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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哥斟酌了又斟酌,微笑道:“也不是这样说的吧?为家族尽心出力也不止就在这一桩事情上,你还可以做旁的,譬如苦练武功,将来立下军功,譬如认真读书习字。搏个文武双全什么的,譬如在圣上与娘娘面前尽孝,不让父王母妃操心,这些都是尽力。但若你想要走一条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路,那只有这个肯定是不够的,面厚心黑手辣,一样都少不得。”
张仪正沉默许久,轻声道:“你更喜欢什么?你要知道,倘若最后胜出,你和我便可能是一对不受人待见的草包夫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许樱哥微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只是个懒惰好吃贪玩的小女人,也没想过要傲视天下群雌,所以当然更喜欢心不太大的男人,要不然多累。至于将来的事到时候又再说,但不论如何,被人嫌弃也好,鄙夷也好,我都能承受后果。我一直都知道的,这世上没有占尽便宜的道理。”
张仪正的心绪在突然间安定下来,他轻轻反握住许樱哥的手,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睡吧,明日都要早起。”
许樱哥往他身边挪了挪,厚着脸皮把他的手臂拉了垫在自己的颈下,又把手搭上他的腰,微笑着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也不要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觉得大哥不好,父王不好。各有各的考量和需要,其他时候他们对你可都好得紧,何况不见得就是他们的意思,你也知道,底下人很多时候极爱自作主张。父王,并不是没担当的人。”至于世子,她不甚了解。
张仪正将将就就地由着她摆好造型,然后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这一夜,无人有梦。
天还不曾破晓,就有人用力敲响窗户,值夜的紫霭在外头疾声道:“三爷,奶奶,宣乐堂那边传来消息,道是王妃不大好。”
怎地又病了?莫非是在宫中担惊受怕又被折腾着了?许樱哥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先是与张仪正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地瞪了片刻,随即迅速唤人进来掌灯穿衣,匆匆盥洗一回便朝宣乐堂赶去。
宣乐堂里已是灯火通明,被从温暖被窝里揪出来的老太医颠着花白胡子,半合着眼,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堆云山雾罩,似是而非的话。康王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康王妃一言不发,世子一脸的为难,满眼的焦躁。张仪正听得不耐烦,怒道:“说人话!”
老太医正晃得昏昏然,突地被这一声吼吓得一跳,睁大了昏花的老眼非常利索地道:“其实就是外感风寒,没什么大碍。只是王妃之前刚大病一场,还没好利索。体虚,得好生静养一段日子才行。”
众人又好气又好笑,但都是齐齐松了口气,康王阴沉着脸冷冷地道:“开方子。”
老太医不敢再摆弄自己的学问和医术。安静地开了方子,又说了些需要禁忌的事物便迅速辞去。女人们立即张罗着去煎药备早饭,康王则满脸严肃地把世子、张仪正、张仪端叫到了隔壁厢房里。
许樱哥守在药炉边轻轻搧着蒲扇。看着一旁装模作样拿着盒药丸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厢房门的宣侧妃,低声问王氏道:“她这是?”
宣侧妃今日打扮得格外素淡低调,表情也似是与平日一般无二,偏眼神太过活泛,让人看着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儿。王氏瞥了宣侧妃一眼,淡淡地道:“总是和四弟有关罢了。”
许樱哥突地想起张仪正的烦恼来。于是隐然有了某种猜测,便垂下头认真搧着扇子轻声道:“二嫂是在为二伯担忧罢?只要府里安稳就不会有大碍的。”
王氏笑着小声道:“借弟妹吉言。昨夜父王回来后特意使人和我说了,当不会有大碍。倒是许侯爷,昨日消息回来得晚,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可还都好?”
许樱哥道:“多谢二嫂挂心,家父和家里都很好。”
王氏便道:“大嫂昨日和我说,此番真是多亏了许侯爷。”一边说,一边打量许樱哥的表情。
许樱哥也没露出什么骄傲炫耀的神色来,平平淡淡地道:“亲戚亲戚,总是这个道理。”接着便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上去。府中安稳,远在前线的丈夫也没什么大碍,婆婆得的不过是风寒,王氏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便与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宣侧妃见她二人说得热闹,便将手里的药丸盒子递给一旁的丫头,先剜了眼另一侧立着的几个年轻侍妾,再问王氏与许樱哥:“看你们妯娌俩这般的好,我这心里也高兴。”
无话找话。王氏与许樱哥对视一眼,齐齐笑而不语,接着就见世子妃从屋子里出来,匆匆走到厢房门口轻轻叩响房门,低声道:“父王,时辰差不多了,该进早膳了。”
宣侧妃立时丢了王氏与许樱哥以及康王那两个年轻侍妾,打直了身子期盼地看着厢房门。
门开处,康王领着世子等人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康王步履坚定,眼里闪着冷光,世子面无表情,张仪正的神色有些茫然,张仪端则跃跃欲试。许樱哥的目光先是与张仪正对上,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接着就看到宣侧妃与张仪端急速碰撞了一下眼色,然后母子俩眼里满满都是喜悦。明知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指摘,许樱哥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地垂下了头,再不想说话。
男人们要吃饭要出门,世子妃当然忙不过来,王氏便将煎药的事情尽数交给许樱哥去做,自己起身入内帮忙。
远处传来五更鼓响,寒气随着晨风飘了过来,许樱哥紧了紧身上的袄子,盯着药炉子里忽明忽暗的炭火自嘲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小人物而已,悲天悯人轮不到她。
张仪正站在不远处,看到许樱哥独自一人蹲在廊下守着药炉子,一张素白的脸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突地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滋味来。由不得走过去蹲在许樱哥身边接了她手里的扇子,一边搧一边轻轻道:“我和四弟随同父王一起去,大哥留在府中处理其他琐事。天亮,大嫂入宫为皇后娘娘伺疾,家里其他琐事便交给你和二嫂了。”
许樱哥转头看着他,张仪正垂着眼睛继续低声道:“你不熟悉府里的其他事情,便不要去管外头,尽都交给二嫂便好。你只管把母妃照顾好就行,曲嬷嬷这里记得多忍让。”
“你放心。”许樱哥才道得这一句,张仪正便已将扇子交还给她迅速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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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连心
午后,日光已经照射不到窗上,许樱哥轻手轻脚地将湘妃帘子卷起一半,清新的空气立即涌流而入,把室内的药味和熏香味儿冲淡了不少。许樱哥舒服地深呼吸,然后动了动酸软的腰肢,连着折腾这几日,她着实是累了。
曲嬷嬷皱着眉头走过来,也不说话,先就上前去将半卷的湘妃帘子放了下来,随即沉着脸低声呵斥一旁的秋实等人:“不知道王妃这病怕吹么?怎地还把帘子卷起来?便只顾你们自己快活!”
秋实等人低垂着眉眼,并不敢多言。谁都知道这是曲嬷嬷在与许樱哥互相打擂台,旁的不说,这不是里间,风吹不到王妃身上,但曲嬷嬷资格老,平日也是经常指着她们鼻子骂的多,这时候多嘴那便是自己往枪尖上撞。
许樱哥慢条斯理地道:“是我卷的,嬷嬷不要错怪了她们。一来这风吹不到里间,二来这气味清新些想来母妃的病也要好得快些。”
曲嬷嬷只等着她开口,这边就有无数条理由去教训她,于是猛地抬头看着许樱哥,眼里亮光闪烁,板着脸严厉地道:“三奶奶……”
“嘘……”许樱哥朝她比了个手势,微笑道:“我似是听见母妃在里头喊人了。”言罢并不搭理曲嬷嬷,转身自进了里屋。
曲嬷嬷被晾在那里,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咽不下,生生堵得难受,于是狠狠瞪了几个丫头一眼,怒道:“都是死人?三奶奶年轻不懂得伺候病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晓得提醒一下。”
秋实等人是习惯了的,只管低头不语就是了,唯独青玉憋得委实难受,但还真轮不到她与曲嬷嬷辩白。便只得生生忍了。却见曲嬷嬷眼珠子一转,指着她道:“丫头,王妃之前换出来的那只马桶可收拾干净了?”
按理这样的事情自有粗使丫头与婆子去做。这明显便是欺负人,曲嬷嬷拿许樱哥没办法,便拿她们这些人撒气。青玉怔了怔,晓得自己不能让曲嬷嬷抓到任何错处,便微笑着道:“多谢嬷嬷提醒,还不曾呢,我这就去做。”又仰脸望着秋实等人笑着请求道:“小妹对这边地形不太熟。烦请哪位姐姐帮忙指点一下。”
秋月等人俱都十分吃惊,觉着曲嬷嬷实是过了,这陪嫁贴身大丫头代表的可是主母的脸面,这不是故意找茬么?可见青玉这笑吟吟、乖顺懂事的样子,便都晓得这也不是善茬。于是就有秋璇主动站出来道:“你的确是不熟,随我来吧。”
青玉谢过,与她一同出去。
曲嬷嬷冷眼相看,招手叫个自己嫡系的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去看着,倘使她敢说什么怪话使什么脸嘴,或是事情做得不周到,便立即来告诉我。”打发了那小丫头去了后,看着房内另外几人冷笑道:“别以为我委屈了谁,王妃金尊玉贵。便是几位奶奶亲手为她端屎端尿那也是荣幸,更是孝道,都是应该的!”
那几人哪里会与她争辩,都是垂着眼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静观事态发展。却听里头许樱哥轻轻喊了一声:“青玉?”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答,便走了出来疑问道:“青玉这丫头呢?”
秋月与秋实对视一眼。都不作声。偏曲嬷嬷微笑着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道:“回三奶奶的话,青玉那丫头给王妃涮马桶去了,怕是半把个时辰内回不来。请问奶奶要吩咐什么?老奴几个去做就是了。”
这可恶的老刁奴,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挖坑给我跳,还要看我爱不爱跳……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轻轻搧了搧,轻描淡写地笑道:“青玉这丫头自小便跟着我,勤快懂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