虽没当上张保地幕僚,却也蒙他允许,能自由出入别院书房借阅,还得张保推荐,帮房山县令起草过几篇文字,算得上是知遇之恩。李文嗣心下是十分感激的。
张保听得他要娶卢家小姐为妻,恭喜之余,还主动说要写信给县令大人,请他作主婚人。李文嗣倒罢了,他叔叔却听得大喜,这可是极有体面地事,他甚至还盘算起自家儿子能不能从中得些什么好处了。
他们临走时,佟氏早已让人备好贺礼,不过是一对碧玉杯和二十两贺银,却已算得上厚重了,李文嗣再三推却,才勉强收下。
消息传到后院,几个年轻人听见,却各有思量。端宁与真珍自然是见了别人结了好姻缘,联想到自身,都觉得心头甜蜜。崇礼、桐英却不知在想什么。淑宁被絮絮拉到一边说话,并没有怎么留意别人的反应。
絮絮是刚刚才认识了真珍兄妹地,只是端宁考虑到婚事未定,不好张扬,因此并没有告知表妹实情。絮絮还以为他们如桐英一样只是好朋友,见说不上什么话,便把心思摆到卢小姐的事情上,拉着淑宁说悄悄话。
她本来对卢小姐有些心结,但在房山别院暂住期间,听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便对卢小姐同情起来,有时也会送些东西过去。若不是顾虑到人家要养伤,又有毁容的传闻,怕人家心里着恼,她还想要亲自去探望呢。她每次学了点心,总会挑几个好的送到对门去,次次都有回礼,她便觉得对方承了自己地情,心里已经把卢小姐当成了朋友。
没多久,真珍与崇礼就告辞了。端宁与桐英都再三提醒他们别忘了要做的事,所幸崇礼心里虽酸,做事还知道轻重,便都一一应了,磨蹭许久,才催了妹妹上车。
晚上,絮絮又来找淑宁,问:“现在卢小姐那边既然连亲事都定了,而且也听说她伤好了,明儿你陪我过去探望一下,好不好?”
淑宁想了想,道:“自然是好的,但她家既然要办喜事了,我就不太方便上门去,不如姐姐自己去吧?我叫王二家的陪你如何?”
絮絮有些犹豫:“自己去?我还没试过一个人出门呢……”
“这怎么能算是一个人出门?”淑宁笑了,“姐姐还带了人不是?再说了,只是对门而已,出了大门口,不过走上百来步,就到他家了。这附近只住了我们三家,外头这条路向来少有外人经过,姐姐便走过去也没什么。卢小姐以前行事那般讲究,过来我家时也一样是走过来的。”
絮絮想想也是,便点点头,脸上有了兴奋之色,但转而又想到:“我该送什么贺礼给她?从前这些事,都一概是我额娘做主的。”
淑宁笑道:“闺中好友出嫁,一般送的礼,不过是文房四宝、衣物佩饰,或是书画,或是各种玩意儿之类的,只是份心意罢了。不过姐姐与卢小姐算不上蜜友,送的东西最好不要太贵重了,只要是含义吉利地就好。”
絮絮眼珠子转了两转,已有了主意。
她最后送的是一对前些天做的金丝彩线绣地荷包,因上头是花开富贵的图样,也算是贴切了,另外还带了一盒子亲手做地红豆饼。她只带了一个丫头和两个婆子,跟着王二家地出门,起初有些不自在,但没遇着什么人,走在大路上,心情倒也轻快。她在卢家也过得很愉快,虽然卢小姐行事依然有些让人不惯,却也顺眼许多了。絮絮回来时,还得了一篮子水晶糕做手信。
她尝了这次甜头,开始觉得“一个人”出门也没什么,便在打算什么时候再尝试几回。
不久,淑宁让人送了一盒子自家产的新鲜莲子去良乡,打听真珍家里地消息,却听闻他们回京里去了。过了两日,真珍用原盒装了一盒葡萄派人送回来,还附了一封信。
按信上的说法,武丹已经向皇帝提出了赐婚的请求,理由正如淑宁与桐英等人先前商议的一般,只是又添了许多好话。皇帝一边笑骂亲信做事太小心,一边又夸他为人实诚,答应了等端宁满服后,便给他和真珍赐婚,顺便还问了端宁的课业和性情为人,却又没说什么。
淑宁与端宁见信中所说正如当日预料的一样,心中均大定,淑宁还开玩笑地恭喜兄长终能娶得美人归,被端宁敲了一下脑袋。
不过,在旨意未下达之前,这个消息暂时还要瞒着人,这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真珍在信中还道,她暂时要到乡下外婆家暂住些时日,避一避京中的风头了。
(今天状态不好……)
一五七、琐事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度过,淑宁仍旧每日上课、练习才艺女红和帮母亲管家,张保夫妇则忙着准备秋收的事情,端宁除了读书温习,就是练习骑射和教两个弟弟,家中所有人都各安其职。
不久,卢李两家举行了婚礼,不但大摆宴席接待亲朋,还请了县令来作主婚,学官作见证。一时间,对卢小姐不利的传言都消散了,许多人都说她嫁了个富户出身的举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因来的客人多,为了摆下足够多的桌椅,卢李两家还事先和张保打了招呼,把三家共同使用的那条通道占了大半去。
卢老爷口里说不会给嫁妆,其实心里早软了,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觉得他十分配得上自己家的门第。女婿说不要他的钱,难道他不会塞给女儿么?女儿有了私房,不会吃苦,也不必担心叔爹会贪了去。另一边厢,李老爷却在想,侄媳妇的私房就等于是他侄儿的私房,他那么好的侄儿,那卢老头怎会不满意?那嫁妆必定是多多地。
二老各有肚肠,面上却表现得极亲热要好,让那些知道他们不和的人暗暗称奇。
张保守孝,并没有参加婚礼,但过后,李文嗣还是带了新婚妻子来拜见张保夫妻,顺道告别,因为他要赶着回乡去告祭父母,在下一科开考前,可能都不会再来了。张保有些惋惜,说了些鼓励的话后,问明了他家乡的地方官,却原来是旧时奉天同僚的兄弟。思虑再三,便写了封荐信给李文嗣。让他有需要时,带信去见地方官,或许能谋个差事。李文嗣再三谢过了。
在内堂里。佟氏带着女儿甥女见卢紫语,才知道她其实并不算是毁了容。不过是有好事者以讹传讹罢了,见她如今嫁了人,更显得娇美动人,行事也端庄许多,便添了几分喜欢。
絮絮与卢紫语交情最好。很是不舍,但卢紫语倒淡淡地,送了她一把亲手题画题诗的扇子做念想,前头李文嗣一说要告辞,她便走了。
絮絮有些怅然若失,淑宁知她是舍不得头一位自己交回来地朋友,便劝她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暂且分别,往后她还会回来的。别说李先生三年后要再入京应考,人家娘家就在我们对门,她总不会不回娘家吧?”絮絮想想也是。便略好过了些。
不过,她拿着那把扇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两日。脸色很是古怪。淑宁见她这样。感到有些疑惑,夏天时送扇子是很寻常的事。她总是看它做什么?
最终絮絮还是自己揭开了谜底:“去年刚认得卢小姐时,我看了她写地诗,画的画,觉得很好,可这扇子上地诗画,却只是寻常。难道她是故意敷衍我的?真真枉我把她当成是至交好友!”说完,还把扇子丢到桌上。…
淑宁拿过来瞧了,觉得和去年的相比并无两样,她想了想,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姐姐错怪人家了。其实卢小姐的诗画并没什么不同,不同地只不过是姐姐的眼光。”
去年的絮絮,只是弱质娇娇女,整日为了脸上的疤痕担心,姑妈又娇惯,因此别说琴棋书画诗词之类的,便是寻常的女红,也是不常做的,不过懂些粗浅文字,读过几本女四书罢了。
但如今的絮絮,已跟蔡先生学过几个月的才艺,又念了几本诗词文章在肚子里,即便不会写,也知道些有名地典故,认得平仄韵脚之类的。即使是画画,隔上两三日的也亲自画几笔。想那卢紫语虽自负才艺,只是跟着老师学些皮毛而已,外行人觉得好,但落在已经勉强算是刚入行地絮絮眼中,自然是差了。
絮絮听完淑宁的解释,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心中也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