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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多少不悦,也不能给外人看笑话,众人便都端出一张笑脸入席不提。
少倾席终,客人三三两两地登车散去,许家人则被留下来,由许樱哥陪着冒氏几个,姚氏和孙氏被请入后堂喝茶。对于这种差别待遇,冒氏十分不忿,她也是与姚氏、孙氏同辈的,怎地后堂奉茶就没有她的份?她倒是沦落到与这小一辈的几个厮混了么?生了一回闷气,想起早前长乐公主的赞赏和邀请,她心里才又好受了些,等以后……谁稀罕!许徕撑不起这个门户,她来撑!
内堂。
武进严肃地道:“只墙头上有两片瓦松动了,其他任何痕迹都没留下。那裙子总不能莫名燃了起来,多半还是有人捣鬼,只是这边无人识得,要等回到上京才好找人来瞧。”适才管家查询当时在场的婆子丫头,他也在外听了,那些无知妇人,一口咬定就是鬼神显灵,他是刀口舔过血的人,哪里会轻易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先就信了是有歹人捣鬼。
只要是有迹可循就好,姚氏听到这里,已经把一多半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要辛苦子谦了。”
武进忙道:“岳母言重,这是本分。”
姚氏看看天色不早,再留下来事情也不可能再有进展,索性起身告辞。武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亲自送亲家上了车又折回去,进了内堂,武夫人喝退下人,支开许樱哥,严肃地问武进:“可与康王府有关?”适才当着许家人不好问,不然只恐这两家的仇怨更结得深了,他们夹在中间,却是难熬。
武进不确定地道:“许是没有关系?”他早前才听说这事儿,重点查的就是张仪正。可查了一遍,只知张仪正曾在湖边水榭里歇过小半个时辰,身边也只两个小童跟着伺候,他和他身边的人没有随意走动,后来人走的时候还主动和许执兄弟几个打了招呼。以张仪正以往的脾气,心中若有气,想要叫他与人虚与委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综合下来,竟是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康王府的势力……谁又说得清楚?
武夫人道:“你大抵也听你媳妇说了罢?今日在长乐公主面前,小三儿很失礼,不但跑到赵夫人面前赔礼道歉,弄得赵夫人很尴尬,还盯着许家二娘子笑,很多人都看见了。”
武进更是一团浆糊:“得罪他的是樱哥,总不能就莫名把气撒到了梨哥一个小姑娘身上。再不然,他真是有那个心,也不至于这样……这恶作剧也太无聊了些,伤不了人,最多惊吓一番罢了,于他更没有好处。”
“那兴许果然不是他。”武夫人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道:“你记住,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和小三儿没关系。就是你媳妇儿那里也得瞒着。不然,若是学士府和康王府交恶,你晓得的……”不管今上的态度再怎么暧昧不明,朱后在**的地位无人可以并肩,康王始终是唯一的嫡子,又有世子妃娘家这么强的后盾。而他们武家,有了她和康王妃这关系,哪里又能轻松脱得了干系?自是要替康王府多着想才是。
武进郑重应下不提。
风从田野上吹过,吹得麦穗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像极了金色的波浪。麦田尽头,有一株老柳,树下放了张竹席,许扶盘膝坐在竹席上,手里持了一卷书,眼神却飘向了远处。
一条窄长的小径穿过金色的麦浪,一个佝偻着身形的青衣老仆慢吞吞地沿着小径朝着老柳树下的许扶行来。待得走近了,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人丢了,进了康王府的仆从中。”
这件事怎会与康王府扯上了关系?许扶坐直身子,瞳孔猛然缩小又放开,淡淡地道:“知道了。辛苦了。”
那老仆却不走,抬起头来看着许扶道:“赵家不太正常。”
“怎么说?”许扶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关注之意。
那老仆道:“虽不知缘由,但赵家人在第一场马球赛尚未结束的时候便匆匆退场,并不曾与许家人打过招呼,赵夫人在别苑前不讲情由地训斥了赵四爷,逼着赵四爷随她回了上京。”
不与小人结仇。今日所来,大家都是冲着想与康王府把疙瘩解开而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得长袖善舞的赵家人放过了这个和解的机会,就连永乐公主也不能多留他们片刻?约莫,果然是有变故了。钟氏为了当初崔家的事情挑剔樱哥,许扶也是有数的,若赵家这门亲事不成,樱哥又该有多伤心?许扶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莫非,他果然是做错了么?再怎么告诉自己,妹妹也是萧家的女儿,为父母亲人报仇出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终究到了此刻,还是他这个做兄长为她想得太少了些。
夜已深沉,冒氏犹自未睡,唇边带了几丝冷笑看着面前的乳娘:“如你所说,今儿三娘子的新裙子是被鬼给烧了?紫玉的手也是那时候给烧坏的?”
那乳娘慌慌张张地摆手:“三夫人,婢子不敢这么说。大夫人和大娘子都是叮嘱过不得乱传的,若她们知晓是婢子嚼舌……”
冒氏柳眉倒竖:“你就只怕大夫人和大娘子,眼里就没我?”
乳娘唬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冒氏沉默许久,堆起一个笑:“你放心,你平日待五郎很是用心周到,我赏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你?更何况,那也是我自家的侄女,莫非我这个婶娘还会害侄女不成?”
乳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冒氏看得心烦,挥手命她下去。
灯花爆了一声,室内幽暗下来,冒氏盯着灯火,几不可闻地低声道:“莫非真是鬼魂作祟么?”她此生最爱华服美饰,只要看过一眼便记得牢牢的,再也忘不了。即便姚氏什么都瞒着她,这纱的来历又如何瞒得过她?!
第34章积云(四)
午后,许樱哥午睡起来,想着许扶的首饰铺子里该上新款了,便命青玉取了炭笔并纸张,坐在窗下细细描绘。青玉小心地把一盏茶放在她手边,悄悄退了出去。
紫霭正在院子里指挥着铃铛几个把残余的樱桃尽数摘下来,回头看到青玉靠在门边发怔,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命铃铛她们几个忙着,自己走过去轻轻撞了撞青玉的肩头,笑道:“嗳,你在发什么怔?”
青玉却被唬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她,方挤出一个笑来,嗔道:“好不好的,做什么吓唬人?”
紫霭奇道:“谁吓唬你来?我明明从那边走过来的,你竟然没瞧见我?”再看青玉,只见她眼下有青影,一脸的倦容,不由关心道:“莫非是昨日随着二娘子出去,累着了?可要同二娘子说一声,放你半日假,歇一歇?”
青玉猛然摇头:“不必!我好好儿的请什么假!”
紫霭道:“别强撑着,二娘子不是不体恤人的主。我看你脸色委实不好瞧,不信,你问铃铛她们。”说着便要叫铃铛过来。
青玉瞟了一眼屋里专心画图的许樱哥一眼,轻声道:“别!我不过是没睡好而已。你若真疼我,今夜便替我上夜,让我好好睡一觉。”
她二人感情极好,紫霭自不会推辞:“那行。”默了片刻,四处打量一番,低声道:“昨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玉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也莫胡乱打听。”
姚氏治家的手腕大家都是知道的,紫霭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过就是多句嘴么。我继续干活去了。”
昨日之事,真的是小人作祟么?青玉仰头看着幽蓝的天际,想起昨夜那个做了大半宿,恍若亲见的噩梦,再想想自己这些年无意之中知晓的那些阴私,一点幽寒,自脚心顺着血液慢慢扩散到了全身。
三日后,学士府正院上房,武进将一包衣物亲手送到许衡并姚氏面前,沉声道:“小婿无能,竟然无法查清此事。”
彼时在场的丫头婆子都是可信的,严查了这几日也不曾查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每个人都是一口咬定是在突然间就着的火,此外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他是带过兵的人,火烧敌营的事情不是没见识过,可也要有引子,譬如是火箭、或是火油什么的,且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可惜的是,除了那两片松动的瓦片外,他找不到任何痕迹。而那两片松动的瓦片,谁又能说得清,究竟是什么时候松动的,怎么松动的?
姚氏脸色微变,当着女婿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武进把姚氏一瞬间的变化看在眼里,斟字酌句地道:“鬼神之说,小婿自来不信。还请岳父大人仔细想想,是否得罪了什么小人?”
“子不语乱力怪神!”许衡起身,背手踱步思忖许久,并不回答武进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而是向一旁静立的许执发问:“你平日爱看杂书,可知是否有什么东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燃物品,却不留任何痕迹?”
许执皱紧眉头:“儿子这些日子也在细想此事,奈何……”
许衡便沉默下来,一时屋内的气氛有些沉寂。武进瞧见
许府大管家许山在外露了个头,似是有事的样子,便起身告辞,道是自己有事,改日有了眉目又再过来。
许衡便吩咐许执送他出去,转头问许山:“何事?”
许山进来行了礼,回禀道:“老爷,五爷求见。”
这五爷,自不会是旁人,而是自香积寺之后便不曾上过门的许扶。他在这个时候来,指不定也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许衡正想寻他,当下便去了外头。
姚氏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傅氏带着丫头素素捧了只匣子从外头进来,见状忙上前去帮她捏肩膀,劝道:“婆婆这几日都睡得不太好,是否要请太医来开一副调养的药?”
姚氏摇头:“过了这两日也就好了。”看见素素捧着的匣子,问道:“这是什么?”
傅氏忙将匣子递过去:“是三婶娘娘家来人了,说是得了块好何首乌,给婆婆补补。”
姚氏想起冒氏前几日在将军府别院的作派,心里很不高兴,淡淡地道:“来的是哪位?怎不请进来说话?”
傅氏笑道:“来的是五郎的大舅母,那时候大姑爷正在这边,媳妇只好请她多坐片刻。三婶娘便将这匣子使人先送过来。”
冒氏的大嫂蒋氏本是个忠厚妇人,姚氏向来礼遇,听说是她,面上神色